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旅游者从查莫尼山谷攀登蒙坦伏特山脉的小路旁,右侧山谷首先从松林中升起,从导游称为夏姆兹尖峰的花岗岩山峰的山脚有一条小溪流下来。一片桤木林掩盖了旅游者的视线,它喃喃的流水声几乎听不到,因为它是山谷中最弱的小溪之一。但是它又是一条不断流的小溪;一块虽小却永不消逝的冰川在给它供水,流水一直延续到夏末,那些更丰富的急流,仅仅依赖低处积雪融化供水,已经使它们的河床成为“太阳底下的石头河道。”
我认为读者通常一定会意识到,冰川是缓慢移动的大冰块,速度是每天十到二十英寸,而且被裹挟在其中的石头以及它们从上面穿越的岩石,或者嵌在冰中以及被冰川拖着走的石头,当然都屈从于一种无可匹敌的、不断运动中的积压和碾磨力。摩擦力把这些石头磨成的粉末从融化的冰川那儿,顺着溪流送下来,结果早晨还是纯洁的水(水的那一点点力量主要源于岩石上的泉水),到了午后不仅量增加了,而且分解的大理石粉末也把水变白了,它的变化与前几个小时吸收的热量成正比,也与供水的冰川的威力和大小成正比。
1854年秋天发生的长时间干旱,使除了永恒水源以外的水源都枯竭了,使我刚才提到的溪流以及其它一些这样的溪流,处于一种特别有利的观察状态,可以看到溪流从上面流过对山脉产生的最细微的影响。它们被完全局限于自己的冰泉中,它们带下来的分化岩石的数量当然也达到了最小值,几乎没有混合进被雨水溶化的软土,或者植被土形成的任何一点泥土。
在九月一个温暖的下午三点钟,当溪流达到一天的最大平均力量值时,我把一个普通的波尔多葡萄酒瓶装满了从最不浑浊的地方取来的水。从这一夸脱水中我得到了二十四颗沙子和沉淀物,多多少少有点细;但是在我装水的小河那儿,每分钟大约流走两百瓶水,也许更多,从而每分钟会流下去四分之三磅的花岗岩粉末;但是考虑到在一天中较凉爽的一段时间里溪流的能量比较小,另一方面考虑到下雨时能量的增强,我认为我们可以估计它平均每小时的工作量在二十八或三十磅。因此就是这条只有四英寸多宽、四英寸深的不起眼的小溪,每周勃朗峰山脉大约有超过两吨的物质被转移和带到一定距离的远处;每年只有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河水的流动会受到霜冻的阻碍,我们当然可以估算出它每年带走的岩石有八吨之多。
没有必要计算这条小河与从勃朗峰流入查莫尼河谷的激流的比例关系[78]。把它说成是冰川水的千分之一,也会在对它们的总量的估计上犯一个滑稽的低估错误;即使这样算,我们应该发现,结果每年会有八万吨的山体被变成了漂流的沙子,被带到一定远的地方[79]。实际的量到底比这大多少我说不清楚;但是就按这个确定的量计算,考虑到这只是夏季不间断的溪流作用的结果,完全没有考虑石头或山体的突然下落(一声雷电有时也会在柔软岩石的一侧留下一个疤痕,看起来像铺铁轨的沟壑);我们接下来去领会某些巨大的变化规律的作用情况,那是所有物质的存在方式,不管表面上多么不可动摇。跟生物体相比,这些山脉似乎是“永恒的”,实际上,它们一样会毁灭:它流动的泉水脉络会使山的心脏疲惫,正如肉红色的脉搏对我们的作用一样;铁岩的自然力量在既定的时间里会减弱,就像人老的时候体力会减弱一样;而且在造物主眼中,山脉跟飞蛾和虫子的区别只在于它变腐朽的时间较长罢了。
由此产生了两个最有趣的问题。山脉是从最初创造的什么样的形式变化到现在的形式呢?这个世界在古代的时候是不是比现在更完美呢?它那时是否多少比现在更适合人类居住呢?现在正在发生的变化是否对人类有利呢?正如前几章表明的那样,现在的地球似乎是超凡智慧和仁慈指定的结果。而且它先前的状态一定跟现在的不同;正如现在的形式与今后将呈现的形式一定也不同那样。因此,我们出生的时代是不是地球的青春期呢:或者说,即使有了现在的全部美丽,也只是乐园的残骸呢?
