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耐特市场占地面积极大,相比主城的皮亚市场而言,这里的奴隶交易规模显然更为庞大,这与远离公国至高权不无关系。
在迪耐特市场入门处,常年站着十几个腰宽体胖面脸煞气的壮汉。
只要有人从大门口进入,无论是买是卖,他们统统会发给你一个用羊腿骨刻成的牌号,然后或文或武地从进入者的钱袋里拿走5个银币。
狄罗对于这种现象早已有所熟知,急着购买黑奴挖矿、再加上刚刚大发了一笔横财的关系,狄罗极为痛快地扔给了那些地头蛇一枚金币,带着苏珊、安娜斯和凯恩便走了进去。
走进迪耐特市场,苏珊和安娜斯脸上的表情顿时发生了变化。
苏珊是因为又看到了那些和自己同样命运的女孩子而同情怜悯,而安娜斯的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松弛、愉悦甚至有些兴奋的明亮。
对于这样嘈杂、混乱、野蛮、到处充满小偷、强盗、扒手和奴隶贩的环境,安娜斯太熟悉了。
为了养活体弱多病的母亲,安娜斯从7岁开始便来到皮亚努力市场乞讨,8岁那年便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后台、任何保护的小偷,挨打、受饿、受辱的小偷生活直到13岁干起了“流猫儿”那年才有了些许改观。
在这过去的11年里,安娜斯已从一个不知世间苍凉的小女孩,渐渐脱变成了一个善于洞察、处事圆滑、人际交际极广的“金牌流猫儿”。
可以说对于奴隶交易市场上的任何事安娜斯都了掌与胸,而且这种了解丝毫不亚于对于自己有几根手指那样熟知。
看着一个个看似无意间低头擦身而过,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自己腰间的那些男人、妇女和小孩儿,安娜斯完全出自条件反射地用肩膀将他们推到了一边;看到那满脸蛮像结伴而行的壮汉,安娜斯下意识地一步跨到狄罗前面,而后一转身便躲开了那些人的视线。
耳荣目染的环境、一般不二的形形色色,让安娜斯一瞬间又找回了半年前的那种游刃有余的轻松快感。
安娜斯时不时抬起越发神采的双眼,情不自禁地扫视过每一个高高架起的奴隶摊位,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将她从这种劣质环境中带走而后又将她推入另一个魔窟的恶魔,此时正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狄罗确实被安娜斯眼睛里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感所吸引了,相比之前的那个流猫马克,之后的安娜斯无论从穿戴还是举止上,明显变成了另外一人。
安娜斯从浑身补丁甚至散发着一种刺鼻酸味儿的麻布套换成了干净整洁的细布料,从用露着窟窿的破毡帽遮掩着头和耳朵换成了现在的坦然以示,可以说安娜斯的生活质量被狄罗一下子从烂泥巴坑中拉到了平整干净的地面。
可与此同时的,原本洋溢在安娜斯脸上的那种精明、聪颖和自信的表情却被麻木、呆滞所取代了下去。
狄罗给了安娜斯肉体上的新生,却同时索走了她的心。
但此时穿行在迪耐特市场的安娜斯,脸上又渐渐浮现出了半年前的那种轻松,甚至有些迷恋、热衷的奇怪感觉。
“安娜斯,找到合适的目标了吗?”跟随在安娜斯身后,穿梭于拥挤杂乱过道,狄罗刻意提高了嗓音。
一直走在狄罗身边始终紧紧拉着狄罗衣角的苏珊,那略带着恐惧、忧虑与不安的目光始终停滞在狄罗身上,生怕一不小心被那时不时涌上来的人群冲散,永远离不开这处处充满残忍与狰狞的地狱之中。
情不自禁回忆着当年种种经历的安娜斯,被狄罗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眼神中刚刚浮现出的那种轻松感瞬间又隐退了下去。
安娜斯能从麻木呆滞中转变过来,这虽然让狄罗极为欣慰,可在这种连下脚地都要仔细搜索之后才能找到的混乱环境,实在让狄罗有些无奈。
“安娜斯?”狄罗看到安娜斯久久没有回应,紧忙又追问了一声。
“……前面那个摊位……”安娜斯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
安娜斯的话虽然简单到了极致,可这却是从狄罗把她带到身边到现在,唯一开过的一次口。
再次听到安娜斯的声音,狄罗略微有些惊讶。安娜斯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显带着因长期哑言而导致的不良反应。
狄罗默默地点点头,顺着安娜斯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高有两三米的高架台上果然有十几个手从后背被人用麻绳拴着的黑奴被人连踢再骂的推了上来。
十几个黑奴全身上下只在小腹下侧围了一个麻布片,剩下其他部位通通**了出来。
这些黑奴脸色极为焦黄,身体更是明显带着软弱无力的憔悴,他们被那个手里拿着马鞭的奴隶贩一推,身材高大仿佛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幌子,一下子倒下了三个。
为此这三个黑奴又狠狠挨上了不少鞭子。
高架台前围观的不少买家显然对这十几个“新货”不怎么满意,奴隶贩在台上连夸再吹了半天,却始终也不见下面有人开口。
对于购买奴隶来说,狄罗只是外行。可即便如此,狄罗也能从这十几个黑奴连站稳都困难的身体状况中看得出来,这批“新货”卖相实在欠佳。
“这十几个黑奴完全是因为吃不上饭才导致了现在的虚脱,不过他们的身子骨还都不错,而且……”安娜斯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又传了出来,“不过这十几个黑奴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站在左边第二个的那个上年岁的,应该是他们的小头头……”
安娜斯略微简单解释后,直接替狄罗下了决定。
“买了他们吧,价格很公道。”安娜斯转过头默默地看了狄罗一眼,轻声说道。
“这批货我要了!”听到安娜斯的建议,狄罗朝着高架台上毫不犹豫地喊了起来。
正在百般推销的奴隶贩听到下面有人下了买单,急忙从拥挤观望的人群中发现了狄罗的身影。
奴隶贩紧忙朝狄罗献出一个笑脸,然后命人把这十几个奴隶带到了后面台下。
奴隶交易中有个不成文的俗定:
在奴隶卖出之前,无论奴隶贩对那些奴隶如何拳脚相加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但一旦有人开口决定买下来,这些奴隶贩必须心平气和地把奴隶们送下高架台,不得再滥用刑罚——因为从此时起,这些奴隶已经算是别人的了。
当然,如果有买家开了口最后却不来交钱,那些由奴隶贩们集体供养的打手一定会把爽约的卖家堵到后台,暴打一顿之后再抢光钱袋里的所有金币。
选定了第一批奴隶,安娜斯则继续抬着头为狄罗把起了关。
奴隶贩接二连三地又推上了十几批黑奴,狄罗根据安娜斯或点头或摇头的示意,选择性的又购买了一百来个。
“没什么好的了……”看到再次被奴隶贩推出来的已经从黑奴变成了女人,安娜斯轻声说道,“去下一个摊位看看吧。”
狄罗听言后紧忙跑到了后台,交完全部费用,将奴隶贩的手下带到了早已在市场进门处等待的凯恩身边后,狄罗又钻进了拥挤、纷乱的人潮。
狄罗一次性购买两千个奴隶的数量对于单个奴隶商贩而言,实在有些难以满足。迫不得已之下,狄罗只得在多个摊点上七拼八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