“达令,你说什么,美国人竟然直接要求我出面,陪那个什么美国特使国际安全事务特别秘书约瑟夫赫尔去找孟遥谈,娘希匹,这是罗斯福的主意还是杜鲁门的想法?不去,不去,我哪里也不去,即使要去也是我自己要去,而不是哪个人对我指手划脚。”
老蒋在他的小办公室里,恼羞成怒地挥舞着手臂,若不是心里也早有要去蒙古一趟的想法,恐怕他桌上的那只水杯又该遭殃了。
随着与白宫关系的全方位进展,原本层面的沟通与磋商,逐渐在往来中出现了许多难以协调的问题。后来在美国的暗示下,早已谙熟西方世界的宋美龄便很快成为中国外交上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影子推手。所以按照这些年的惯例,每逢中美有重大问题要交流沟通,在正式会谈之前,宋美龄将会有一个提前介入式的礼节拜会,而美国也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将一些不便桌面会谈的内容甚至直白的要求,通过这个双方已经心照不宣的“夫人平台”进行一番预热发布。
但是像这样直通通地要求一个国家首脑马前卒一般为美国跑前跑后,这样多少有些违背外交礼仪甚至有不尊重他国嫌疑的事情,除了上一次决定二战最后走向的中美苏三巨头会议,倒还真不多见。不过话又说回来,越打越顺的美国人,放眼世界他们又对谁真正尊重过呢?
这一点。别说在中国战区那些趾高气扬的美国将军们。就是深谙外交之道的美国大使又做的如何。
然而这一次宋美龄似乎也很反常,竟然没有一丝安慰老蒋逆鳞的意图,甚至还极其罕见地直视着一旁垂手而立的蒋经国,目光凌厉地暗示着什么。很显然,在这个只有蒋家自己人参加的场合下,作为最核心成员的宋美龄、小蒋已然提前达成了某种共识。
果然,蒋经国目光闪烁中,嘴唇一张发出了声音:
“父亲,这一次美国人空前的失礼,倒也不能全怪于他们越来越强烈的霸权意识。而是他们也因为东京都大爆炸方寸大乱,所以才有这一番霸权主义的无理要求。”
老蒋冷哼一声,刚要继续敲打他手中的拐杖,宋美龄却及时地走了上来。这次像以往那样挽住老蒋的手臂,将一张素雅的信笺摊放在桌上温言道:
“达令,你看看这个你就知道我们的处境了。”
老蒋扫了一眼,不满地嚷嚷了一句:“达令,你知道我不懂英文,你要我看什么?”
宋美龄嫣然一笑:“我知道,我只是要你引起注意,这是美国总统亲笔信。”
“那又怎样?”老蒋说着,脖子不觉就是故作强硬地一挭。
宋美龄无奈地摇摇头,拈起信笺读了起来:
“亲爱的夫人。为了再次表达我此刻内心的不安,在我们派出特使赫尔先生的同时,我还是决定亲自写这封信给您。我想您从赫尔那里已经全面了解到了我们和贵国具有的同样危机,也相信夫人能从全球的角度给予蒋先生总统阁下一个正确的建议。愿上帝保佑美国,阿门,也保佑中国。罗斯福。”
“唔,这样子说来东京都的大爆炸一定还有隐情啰——”
老蒋听完,终于心有触动地看了看宋美龄和蒋经国,嘴里一面漫不经心地敷衍着,思绪却不觉慢慢回到了多年前那场海南的三人谈。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这个自己一直都在回避的问题。孟遥说的历史时刻,还有那个足以毁天灭地的超级武器,的确已经正式出现在了突击营手中。
世界,正在变得让他越来越难以掌控,自己领袖的位置已经开始面临最现实的巨大挑战。并最终会因此丢掉整个中国。娘希匹,娘希匹。这一切难道真的无法挽回,还是本身就不是真的?
