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漫山遍野的人群,漫山遍野的哭嚎之声。每个墓前都摆满了瓜果食品花束。死者家属们带着一家老小,在各自家人的墓前述说各自的故事。我就仿佛一个局外之人,穿梭在这些故事之间。没人理我,也没人感觉到我的存在。这个时刻我倒是找到了做鬼的感觉。也许我就是个鬼呢。也间或看到没人光顾的那些墓碑,夹在这热闹场景当中,无比的凄凉。
二区四排第三个,郑占田的碑前,没有人来。而旁边的几个碑上,都盖满了鲜花,放满了瓜果梨桃。我顿生凉意,想起了张淑清那哀怨的眼神。今天她怎么没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她竟然不来了?趁着没人注意,我从边上的墓碑上捧过来一束鲜花放到他的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东边乱了起来,人声遭杂。岱哥的声音有些发发抖,通过对讲机冲我喊道:
“桃子快来,群鬼来袭。”
(四十六)大家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都在交头接耳。我分开众人跑了过去。墓区的东侧都是人们的惊呼声。几十个大人和孩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从东侧城墙向上爬过来。我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也惊呆了。这是怎么了,他们都疯了吗?
岱哥大声喊着:“别上来别上来。”但底下没有人理会,还像疯了一样地向上爬。这时几个武警也增援过来了,和我一起把已经爬上城墙的人阻挡在外面。隋主任用喊话器开始喊话:“大家不用惊慌,不用惊慌,我们会处理好的的。相信我们。”
此时我才看清楚那些爬上城墙的人,都是村民打扮,还有些十几岁的男孩女孩,甚至还有不少老人。为了怕山体滑坡,东侧一段的城墙修成斜面的,像水坝子一样。虽然比较好攀爬,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难道这么多人都被鬼附身了不成。
这些人看有官兵阻拦进入不了墓区,就原地坐在那里不肯离去,每个人手口都拿着几个大大的口袋。我这时才搞清楚状况。他们都是附近村子的农民。来这里是为了抢夺墓地里那些瓜果点心的。去年的鬼节,上坟的人还没有走东西就被这些村民哄抢一空,但因当时公墓缺少人力没办法阻止,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今年他们不但又来,而且增加了人手。亏得主任有先鉴之明,用了两车武警来维持秩序。他们一看墓地周围站满了官兵,没有可乘之机,就从城墙这边冲上来,想混进人群混水摸鱼。还好他们的冲锋过程被岱哥撞个正着。虚惊一场,我的心还在咚咚地剧烈跳动。
外面乱成一锅粥。屋里也没闲着。满屋子的人,一拔接着一拔,别说没地方坐,根本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会计和张达一面一个,给来访的人讲解公墓的情况和墓地的价格。张达在销售这方面是个好手,瞪着他那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眼睛白活得口水飞溅。而徐会计则低调得多。坐在那里人家问一句她答一句,显得无精打采。
最近这一段时间可以说徐会计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
从初八那天主任开始和她冷战。别看隋主任这个人窝襄,但戴绿帽子他却实在接受不了,二手绿帽子的滋味更是难受。张达倒是从那次以后对自己还算不错。可是他怪点子特别多。经常不合时宜地打电话约徐会计出来做那个事情,害得徐会计提心吊胆,怕丈夫看出所以来。张达的原则是“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的名声反正已经不怎么样了,不在乎差这一个。徐会计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和这个大色狼搞出了关系,他好像怎样都得不到满足,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比三角关系更让她恼火的是,不知道怎么自己最近经常出现一些幻觉。腊八那天在出租车上就出现了特别严重的一次,吓得她年都没过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这些是否预示着什么呢?年关过后,她偷着找了一位算卦先生给看了一下。那位高人说她招到鬼了。必须要在正月十五那天阳气最足的时候到墓地里烧纸敬神。她招到的那个鬼是谁呢。是张达?还是公墓里的其它恶鬼?
不管到底是哪一个鬼,不管有没有鬼,“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徐会计果然在正月十五那天带了一手提袋的黄纸拿到公墓上面去烧。没想到她的这种怪异举动却被关老师抓个正着。于是就发生了前文的那一墓。弄得“麻秆打狼两头害怕”。不过还好,烧完纸以后果然再也没发生过幻觉。徐会计这人别看勾引男人有一套,但是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小,非常惜命。治好了她的病,她千恩万谢地去找算卦先生,把他奉为神人。
这个所谓的神人叫赵丙寅。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自己起的艺名。在鸡西地界上卜运算卦小有名气。其实他哪知道徐会计是什么病,让她上坟烧香无非是骗两个钱儿花罢了。谁知歪打正着把徐会计给治好了。自己也沾沾自喜。
话说徐会计和张达总算打发完了咨询交款的那些人,日头已经偏西了。中午大家也就对付着吃了点山下送上来的盒饭,此时还真是感到有些疲倦,外面又恢复了安静。张达凑到徐会计旁边,手从后面直接按在她肥硕的**上。吓了徐会计一跳。
“美人儿,今晚咱俩去山里打个野炮如何。我从哥们那儿借一辆切诺基来。”张达**笑着说。
(四十七)公墓这块地儿其实还是不错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空气也不错,再加上人烟稀少。周围的一些树林就成了很多野鸳鸯苟合之地。老王头有时到周围的林子里转转,回来经常要骂世风日下。因为那些林子里遍地都是卫生巾、避孕套、一次性塑料床单。晴天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人都藏在哪里,有时赶上下雨可有热闹看了,常常能浇出来好几对儿。
天气冷的时候有人就在车里解决。常常可以看到一辆夏利开到林子边上停住,过个把钟头再开走。这就是张达说的打野炮。
徐会计哪有这个心情。她和张达嗔道:“饶了我吧,今天太累了不舒服。松开我别这样,一会他们就回来了。”她试图移开张达的手,但没有做到。
张达皮笑肉不笑“我可是特意为这事儿借来的车。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再说,今天是清明。你回去晚你家那位不会怀疑的。”
徐会计还想推辞。张达脸上泛起了寒意。“别婆婆妈妈的,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要是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把你和主任那点事儿抖出去。”
徐会计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和主任?我和主任哪有什么事呀。”
“别卖关子了。我早就看出你们之间有事儿了。看最近老隋对我那态度,一看就是吃醋了。”
“好吧。我答应你。”徐会计无耐地点点头,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个恶棍了。
“这就好嘛。”张达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下午,孙所长开车到公墓视察。公墓里上坟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所长亲自到墓区里转了一圈。看到上坟的物品摆放的井井有条,墓区里也没有明火,几十名武警战士整齐地站满公墓的各处,我们几个工作人员个个精神抖擞,他非常满意。主任陪着他聊了几句,他就提前告辞了。当他走下墓区的时候,看见了正在大门口坐着休息的我。
我连忙从椅子上弹射起来。站得笔直:“孙所长好。”
孙所长乐呵呵地看着我,他总是显得那样地和蔼可亲。“桃子是吧,年轻有为。字写得不错,为咱们公墓增色不少哇。”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所长过奖。”
他拍着我的肩头,凑近我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桃子啊,你最近和关老师接触得挺多。”
我知道关老师曾经是他的老师,也许关老师把我们这对忘年交的事和他聊过了。于是笑着回答:“是呀,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孙所长的表情大出我的所料,竟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唉,桃子呀,我虚长你一些年纪,论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劝你一句……”
我听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着他,听他的下文。
“以后少和关老师交往吧还是。”
“为什么?”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全然忘了什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