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于都安静了下来。

看着战士们都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很多人连眼睛都懒得再睁着，来回在机舱各组之间穿梭检查的孟遥，只好打消了让大家换衣的念头，强忍着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推开了驾驶舱门。

刘鹏扭头看他一眼，眉毛皱了皱，吸吸鼻子道：“本想叫你出去，但看你这个样子，你还是自便吧。”

孟遥抬起袖子闻了闻，险些被熏到在地。

放下手臂，一个雪茄递了过来：“吸两口吧，本机长开恩，就算为这次首战犒劳一下你。”

“免了吧，我怕还没抽就吐得一塌糊涂。”

孟遥推开雪茄，盯着屏幕问道：“多亏了张泽雄，不然被缠上还真有些麻头。怎么样，他估计也累得够呛，定好会合空域没有？”

刘鹏看了看时间：“他不放心，正在做大迂回机动，估计小鬼子空军很快就会出动。”

孟遥沉吟道：“就怕油料和弹药不足，他说过这个吗？”

刘鹏默默摇着脑袋，忽然坐了起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雷达屏幕上，东南西三个方向，突然出现了许多亮点。不用问，小鬼子看来是几乎倾巢而出了。

由于伊尔现在是往回飞，日机正好处于迎击的绝佳位置。

头疼的是，伊尔虽然本身有很强的防御体系和电子干扰系统，但那是针对后世五代战机而设计的。对付还是螺旋桨时代的敌机，就好比大炮打蚊子，有劲也使不上。

就算歼20战机在一旁，12枚空空导弹，再加上180枚炮弹，就算弹无虚发，对迎击过来的300架日机来说，完了还有近百架敌机就只能干瞪眼了。

看来这个之前就一直在考虑的短板问题，是要提速解决了。

小规模战役还能应付，假如等到淞沪会战、武汉会战等大型战役爆发，单凭手中仅有的两架歼20战机真是捉襟见肘，到时就是累死也打不完一波又一波蜂拥而上的日机的。

听着伊尔一遍遍报着敌机数量和方位，两人不约而同地摸摸鼻子，笑着说了一句：“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啊。”

好在，打不过跑的本事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只要张泽雄赶紧回来，在敌机合围之前，完成歼20空中加油，就完全可以再次一战，趁机再捞上一票，让小鬼子侵华前的战争准备再削弱一点。

“行动吧，”孟遥笑眯眯地拍拍刘鹏，向舱外深深地一撇。

“好嘞，”刘鹏将机舵轻轻一推，一边示意副驾驶、导航员等机组人员各就各位，一边眉飞色舞地应和道：“营长，就委屈你站着观战了，上次空战再加上这次猫戏老鼠，全程都会有自动录像，回去后你可以躺在被窝里慢慢欣赏。”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孟遥将自己牢牢固定在驾驶椅上，一面仔细观察着开始高速运转的各个系统，一面笑着许诺道：“你上次讲的挑选后备飞行员的事，回去你就可以着手进行。这两次空战录像，你要作为主讲，让全营都过一次瘾。”

刘鹏嘻嘻一笑，随后面色凝重地开始给机组下达各项指令：

“巡航速度，分三个梯次缓缓下降。”

“航速500，高度6000。保持。”

“注意，第一次全方位干扰弹，发射——”

随着话音，空中突然像绽放出无数的焰火晚会，瞬间照亮了天空。

五分钟后，雷达屏幕左方一群闪烁的亮点，果然为之一顿，随后便分出了数十个缓缓移动的光点。

刘鹏冷冷地盯着光点，沉声指令道：

“全体注意，60秒准备，大坡度跃升。”

“速度980，高度9000。”

经过一上一下两次机动，不惜发射干扰弹以诱敌，小鬼子又是大机群全空域搜索，伊尔自然很快就被一路日机发现。

鹤冈大队是日军东部军区第23空中联队驻防空域，负责整个鹤冈地区的本土空中防御。在接到军部紧急起飞拦截命令之后，鹤冈大队恰好处于伊尔回飞的途经之地。

由于时间巧合，地点巧合，伊尔发射出的第一颗干扰弹的耀眼光芒，第一时间就被山本雄二捕捉到了。

作为东部地区王牌飞行员，山本在率队起飞时，才知道这次行动，居然创下了全日本有史以来的几乎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本土空中全国范围警报，第一次各大战区主力战机全部升空，第一次由空军司令亲自坐镇指挥。

而要追击的目标，不仅仅是只有区区两架飞机，而且更让人郁闷的是，他们居然是中国人。

山本在起飞的一刹那，几乎下意识地咬紧嘴唇，向他的鹤冈大队下达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命令，当然训练除外：升空后，任何人都不得关上驾驶舱，以免影响空中对敌搜索。

而这，自然又是第一次。

山本暗暗发誓，他要在第一时间，将那两架飞机打得粉身碎骨。

而天皇保佑，他的鹤冈大队果然如愿以偿，第一个就发现了可恶的中国人。有个惊人的消息他并未向全队传达，因为他不相信，就凭中国人，怎么可能在大日本皇军面前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又这样洋洋自得地回家？

“咬住，咬住，给我快快地追上去。”

然而，当山本不顾一切地探出手臂，像赶鸭子似的轰赶着他的机群，刚要实施包抄计划，那架刚刚还在眼前的飞机却突然钻入云层去了。

可恨的是，临走前，它居然还左右晃了晃翅膀。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山本眼睛顿时红了，驾驶杆一推，他的机头便高高昂了起来。

4500米，5000米，5500米……

机头就在这时突然一滞，极不情愿哼哼两声，便开始发出恐怖的嘎嘎声响。

“八嘎，”山本愤怒地大骂一声，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呵呵，很快，他的耳朵，鼻孔也都开始为此付出了代价。可怜的螺旋浆时代，飞到这个高度和速度，他居然没昏死过去，真是奇迹。

回到正常高度，山本还未喘过气来，便再次亲眼目睹了他做飞行员以来最恐怖的一幕：

只见他的鹤冈大队，一架飞机接一架飞机地突然冒出一阵阵黑烟，然后便像高台跳水似的一头向地面砸去。而还安然无事的飞机，却一个又一个如惊弓之鸟般地四处逃窜，仿佛后面有只猛虎追着他们一样，

“八嘎，这是怎么回事？”

山本一愣神，就发现一道闪电突然冲了过来。啊，可恶的雷电。他下意识地一个翻滚，拉回机身定睛再看，却是一架他从未见过的藏青色战机，如鬼魅、又似霹雳一般一掠而过。

哦天皇，这世上还有这么快、能做出这样动作的飞机吗？

仅仅只是眼前一花，它就不见了。但有一点他敢肯定，那架飞机的飞行员冲他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他向天皇保证，他真的看到了。

“通通通……”

虽然明知不可能，山本在清醒后的第一瞬间，发泄般地拉起机头，将机关炮里的第一弹匣全部打了出去。

据后来历史研究，这是日军本土空军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打出的空战炮弹。

但对山本而言，他是看不到了。因为，他的一双肉眼是不可能发现一道复仇的火焰，正痛快淋漓地从一万米高空上倾泻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