我不能让读者纠缠于探讨任何这些问题的圆满解决方案的复杂性中。但是,如果他卷入这些探求的话,他一定会做出的结论是,地球一定是从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变成现在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的;——在不适合居住的时候,比现在更美丽;而且慢慢再倾向于变成面貌恶劣、不适合居住的地方。
实际上,一些地理学家一直在证明毁灭和革新在山脉和生物有机体中都是同时进行的;当现在的高地变矮的时候,其它的正在慢慢抬高以取代这些地方;一个地方失去的美或健康会在另一个地方找回来。但是对此观点我不敢苟同。不可逆转的证据都指向一种状态,地球原来是只能供低等动物使用的,它们依靠特定的器官适应那种生存环境。从这种状态它渐渐被变成了现在我们看到的样子;被分配给现代的环境,不管延续的时日有多长,在我看来似乎清楚指向一个目的地绝不亚于指向一种起源;指向一种创世记,“地是空虚混沌”,指向一个终点,它要么被革新要么被毁灭。
在一种意义上,而且只在此意义上,允许有事物连续发展的概念,这样曾经引出和将来终结现存这种分配的现象,也许曾经也许将来,都只是在我们周围连续起作用的功能的一种巨大发展而言。我们所拥有的有关火山运动的经验还不够多,无法使我们对它的力量进行限制;我们很少看到的地下运动通常与它的爆发成正比。在事物发展的自然顺序中,也许在某些时代,遥远到当人类还没有产生、没有亲眼看到的时候,神可能已经安排了某些地下震动发生。在维苏威火山的山峰上,天真地扭动着的、柔软的银灰色云彩,一刻不停地呆在那儿,但是把城市埋藏在岩浆的坟墓中的狂暴力量,几个世纪以后爆发了;较大的火山更凶残的发怒,会使半个地球都震动起来,把一个个国家用烈火烧毁,只有在遥远的模糊历史中才有记载;所以仍然存在潜伏的没有爆发的毁灭力量,在表面平静的地球下面,它的潜伏期等于人类整个的生存期,它的爆发日就是人类的毁灭日,承认这一点并不是不理智的。但是这种巨大的力量是否真的是处于事物的现存秩序中,是否仍然真的有效,对我们来说都完全是一回事。地球作为一个受煎熬的颤抖的星球,在人类被从泥土中创造出来以前,已经在太空中转动了不知道多少年;在它毁灭以后作为废墟仍然会继续转动,那时所有的尘土将与生命没有接触过的、或罪恶没有污染过的灰烬混合在一起。但是对我们来说可理解的和重要的事实是,地球已经被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变成了适合我们栖息的一种形式,在它上面一种缓慢的却是毁灭性的变化正在持续不断地发生,那种变化的过程清楚地指向一个时期,到那时地球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因此我们必须观察的,与其说是地球形式的实际状况,还不如说是它将变成的状况:因此不可能在没有清楚了解地球产生之初的状态的情况下就去做观察。现存的急流已经挖出了一千英尺深的河床。然而山脉最初升起来的时候是怎样的形式才为急流开辟了道路,并给予它力量?现在的悬崖在永恒下落的碎片作用下形成了要塞和棱堡。在第一片碎片落下之前它是怎样的形式呢?
