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招在今天并不管用,我彻底的失眠了。拉开灯,我翻出了那天在公园里和小静照的那张相片。相片中她笑容可躬,好像偎依在一个人身边似的。可是她旁边并没有人,空空的一片。阳光灿烂,可是那里没有我。又翻出了那张《边城》报,是谁给我的呢?郑占田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把相片和报纸都粘到了墙上。枕着胳膊躺在**双眼直勾勾地看着。
还是一点思路也没有。我和关老师怀疑徐会计是鬼,结果竟然害死了人家。怀疑小静是鬼,结果人家也是好端端的人,相片也能照出来。怀疑张淑清是鬼,结果人家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可是自己最后竟然是鬼。这世上的事难道都是这么匪夷所思吗?
还有今天的那个老人。好好的一个老人,怎么就又是鬼了呢。不管他是不是鬼,但他说的那些话简直太重要了。他告诉了我什么是鬼,鬼的习性是什么,可惜最后我还是没法知道自己这种能活在人群当中的鬼叫什么鬼。我恨不得赶快找到那个老人,问清我要的答案。哪怕他真的是个鬼。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要说短真的太短暂了。我相信每个得了绝症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突然自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才发现人生的珍贵,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害怕死亡,害怕世界上再也没有自己,害怕自己也没有给这世界留下任何一点的痕迹。可是所有的害怕很快就会过去,因为害怕是没有用的,让害怕多占据一天生命,生命就会再少一天。最后才发现,其实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很多该干的事都没有干,该爱的人都没有去爱。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天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但我猜这一天一定不远了。一个鬼应该没有力量在世上呆多少天的,如果可以像人一样生活下去,那岂不是我们身边的世界里充满了混迹人间的鬼,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我不敢想象。
(七十一)这几天爸妈发现了在我身上的变化。孩子变得更懂事了。什么事情都抢着干,而且还会抽出时间去陪他们散步。他们问我为什么,我笑而不答。
我只想在人间的日子里,尽量再给他们一些温暖。
听说于晶晶考上大专了。原来的卫校被升级成哈医大的分院,逐渐可以招专科生或是本科生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她为此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我也替她高兴,还嚷着要她改日请客,她欣然应允。
公墓这边就由老王头一直值班。关老师一直没回来,去哈尔滨已经有几天时间了。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们都有些替他担心,那么大年龄的人能承受得了那么重的打击吗?孙所长也没回来,有他陪着关老师还会好一些罢。公墓为徐会计开了个追悼会,殡葬管理所还特意为她定做了一对花圈。她丈夫都已经哭红了眼睛,还握着主任和张达的手多谢他们平时在工作中对妻子的照顾,殊不知自己的帽子变得壁绿。大家给徐会计选了一块好的墓穴,择日下葬。此事就此了结。
我念的半脱产大专开了学。每周上三天课。所以去公墓的时间就相对少了一些。话说这一天,岱哥呼我,公墓那边有活。我只好向学校请了假去上班。
看到熟悉的公墓我感慨万千。这成百上千的鬼魂埋在这里,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冤情,一个半个的出来闹闹也是有情可原的,不是吗?
打开了管理处的门,我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不看不要紧,我立即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七十二)谁呀?就是上次我在墓地里结识的那位老者。
大白天的,一只鬼竟然跑到了管理处,胆子也太大了吧。我正在想怎么办才好,主任说话了:“桃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是孙老先生。最近关老师家里不是有事吗,他先来替一段。这位是桃子,我们墓地的写碑人。”
孙先生还是笑容可躬“我们早就认识了,呵呵。”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看来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啊。
屋里和我一样有着惊讶表情的人还有一个――张达。他的吃惊程度绝不亚于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但也只有咽了口唾沫惊魂未定地说了声:“您好。”
我们开始了各自的工作。天暖了些,我和岱哥把写碑刻碑的地方挪到了室外。就在公墓管理处西侧让工作搭了个棚子,可以挡风避雨。棚子下面用钢筋焊了两个铁架子作为工作台。三百多斤的石碑我们两个人一口气抬出来四五块,我早就汗流浃背了,岱哥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在旁边笑我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也不和他争辩在一旁喘着粗气。
主任风风火火地开着“皮卡”去管理所开会。孙先生在收拾办公室,张达还是捧着那本黄书在那里但目光一刻也没孙先生身上移开。过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孙,孙先生,我问您一件事情?”
孙先生停了手中的活儿,温和地看他:“什么事情,您说?”
“前几天红星乡有一户人家盖新房。有一堆沙土倒在了马路中间。我开车没法通过。就去了工棚吵吵闹闹,还挖了半天的沙土。那工棚里的人是您吧?”说完这些话张达自己也是满身的冰凉。从今天早上一来,他就认出了这个老者,他的表情在那微弱的灯火下,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没错,是我。”让张达没想到的是,孙先生回答的非常痛快自然。
张达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表达:“那您,您怎么去了那里?那是您家盖的房子?”
孙先生一笑:“当然不是了。我特意赶到那里救你。”
张达更摸不着头脑了:“救我?为什么?”
“徐会计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还是不要牵连其他人为好。必竟你年纪尚轻。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也一心向善,能帮你一把就帮你一把吧。”
张达恍然大悟,那天如果自己按时去了松树林,也许死的人就会是自己。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可是世上难道真有这种未卜先知的高人?当时自己还踢翻了人家那里的桌子,险些打到老人,想到这些十分惭愧。扑通一声跪在孙先生面前:“孙先生,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您大人有大量。那天是我的不对,张达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老人连忙双手相搀:“不用客气,这也没有什么。”
四目相对,张达又是一惊,这孙先生长的太像什么人,那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想来在哪里见过。真是浑身处处透着神秘。
(七十三)“温室里的花朵”正在门边坐着喘粗气,孙先生已经微笑着坐在我的身旁。“年轻人,我说的没错吧。我们很快就又见面了吧。”
这就是来代替关老师的守墓人?怎么今天看来他的微笑如此的熟悉,太像一个人了。到底是谁呢?我用大脑搜寻着有着一样友善笑容的人。噢,我恍然大悟。太像了,太像了,他的笑容太像孙所长了。
主任叫他孙先生,他也姓孙?那他一定是――所长的父亲?
“呵呵,你猜对了,我就是孙所长的父亲。”孙先生随口说道。
“什么?”难道面前的这位老者会读心术,怎么能猜到我心里所想?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桃子,不用奇怪,我是从你眼睛里读出来的。”
我直直地盯着孙先生,好似怕他跑掉一样:“孙先生,您介意我问您一些问题吗?”
“但说无妨。”
我低声道:“那天您来公墓是做什么?您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呵呵,你的问题还真细有点难度,不过也不是不能回答。你要给我保密呀。”孙先生做了个神秘的表情。
“嗯”我点了点头,表情里就透着一股子真诚。
“最近关老师受了点打击要休息一段日子,你们孙所长让我来替他几天。我来之前听说公墓怪事连连。所以在正式上班之前我先挑了个时间上山看看地形。为了不影响你们工作,我是从后门进出的。”
“噢。”真相大白,我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原来孙先生是从后门进出的,难怪主任和岱哥都没注意到他。
“那天我问您的那个问题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迫不及待地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