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租界(1 / 1)

上海,又是一个雪花纷飞的早晨。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隐于霞飞路弄堂中的一座小宅院的宁静。

小院门一打开,一身便装的陈赓便推开惊愕的看门人兼警卫员,挥着手中的报纸兴奋地向二楼冲去。

“周副主席,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周先生探出头,机警地看看左右两侧小楼,一把拉进陈赓,低声责怪道:“我是伍豪先生,说了多少次怎么就改不过来呢?陈赓同志,你这是很危险的轻敌和麻痹大意思想。”

陈赓吐舌一笑:“对不起,我实在太高兴了。”

周先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快点说吧,不然你也不会冒险在这个时候找来。”

陈赓无声地递上报纸,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周先生。

陈赓一口气买了许多报纸,但最抢眼的还是《申报》和《大公报》,不仅用了套红大标题,而且整个头版极其煽情地说得都是一件事,那就是突击营如何如何了得,孟遥如何如何神勇。

读着读着,周先生的一双浓眉不由得紧紧皱在了一起。

据内线可靠消息,老蒋访日的真实目的是清楚的,那就是要借日本人之手助其一统中国。而孟遥也不知什么原因,随团出访,这也是真实的。但要说孟遥在日本大闹天宫,完了又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这却是让人无法置信的。

日本人有多厉害,别说是现今毫无还手之力的国人了,就是孔武有力的老毛子在最近几次交锋中,不也连连吃了几次鳖吗?

这么言之灼灼的对突击营大加演绎,还搜罗了这么多孟遥照片大幅登出,这些报人是何居心。即使是真的,这报道的口吻和角度,为什么不好好斟酌一番,鼓舞和振奋国人之心,也得掂量一番日本人可以承受的范围吧。

周先生转头盯着陈赓:“日本人举国有多少飞机,你知道吗?”

陈赓一愣,“这我哪晓得呀,恐怕全世界知道的也没有多少人,除非是他们的天皇和首相,但一千架应该还是有的吧。”

“说的好——”

周先生目光炯炯地晃晃手中报纸,“那么请问,突击营举手之间便让日本人两百架飞机灰飞烟灭,这是在讲封神演义故事吧。陈赓同志,用你脑子想一想,孟遥拿什么打日本人飞机,用他的神仙之手吗?”

陈赓低下头,嘴里十分不甘地嘟哝着,“的确,孟遥不是神仙,但我还是宁愿相信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再说了,您不是也见过他们的那架神鹰吗?”

“它有本事飞到日本去吗。东渡扶桑,就好比天涯飘零,你不知道吗?”

周先生严厉地反问一句,随后一挥手道:“好了,我们不是要讨论这个是非问题。现在核心问题是,怎么保护突击营和孟遥他们。”

陈赓抬起头,若有所悟地一拍脑袋道:“周先生,我真高兴糊涂了,你说吧,我们怎么做。”

“第一件事,你立刻联系郭沫若,让他组织一下反击文章。”

周先生一面说着,一面沉吟地在屋中踱步道:“第二,马上通知相关地区的地下党组织,请他们从现在开始,要密切关注突击营驻地一切动向,必要时给予全力协助。”

“第三,你立刻动身,尽快找到孟遥,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做好自身防范工作,尤其是防特方面决不能掉以轻心,最好能建一个类似于特科这样的机构。”

“好的,我立刻去办这些事情。”

陈赓站起身,忽然又担忧地问道:“我走了,上海特科筹备工作怎么办?”

哦,周先生伸出手握住陈赓道:“中央刚刚决议,让顾顺章协助我主抓特科建设,你协助顾顺章。所以,你离开这段时间,影响应该不会太大。嗯,找到郭沫若同志,你最好请他介绍一下,再去见见鲁迅先生,请他也写点文章。”

说完,周先生看看四周,低声叮嘱道:“记住,快去快回。下个月,我们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就要在江西成立了,你想想办法,最好能请到孟遥出席。”

“是,”陈赓重重地点点头,转身向楼下走去。

来到街上,许多报童仍在不余遗力地挥舞着手中报纸,四处奔跑着,在嘴里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号外号外,看我中华神军,举手间倭寇樯橹灰飞烟灭。”

陈赓摇摇头,缓缓按下礼帽边沿。

真是奇怪的感觉,刚刚还觉得一听就热血沸腾,再听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沉睡的国人,但愿能在这一次次的呼号中早日醒来。

看到陈赓奇怪的表情,一些人很快注意到他,纷纷将目光斜视过来。

“小日本,你摇什么头?”

几个青年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横身挡住陈赓去路。

陈赓苦笑一声,晃晃手中报纸道:“你看我像倭寇吗?同学们,你们看了这报纸,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你说我们怎么想,做人就做孟将军,就这样简单。”

一个学生说着,挥了挥拳头。

另一个学生马上接腔道:“还有,我们准备一毕业,就去突击营报名,我们一定要加入到这样的英雄队伍中去。”

“八嘎——”

一群日本浪人,突然从对面街区的日租界冲出来,挥舞着棍棒只一下就将一个报童砸倒在地,然后又狂叫着四处追打沿街叫卖的报童和报贩。也就短短一眨眼时间,邻近日租界范围顿时哭喊声一片,血肉横飞。

尽管很多国人看得血脉喷张,但面对日租界站岗的日军亮闪闪的刺刀,没有一人敢于上前阻止发生在眼前血腥的一幕。

几个青年学生试了几试,最终愤懑地转身看着英法租界的军警,高声哀求道:“先生们,那些孩子刚刚就是从这里过去的,请你们去救救他们。”

英法租界的巡警和值日哨兵斜睨着青年学生,好笑地耸耸肩膀:“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挨打的又不是我们的侨民。你们不要再这样喧哗,不然我对你们也不会客气的。”

“可他们还是孩子啊——”

几个青年学生还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陈赓拉住,安安摇着头,将他们拉到了一边。

“回去吧,好好学习,做好你们能做的事情。”

陈赓说完,摸出孟遥送的那把手枪,将它藏在礼帽中,然后快步向日租界走去。

来到拐角处,五六个日本浪人正嘻嘻哈哈地将又一个血肉模糊的报童,倒拖着拽到路旁的一棵梧桐树下。令人发指的是,其中一个仁丹胡子撩开和服,叉开双腿便将一泡尿对着一个报童的嘴巴撒了出去。

“禽兽——”

陈赓一只手盖在礼帽上,握紧枪把,刚要开枪,耳旁忽然当当当响起了一串熟悉的枪击声。

手起枪落,六个日本浪人手舞足蹈着倒在血泊中。

好枪法,好耳熟的枪击声。

扭头一看,一把枪口忽然又抵在了陈赓的脑门上。陈赓一笑,一只手慢慢举起了手里的枪。

咦——

来人夺过手枪只一眼,便惊喜地叫了一声:“这不是营长送给陈赓的那把枪吗?标记cg,你是——”

陈赓点点头,飞快地四处看了看,俯身抱起一个报童低声喊道:“先别说这些,快,一人一个,赶紧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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