然而对这样的问题,尽管不断作出暗示,却永远得不到完全的回答。在一定距离处,现存力量的过去作用可以得到追溯;但是渐渐地,迷雾开始聚集起来,黑暗中可以察觉到更大力量的脚步声;而且随着我们努力一步一步深入到从前的时光,神的威力发出越来越大的声响;乌云聚集得更宽更可怕,直到最后可以看见人世间的西奈半岛完全处在一片烟雾上,人们抵达了它脚下的栅栏外却无法从中穿过。
因此如果我们敢于前进到云第一次垂落的地方,我们的目的与其说是进入其中,还不如说是为了完全指明那里有一块云。神秘性曾经存在于一个非常容易把可见的事物都看成是可解释的、存在的事物都看成是永恒的时代中,说我们完全确信这一点也有其道理。但是除了确信这种神秘性的存在以外,我们也许能够形成某些关于过去时代山脉面貌实情的假设;不是关于山脉起源的过程或推动力,而是关于它们最初所呈现的面貌。
因为,通过它们的废墟,很明显某些关于原始面貌的痕迹一定还存在。山体剥落的方向一定是受古老的侧面的部署指挥的;破坏河岸的溪流中的流水,大部分仍然沿着主要山谷前进。所以,任何山峰的实际形式中,通常都一定有它的前身的影子或骨骼的痕迹;就像被战争破坏的塔第一次的构造模糊显示的那样,仍然保留在成堆废墟下的某些地方,以及在它摇摇欲坠、薄薄的外壳残片可以恢复的想象中的其它一些地方;在一些掩蔽处,到处可见一些垂落的石头,仍然保持着哥特式的雕塑,几处凿子的触点、或色彩的痕迹,仍在告诉我们古代设计者的全部思想和完美技巧。然而,有了这种巨大的差异,所以在人类建筑中建筑家不考虑废墟,也不指定未来荒废的过程;但是在山脉的伟大建筑师的手中,时间和衰败作为他的意志就像他第一次把蹦蹦跳跳的群山赶出来的力量一样:——闪电和洪流,不知道多少年的荒废和磨损,都参与了一个统一计划的执行;教堂的建筑者永远站在它的作品前,指挥着石头的下落,指挥着柱子的降低,引导着各种似乎乱成一团的可能性和变数,变成听话的壮观和可预见的和谐。
考虑到它们的第一次隆起和刻蚀,山体可以方便地分成两大类;即那些由层构成的,通常叫作分层的一组;以及那些由大致是一体的物质组成的,叫作不分层的一组。前者几乎总是由黏合体岩石组成,后者总是由结晶体组成;而且前者总是占据山脉的外围,后者占据中间。因此我们把山脉区分叫作分层的和不分层的,“黏合体”或“结晶体”,“边缘的”和“中央的”,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是因为这最后一种位置的区分似乎比其它的区分对形式的影响更大,所以在我们考察它们跟艺术的关系时,还是应该牢记在心;而且因此我们将在“边缘的山脉”标题下讨论这第一组,在“中央山峰”的标题下考察第二组。
我们首先要考察的边缘山脉,大部分都是大块砂石、石灰石和不知道叫什么的材料构成的扁平团块,——在大的空间上有点微微的倾斜(在几英里或很多英里见方),而且与暴露在外的边缘组成悬崖,就像一本书倾斜着靠在另一本书上组成带背部和侧面的缩微悬崖。这部书是实体山脉,包括外观在内的一种可以接受的精确代表;几乎所有这种扁平的岩石山体都由无数的薄层组成,就像书的厚度是由书页组成的一样;而山的每一页组成通常都是重写的,尽管字体模糊,仍然像退色的手稿,带着过去时代的历史。
“这些山体是怎样隆起的呢,又是由什么支撑的呢”是在这个陈述之下自然要问的问题。
而唯一的答案是:“看天空。”
没有人的眼睛曾看过在这么大尺度上隆起的山脉;没有什么调查完全指明了支撑这些山脉的材料是怎样准备的。这只是简单的事实,它们被造成了这样倾斜的方式;通常是几块石头躺在另一块上,就像一排倾斜的书那样(图8);最后一本书通常受到一块无形的紧密结晶体的支撑,在a处用揉皱的纸表示。
