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年前，一个《无家》的读者曾说，《无家》应该去中国某门户网站的读书频道，说那里的文学环境比起点更适合它的发展，那里更主流一些。当时我觉得这是一种赞扬和鼓励，但是却不知道怎么上传到那个地方去，找不到进去的门，这和童年记忆中的深宅大院有些相似，越是牛逼的地方越找不到门。后来忙于工作，写得也慢了，就没有再去。上个月，我接到搜狐读书频道的电话，说已经把《无家》放进了搜狐读书频道，征询我的同意，并想作个专访，给《无家》做特别推荐。冰河原本是个俗人，当时满高兴的，那感觉像是一直在乡野斗兽场表演的角斗士突然被人通知去罗马城一展身手，有一种成为壮士的冲动。

后来想起了半年前网友的建议，就半夜跑去另外那个门户网站的读书频道，东问西找，总算把《无家》放上去了，像是完成了一个久违的心愿。殊料第二天再上去看看的时候，发现已经被删了，我战战兢兢地找到该频道管理员问了一下原委，对方简短的说了几句，归结为两个字：粗俗！

掰开两面顶阳骨，浇下半桶冰雪水，冰河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样。原来，我离主流的距离那么远？原来，我的语言和风格很粗俗？我和《无家》只有知趣地走开。

我的心里一直对粗俗有明确的概念，不管是源自于传统的教育，还是形成于后天的认识，我一直以为：天下凡粗俗者，或者形容猥琐，或者言语卑劣，或者拿不要脸当本事，或者拿没人性扮英雄。但是我也根深蒂固地认为，贫穷与粗俗无关，真实与粗俗无缘，真正的粗俗往往在庄严堂皇的外表下面肆无忌惮、毫不遮掩、不计尊严。在路上开车时，我见过开着好车貌似温柔形容娇艳的女白领，优雅地从小车里钻出来，用五千年中华文明凝炼出来的令人瞠目的污言秽语骂着一个不会看红绿灯的民工；我见过没有换掉制服的老领导用最为下流的眼神和动作在包房里成就的壮举；我见过著名的制片人在饭桌上当着一众人等对刚毕业的实习女生说：晚上跟我回家，就让你上主持。更让我感到惊诧的是，那个貌似清纯的女孩居然说：没问题；我还看到一个错上了空调车的民工喊着下车的时候，车里很多人投去的鄙夷的眼神和那个年轻民工真诚而羞愧的脸孔，在紧闭的车门前面心疼得左顾右盼。

我听到很多拎着皮包、喷着香水的白领和貌似主人、无所不知的京城的哥说：游荡于京城的民工和上访者肮脏猥琐，粗俗不堪，让一个美丽的北京变成了城乡结合部，应该予以肃清，或者要对之严加管理。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想立刻参与表决通过一项法令，给这些“粗俗者”佩戴上如当年犹太人特征一般的袖标。多年前，我看过激进文人摩罗的不少文章，摩罗的本意是魔鬼，他之所以给自己起这个名字，源自于树人前辈《摩罗诗力说》的启发：现实中很多真正的流氓和无赖往往自诩为贤哲、圣人和救世主，他与这些人不共戴天，流氓以圣贤自居，他就宁可为魔鬼，摩罗是为此意。冰河没有那么极端，只是唯恐变成为他所说的那种贤哲。

我喜欢很多风格的很多文学、影视和绘画作品，也讨厌很多道貌岸然、故作大尾巴狼的所谓大师之作，当然，更厌恶如今那些取个令人**的书名，再用小学语文都不过关的笔法，写一些唧唧歪歪的男女之事就可以大红大紫的“文学新人类”。在那个主流文学频道上，这种文学三分天下有其一。粗俗对于文学，冰河以为可以分为语言和立意两大方面。贾平凹的平实无华，土味至真，乃至删去XXX字，我没有觉得粗俗，因为老贾的作品有着浓厚的土地情结；马丁斯克塞斯一部经典影片里有200多个“Fuck和Suck”，我没有觉得粗俗，因为他的作品其实总是在讲述着美丽和悲伤的故事；画家刘老五把当年勇猛的红卫兵画成衣衫褴褛的贼样，我也没有觉得粗俗，因为他本人和他的画一样，容不得半点虚伪和粉饰。相反，当年的朦胧诗人汪国真貌似纯情的狗屁诗作，我认为无论是从语言还是立意都很粗俗；古月把个霸气十足、说一不二的毛泽东演成了娘们烂气的做操领袖，还得到很多人的认同，我认为当时的国人很粗俗；曾令我落泪的任长霞被包装成了一个极具先进性，符合新时代高大全形象的完人搬上电视，我觉得非但粗俗，而且是对她和百姓的侮辱了。

再说回网络文学，在那个号称主流的原创文学榜上，我看到的不堪入目的、极具挑逗的、毫不隐讳的小说名字颇有令人血脉喷张的效果，有网友说那只是故意这么起的名字，是为了骗点击好卖钱，俺们网站为了生存也得这样。那么，主流的网络文学也是这样？不得不去用无比粗俗的方法叫卖优雅？点进去再看，原来大多数这样的作品还真的是表里如一！看来主流不过如此！看**流不过如此！可收留它的“主流”频道又为何非要高高举起一块标榜自己贵重身份的牌匾？而唯恐怕与其他原创文学网站一衣带水、同流合污？

咱们中国人有个老毛病，刚当了老大就想赶紧制定游戏的标准，网络文学也不例外。作为发展最为迅速、未来影响力最为强大的文学创作模式，成为行业老大是无数武林中人和文学道友的梦想，因为当了老大就好像可以牛逼一阵子了，只是大家好像没有注意中国现在的怪圈，从公司到艺术领域，当老大的大多没有好下场。可是我觉得中国的原创文学网站还远没有进入到谁是老大的年代，仍然处于混沌发展的萌芽时期，怎么就凭点击或者能够请到多一些的嘉宾就提醒门外的人，进来的时候脚抬高些，因为门槛变高了，其实低头一看，那门槛依然如故，而且被人已经踩得破旧和弯曲。面对这么高的门槛，《无家》被它划进粗俗的行列，我本来应该诚惶诚恐的接受，收起门板，摘下灯笼，一边闭门思过一边学习潮流。可是我在认真的了解之后，突然发现原来我应该喝酒，原来我应该大笑。

真正的无耻者不是邀三喝四、风流成性的婊子，而是白天竖起牌坊，晚上**通宵的所谓贞妇；

真正的粗俗者不是衣衫褴褛、不识大体的民工，而是外表西装革履，其实下作一生的那些人杰；

真正的粗俗文学不是如《无家》这样追求语言真实和文风平实的沥血之作，而是那些吃着**也要勾引读者的情色之作和梦想自己一个喷嚏就变成神仙的YY垃圾！

如果这就是主流，如果这就是高雅，冰河愿意永远粗俗下去，《无家》也会永远粗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