还有,这些来自未来的、完全叫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要不要说出来。毕竟,他们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相濡以沫的夫人,总闷在鼓里也没法交流呀。
就在老蒋患得患失之际,陈布雷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蒋公,戴局长打来紧急电话,,美国特使国际安全事务特别秘书约瑟夫赫尔,与苏联特使朱可夫大将不知何时偷偷摸摸自己联系上了,双方正在商讨在某个合适地点举行一场会谈。”
什么,老蒋、宋美龄以及蒋经国都是大吃一惊,几乎是同一时间站了起来,并罕见地亲自打开了密谈的房门,一脸惊惶地望着同样神色紧张的陈布雷。
“布雷先生,戴雨农可还曾说过些什么?”
看着小蒋急匆匆地抢在前面,明显比以前与蒋宋在一起时主动和融洽多了,陈布雷看在眼里倒是心里顿时宽慰了不少。只可惜,这时可不是夸奖人的时候呀。
“噢,雨农倒确实说过一句,他将亲自赶去,争取在美苏会合之前——”
谁知就在这时,老蒋却突然闷头来了一句:
“他去,他去能干什么?好啦,叫侍从室的人马上准备出发,经国你和我一起,夫人你在家坐镇。”
看到老蒋一副邂逅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将自己深藏在车中的朱可夫不觉挑起嘴角偷笑了一下,随后冲着自己的副官挤了挤他那双狡猾的眼睛,方才在车外警卫殷勤的帮助下,一头钻将出去。
哈哈,看来延安的那位林彪的确还是很管用的嘛,只用一个计策便调动了这位看上去高高在上的一国领袖,林,未来不可小觑呀。
朱可夫一面双手整理着笔挺的军装,一面借助着这个动作眯眼打量着携仗而来的老蒋。并在心中对照着在莫斯科时从中共留苏将领那里描绘而来的印象。不断修正着他心中的那点小九九。
也许这世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在那场十分困难的卫国战争中,因被晋绥军哨兵误伤的林彪,恰好在莫斯科治伤。
也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撺掇,亦或是还是那位克里姆林宫的铁腕大人好奇心突发,林竟然与一大批来自各个战线上的方面军将领都进行过一两次短暂、但却时效性很大的兵棋交锋。而他,却是唯一单独在一起交手并待在一起超过半天时间的苏联高级将领。
后来他被匆匆派到了各种各样的战场,并在不久后听说了那个养好伤的林,也顺利回到了延安。
不过遗憾的是,几乎每一次战役作战计划的酝酿和制定。似乎都有一股外来者的气味贯穿其中。那味道,也只有他知道,那是某位大人特别喜欢的某个人的战术味道。
嗯,让布琼尼去那边。自己到这边,也许只是一种安排上的巧合吧?
至少他可以如此近距离看一看,眼前这位中国统帅,同时还是中国最好的军事学府的校长,当年他怎么就放走了那么多优秀的学员,并把他们培养成自己一个个难以应付的对手。
“朱可夫将军,没想到我们就这样提前见面了,还是这样的邂逅。不过这也正符合我们中国的一句谚语,有缘街角就能相见呀,呵呵。”
朱可夫看到一双传说中略显枯瘦的手礼貌地伸过来。为了将之前的戏份演足一些,只能装作略显慌乱地哼哈了一番,方才依足了礼节正式相见。
至于另一条街上,正在缓缓驶来的一个神秘车队是何人所有,那就不是他再考虑的问题了。
中国人不是常说,相约不如偶见。那么,既然作为统帅都出来见面了,还有什么不能拿出来摆在桌上谈的呢?