另一个简单的事实是,这种排列不是以一种有秩序和严肃的方式生成的;而是像书那样,即使最初是装帧整齐的,在上升的过程中也被撕成了可怕的碎片和被弄成卷角状;有时被一页页撕掉,更常见的是从中间撕开口子,好像纸曾经是潮湿和柔软的:书页的相似性使它已变得不方便比较,或者说是像多少有一点干的浆糊一样;有些地方脆,能像蛋糕一样从中间轻松掰开;有些地方潮湿粗糙,撕起来像面团,或者说弯得像灼热的铁;还有的地方就像未退火的玻璃;一碰就成了尘土。在各种状态中它们都是可以打弯折断,或者在有些情况下被弄成各种形状的碎片,通常会像上面描述的那样,一块岩石叠放在另一块之上;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呈现的不是像书的边缘那样一致,而是锯齿状,如图9所示。
不要形成这种印象,说我已经超出了预先设定的界限,曾试图进入天空,正在描述那些从来没有人见过的运动。我描述的是事实或表象而不是内部运动。我用的是“似乎已经”而不是“已经。”我用的是“被折弯”而不是“已经折弯。”
大多数旅行者一定记着在从日内瓦到查莫尼的路上,从博纳维尔平原进入横谷山谷的入口处。他们记得一进入山谷就发现,在他们左侧有一块巨大的悬崖,垂直高度不低于两千英尺。那座悬崖是由弯曲的像彩虹一样的石灰岩层构成的,如图10所示,岩层的边缘构成了绝壁,它们的背部组成的扁平弧形覆盖着松林和草地,朝西克斯特的方向延伸了三到四里格。整个山脉是从虚无中一呼而成为现在这种形式,还是最初先造成平坦的块状,然后再在外力的作用下打弯和折断,这一点跟我们现在的目的毫不相干;但是在描写它的形式时,好像不可能不暗示后一种情况;所有在这一主题上可获得的明显证据都指向这一结论,尽管这些山脉中的某些特征到目前为止[1856年],都已经使所有的肯定结论成为不可能,不是因为这些特征与所说的理论相矛盾,而是因为它们使用任何理论都完全无法解释。
我们再回到图9中,那儿标示出来的岩层似乎在边缘处已经断裂缺少。“如果它们曾经确实被打破过,”读者问,“那么断掉的碎片哪去了呢?”有时它们好像丢失了,被带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方。有时确实可以在附近发现它们的零星碎片或粉尘。有时候山脉被彻底地分成了两半,它们互相呼应,中间只留下一条山谷;但是更常见的是一半下滑,另一半上升。在这种情况下,有时一部分与另一部分吻合得是如此精确,以至于在这一侧找到的半块破碎的鹅卵石,另一半则在另一侧五到六百英尺以下的地方。
然而构成任何高度山脉的岩层分裂,几乎很少有这么温柔的方式。如果是脆弱的,可以想象它们原来应该会像船长的饼干那样折断,留下锋利和凹凸不平的边缘;如果是坚硬的,它们似乎会非常像一块新鲜奶酪一样被分开。
上面所描述过的灰色或黑色石灰石构成的那种(第十章第4节),呈现出最确定的、突然折断面貌的岩层,形成了薄薄的许多层或页,通常会被石灰质沙子的薄膜状覆盖物分隔开,干的时候很硬但很容易被潮湿软化,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是很容易破碎的,尽管某些特别的岩层可能会非常厚和硬。设想一层这样的物质有三到四千英尺厚,中间被尖利的东西突然劈开,其中一半被甩了起来,如图11所示。
很明显这种震撼首先产生的结果,是对分裂的边缘整齐性的彻底破坏,而且这些边缘会落下来,有的落在最近处,其它的则会不时地摇动、破碎、掉下去,直到峭壁最后形成一种稳定的形式。下落的碎片将在山底胡乱堆成一堆,也许会掩盖掉它的一半高度,如图12所示;它的顶部已变得不那么凹凸不平,此后它将只会受到时间和暴风雨的缓慢影响。
我并不是说这种作用实际发生过,我只是说众多悬崖确实以图12中所示的形式存在。更准确地说,以被可见作用力改变了的形式存在着,这种作用在悬崖上随处可见。但是图12中的情形是它们的外形,第一次折成粗糙的两块,是它们几千年前所表现出的原初状态,但是超越这一状态之上,人类的理智作出的推测都有错误的危险。天空把它们固定在了那儿。
然而这种悬崖很少能以图12种表示的那种外观保持很长时间。通常它们都会渐渐分裂形成陡峭的土堆或坝子;大量突出的悬崖由坚硬得多的岩石组成,总体构造上完全不可粉碎和无瑕疵;在其被抬高到目前的位置和被削成现在的形式过程中即使受到了打击,就其黏合性来讲,明显还是不会受损坏的。岩层生成与由坚固的黏合体石灰岩组成的阿尔卑斯山区(就像英国旅游者熟悉的马特洛克和布里斯托尔山区的悬崖那样),3000或400英尺厚,在其厚度上有很多部分形成有断裂缺口,在不超过1500或2000英尺的高度几乎[80]形成了绝对的悬崖,这里减去了底部由碎片组成斜坡的高度、和顶部缩小的圆形部分。
地质学家一头扎进模糊的假设和幻想的理论,试图解释这些悬崖:但是除了那些可以设想或发现的,大部分仍然不可解释。如果它们内部是破碎的,那么在变硬的条件下,它们曾被暴力分开过,这一点还是很容易理解;但是要设想由石灰岩组成的坚硬悬崖,在2000英尺的厚度上被分开,却没有在任何其它地方留下裂口,就不那么容易了。如果它们是在柔软的状态下被分开,像面团一样,就更难理解这样柔软的材料是怎样维持自身、直到它干燥、变成如此庞大和笨重的形式:它一定会从顶部流下来,或者一定会在山底挤出一个鼓胀的结节。但是这两种情况一种也没发生;而且我们不得不在以下假设之间选择,山脉被创造出来的形式接近现在呈现的形式,或者说其产生的打击力是如此猛烈和势不可挡,以至于顷刻之间就干脆利索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除了在实际的破裂线上,没有给岩石留下任何缺陷。这种力量一定可以和闪电或把放在手中的石头一分为二的锤子的迅猛打击、或者是跟巨大的重物沉降造成的分裂、就像现代那些建得一塌糊涂的房屋的砖墙的裂缝,相类似。然而那些岩层在被打破时就已经拥有的这种坚固性,在全身都被折成了波浪形,明显是沿着折断它们的力的作用方向,就像风吹下的海浪。这儿我们头顶的天空真的暗下来了!
而且它也使这些悬崖更壮观,以至于在它们中间并没有对摧毁影响的补偿原则。它们没有继续分裂成新的悬崖,正如我们海边的白垩海岸一样;否则的话,人们可能会把它们第一次生成的原因归咎于溪流的力量。与此相反,岁月在它们身上的作用总是一种腐蚀作用。不断增高的下落碎石堆越来越多地掩盖住了山的底部,水的侵蚀降低了山的高度,软化了山的峭壁边缘,结果它们大部分的恐怖面容都明显被时间带走了;我们越努力去探寻它的历史,我们越必须解释它们的形式的神秘性。
然而到目前为止,为了清楚起见,我们在谈到山脉的时候,好像它们都是由单一的岩块或岩体组成的。但实际上很少有这样的山脉,通常同时会有两三块岩层被抬起,对山的形式造成一定的影响,这是我们接下来必须研究的内容。
第一、假设有一系列的岩层在图13中a这种条件下被抬高,最底下松软,最上面紧密;很明显底下的岩层将迅速分裂掉,上面紧密的岩块,会因为没有支撑而断裂,直到底下的岩石抵达一个坡度,使它们能够安全支撑住自己以及上面岩体的重量,结果把山脉变成了轮廓b中的样子。
第二、另一方面,如果最初山脉被抬高成c的样子,最柔软的岩层在底部,这些岩石分裂形成光滑的斜坡不会影响底下岩块的外形,山脉将呈现d的形式,大量的碎片将以两种方式聚集,要么在坡底,要么在崖底。第一次形成的这些废墟随着以后的变化,可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吞噬、带走或覆盖住,以至于变得什么也看不见,至少是一点也不明显,只剩下上面或下面带有斜坡的威严峭壁。如果不坚持弄清楚这种构造的证据或成因,完全可以说b和d这两种山脉在世界各个地方都是极其常见的;当然它们可能与别的山脉混淆,自己的发展或多或少也总是不完善,然而总的来说,作为山的分类,它们肯定没有问题,有关的例子几乎无一例外地在每一个旅游者的思想上留下清晰的印记。在爱丁堡附近的索尔兹伯里悬崖,尽管比例上小了一点,几乎可以说是第一类b的完美例证。在奥柏兰的卢达本纳悬崖,几乎完全是按类型d来形成的。