却说朱可夫逮住机会,终于引得老蒋自己送上门来,并因此不得不改变此前定下的“引苏军出兵东北”战略。而放下自己一过统帅的身段来与自己周旋。单凭这一点,他就对素来很不感冒的什么契卡组织有了一些好感。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小小的较量,美国人便吃了一个暗亏,让那个自以为是的总统特使约瑟夫赫尔当了一回枪使。那就说明他们在重庆的情报系统与他们相比还是略逊一筹的。
将老蒋捞在手中,就捞住了前往突击营的光明大道——就在朱可夫自以为得意之时。另一街区上的那支神秘车队戛然停了下来。
很快,在戒备森严的警卫之下,头戴墨镜的约瑟夫赫尔钻出车外,然后快速地打着只有他才知道的手势:
“快,快,混蛋,你们这些蠢球,动作不能再快一些吗?”
骂声中,一群轿夫装扮的人,慌慌张张地从几条隐蔽的巷道中钻出来,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着,直到猛然发现路旁的车队,他们这才大喜过望地跑过来,将两顶看上去十分普通的轿子,以最快的速度抬到了车队前。
约瑟夫赫尔也不搭话,直接弯腰一头钻将进去,随后声音才从轿子里面焦躁不安地传出来:
“快,他妈的,快,苏联人就在我们不远处,你们不知道吗?”
“放心吧,特使先生,重庆就是我们的东方华盛顿,苏联人在这里没法跟我们比。”
“是的,特使阁下,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杀手锏。有他在其中左右局势,苏联人这一仗是输定了。”
赫尔不耐烦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些喜悦的成分:
“很好,我会记下在重庆你们每一个人的表现,当然,我们的杀手锏你们一定要继续做好保护,千万不要轻易使用。大战即将结束,但另一场大战,至少是中国自己的内战,看来是很难避免的,你们懂吗?”
“当然,特使先生,当然,我们非常懂得保护好我们的最要害之物。”
在一阵忙乱之后,这片小小的街角终于恢复了平静。
人去楼空的一幢小阁楼上,一扇小窗不易觉察地打开了一条小缝隙。只见戴笠那张熟悉的脸孔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在窗帘之后。
少顷,一个人敲门而入,低声报告道:
“局座,目标已按路线正确进入,障碍也被沿途清除。”
戴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挥手命令:“知道了,告诉所有小组,目标进入一号官邸之后,立刻全部撤离。”
却说老蒋、小蒋带着人一走,宋美龄便接到了她的那位老朋友赫尔利同时也是美国驻华大使的一个未曾预约的电话。电话中,赫尔利同样有些一反常态,不仅要求马上面见宋美龄,而且他还将陪同刚刚到来的美国特使,对她进行一次非官方的拜访。
非官方正式拜访,嘻嘻,这可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一条最光明正大的理由。
宋美龄是何许人也,一双妙目转了转,立刻便咯咯笑着答应了下来。当然,很自然的,她也马上将老蒋被迫的出门,看做了是这一环中的必然。毕竟,对国事而言,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一切其实都是相互之间的算计。
不过,宋美龄还是对两个美国“客人”到来时的特殊行头给震惊了一下:
保镖们都变成了轿夫,一个特使,一个大使,都成了坐轿子的观光客,嘻嘻,这明显是要做给什么人看的呀。
两个美国“客人”看上去却十分的得意,脸上甚至还有一些少年般的顽皮和成功捉弄了人的喜色。
当然,在正式分宾主落座之后,两人很快就绅士地向宋美龄做了一番赎罪。
见惯了西方式虚伪的宋美龄,自然也是嘻嘻哈哈一笑,将这份尴尬不露痕迹地一带而过。
美国人如此这般,其实更能衬托自己对他们的重要性,甚至不可或缺。
嗯,目前国际大事,似乎件件样样都少不了突击营的影子在里面。那个越来越让世界刮目相看的小家伙,看来手中已经真正掌握了令美国人都害怕的东西。当年,还真亏得没有看错他。
就是左芳那个丫头,却是真正黄鹤一去不复返了,这些年竟然只言片字都没有一个给她。
不知不觉中,宋美龄的脸上,忽然有了一道神奇的光晕,竟让一旁的两位美国人直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