第三、当被抬高的岩体不仅仅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交替包括坚硬和柔软两种岩层,如图14 a所示,垂直的悬崖与倾斜的崖体互相交替,山脉升高时形成了一系列的阶梯,如图b所示,在每一层岩架上都有草皮或碎片组成的向内退缩的山坡。在萨瓦的西克斯特河谷的顶部,跟比特山相连的巨大山体就是这样构成的:它们的斜坡非常光滑,由良好的草场组成,而许多地方的山崖则几乎是垂直的。在夏天,农民在斜坡的草场上晒干草;他们把干草“运走”,只是把它们扎成干草把,沿着山坡越过悬崖把它们滚下山去,我曾听见它们落到底下的河岸上,高度有五到八百英尺,声音像远处一枚炮弹的闷响。
这些岩层的另一个重点是它的弯曲,就像破裂一样,似乎也是支配岩层的因素。这种弯曲不能跟上面描述过的、板岩结晶体岩石的每一部分都有的波纹和波动相混淆。我现在是在分别讨论各种不同种类的岩石;——不是关于它们的碎片的外观,而是关于它们整体的巨大轮廓,厚达几千英尺。对这些岩块来说,几乎普遍真实的是,它们不仅仅是水平叠放的一块压着另一块,像图8中的书那样;而是成波浪形,范围比较大,有时会横贯整个地区,如图15所示,从图的一侧到另一侧的距离,应该有四到五里格远。
现在请看,如果我们正在描述的悬崖是在它们的材料还处于坚硬状态时折断的,似乎没有理由说波动的力量和这些断裂的岩石之间有明显的联系,如果连续的波浪是由山脉的材料在柔软的时候由地球表面的震动引起的,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保持不动,结果变得很硬,最后分裂成悬崖,似乎没有理由说第二个系列的冲击力应该会把自己如此严格地限制在曾受到第一种冲击力影响的地区,以至于最陡峭的悬崖总是跟最强烈的波纹相关联。我们原本可能期望,有时我们本该在波动比较小的地方看见崇高的悬崖升起;有时应该在波动猛烈的地方看到轻微的断裂。但事实并非如此。扭曲和破裂总是互相关联,似乎肯定在暗示一种同期形成。在世界上所有的低地地区中,岩石波浪的普通轮廓多少可以用图16a表示,在
岩层边缘形成的小悬崖或山脉(不管是由断裂造成的,还是像这些地区更长发生的情况那样,是由古代海洋中的巨浪慢慢冲刷而成)根据表面的幅度,都与图中间可见的小台阶一样高。这就是构成我们的开阔高地和无树的高原,以及位于曲折的河流旁边的,法国冰碛脊的山脉的本质和大小。但是当我们走进山区的时候,起伏变得更明显了,峭壁变得更陡峭了;结果像汝拉山和孚日一样的山脉的任何部分,几乎都会呈现出b中的那种状况,与波动的程度完全成正比,边缘的悬崖更陡峭。最后在中间和崇高的山脉中波动完全变成了扭曲;在这些位置产生的岩层就像c中一样,与这种夸张的巨大的扭曲完全成正比,那些悬崖既陡峭又可怕。
这些事实似乎驳斥关于山脉是在岩石坚硬的时候形成的说法,就像15节中的引证驳斥那种认为山脉是在岩石柔软的时候形成的论述一样。我认为读者把这一主题在他的思想中琢磨得越多,他越有机会观察到存在的事实,那些事实也将变得越发不能解释,他越会虔诚地承认上天的存在。
因为当他更仔细观察大山的结构时,他将发现尽管最陡峭的形式总是无一例外地跟最猛烈的扭曲相关,有时山形跟着扭曲走,有时又好像完全独立于它们,例如在穿越黑头关隘时,如果旅行者把自己的旅程推迟到接近午后时分,以便从隘口的顶部他能看到在饱满的傍晚光线下,位于瓦来山脉中,叫做默克来山峰的巨大石灰岩山体,他将能观察到那座山峰是从一组扭曲的岩层中劈出来的,如插图29图(4)[81]所示。岩层的疯狂和无规则的扭曲横越悬崖的表面,就像不规则的闪电,很明显丝毫没有影响山峰的轮廓。它从岩体中刻出来,与内部结构没有丝毫联系。我们在下面可以看见,在同样的方式上,整个阿尔卑斯山脉中最壮观的那座山峰,似乎也是从一系列几乎是水平的岩层中切割出来,就像一捆正方形的草,从被消耗掉一半的草垛中切割出来一样。然而另一方面,我们遇到的例子大部分总是岩层的曲线与整个山体的形状相一致。从瓦来山脉的阿登村出发的峡谷,一直到抵达迪亚布勒雷山脉的那一段,一直夹在两列石灰岩山脉中,粗糙的外观如图17所示。左边可见的斜坡在峡谷上的高度有大约七千英尺,然而只是一片石灰岩的背部,破裂的边缘组成了顶部的第一块悬崖,高度为六百英尺,第二块悬崖是下面另一片浮起的岩层的边缘,远处的斜坡则是第三块的表面。这些石灰岩层都已统一的斜度下到峡谷中,在那儿被折断,而岩床则从另一边上升,带着形成的巨大扭曲波纹,构成了右边山脉的山脊,——构成了一列七英里长,五到六千英尺高的山脉。岩层的实际走向如图18所示,它是我所见过的山脉形
式与岩层曲线相对应的、最陡峭、最清楚的例证;它还展示了山峰顶部的情况,那是分层的山脉通常会发生的情况,而且特别重要,因为它使山脉产生了锯齿状结构,由于西班牙人用它们对山脊的统称Sierra(齿状山脊)称呼它而成为了一种经典,并且为阿尔卑斯山中的卡马斯克山脉的最重要成员之一赢得了一个著名的意大利名字,——雷塞根山。这种山脉不仅仅是不规则高峰的系列,或多或少像一把砍杀太多的剑;它们是按一个方向排列的有秩序的牙齿系列,完全类似于那种有点使用过多的锯齿,几乎总是由一座山脉从另一座山脉后面崛起生成的。
在所有这些情况下,说明山脉的形式比解释单一岩层的破裂要困难得多。其余部分是怎样、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带走的?在从边缘断裂处开始的一个大得多的空间上,每一块岩层都曾是连续的吗?地质学家很容易解释升高和振颤,但很难解释从一块岩层的边缘传送到另一块岩层的到底是怎样的振颤,从每块上折断必需的那部分,又不损坏其余部分。做一个最简单的试验:把半打坚硬的船长饼干放在桌子上一个倾斜的位置,然后试着去折断它的边缘,一块一块来,不要打搅其余的。至少,你在折断每一块饼干前,将不得不抬起它的一边;在你购买之前,把手放在下面,在那块饼干和另一块之间。什么力量会把手指放在600英尺的石灰岩层和下面的另一块之间呢?如果你试图从上面一使劲打破所有饼干,观察一下你必须使用的力气,并尽自己的可能,设想一下要用同样的方式打破600英尺厚的岩层该用怎样的锤子。而且你十有八九会把两块饼干同时打破。在这种锯齿状构造中,两块饼干决不会同时被打破。没有任何影响地表岩石震动的迹象表现出来。如果有的话,将会在那一点上形成巨大的悬崖或峡谷,而不是齿状山脊。因此,在图18中,岩床整体受到在a点形成峡谷震动的影响;但是却在b和c处一个一个地形成悬崖。有时人们可能倾向认为一块岩层一定会滑到另一块的后面去;但是在它们暴露的表面从来没有任何摩擦的迹象;在众多的例子中,它们从根部开始的波纹的连续或上升(见上面图16)使事情变得完全不可能发生;在所知的有这种摩擦作用实际发生的极少几例中(总是在很小的范围内),滑动的岩层在刚开始运动的时候就被撕成了一千块碎片[82]。
最后,假设发现一种能够以要求的方式打破岩层的力量,那么又是什么力量把碎片运走的呢?大片的大理石碎片区域是怎样从仍将暴露在外的岩架上运走的呢?在这些岩架上没有暴力的痕迹;不管是什么印记,长时间的风雨和自然腐蚀也把它们抹去了。那些真正的时间标志实际上已抹去了仅有的那些振颤的表面痕迹;但是难道真的能抹去所有作用力的痕迹吗,那可是如把数里格长和宽,四分之一英里厚的整个一块大理石的废墟都运走必需的力量啊!仔细思考一下这里强烈的精彩之处。在c处的岩层(图18)首先一定是从中间分成陡峭悬崖的,一点没有打搅别处的东西;然后所有在c处之外都被打破,被彻底带走,没有打搅或磨损c处的悬崖表面。
然而没有表明使这一切发生的力量的任何迹象。岩石向前伸展着,带着白色和崎岖的神秘性,好像山峰是直接从蓝天中生出来的一样。使它升起的力量和冲击它的大海已经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因此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描述它们离去的语言,不能形成任何关于它们的作用的观念,只能发出下面的永恒和不满的疑问,——
“哦,大海,什么刺痛了你,让你匆匆逃逸?
你们这些大山哟,像绵羊一样跳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