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像从世界的另一头传来。
“徐斯文,是我。”
是主任的声音。徐会计快要崩溃了。这个时候她实在想不出怎么向他交待。
“能说说吗,你是怎么让人家办了?”
徐会计狠狠地按下挂断键,泪水顺着双颊流了下来。也不知是惊吓、是委屈还是什么。
用手擦了一下眼泪,在手心里的感觉滑滑的。她低下头看手上――哪里是泪,满手的血红。
徐会计晕了过去。
(二十三)再过一天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民间传统的小年儿。过了小年没几天就到春节了。这正是大家忙着采办年货的时候。各单位也开始了年复一年的写总结、写汇报、报计划、发奖金,新一轮的尔虞我诈。天气虽冷,街上却满是喜气洋洋。卖糖酒罐头的、灯笼炮仗的、对联挂钱的、年画年历的、瓜子花生的,在一层雪地上摆开这花花绿绿的摊子甚是好看。
就在这么热闹的时刻,关老师却在家里一病不起。吃什么药也治不好,老伴儿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自从那天在公墓见到了怪事以后,关老师就先告了假安心修养,可是那双脚印就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每时每刻都能浮现出来。
那天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清晨起来发现公墓边上又多了几行脚印。真的特别奇怪,那多出来的脚印也是凭空在雪地里出现。就像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走了几十脚又回到了天上。
以关老师一辈子的学识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这些怪事了。他能做的就是调整自己,安心静养。这段时间,他看了不少书藉,有些是关于灵异类的、或是解释些奇怪现象的。虽然没有为自己经历的奇怪事情找到解释的理由,但起码明白了这个世界上难以解释的事情很多,不足为奇。想到此还多少有些释然。这精神上一解脱,饭量也跟上了。面色也红光了起来。
一早主任就来了电话。快过年了,公墓上的差爷们都分些年货。我和岱哥还有两个更夫呢也都有一份,虽然分的没公差多吧,也是那个意思。孙所长今天要光临公墓,给大家开个年终总结会,完事儿大家也饱餐一顿,再来点酒乐呵乐呵。关老师自然没法推辞,笑着应承了下来。
公墓的小屋里今天喜气洋洋,一改往日的萧条。隋主任、徐会计、张达、我、岱哥、老王头早就到齐了。为了迎接孙所长,擦门擦窗好不热闹。关老师打车到了之后大家问寒问暖以示关心。唉,如果一直是这么多人在的话什么鬼来也不怕了。
所长的“尼桑”停到了管理处的门口。大家忙得更起劲了。除了我们几个临时工以外,那几个真正的公差每次见了孙所长都是摇头晃脑,只恨自己没长尾巴。看得我真有些恶心。
孙所长为人还是不错的。长相也很斯文,白白胖胖的脸蛋上戴着一幅金丝边的眼镜,从来都是穿得板板正正,真有些所长的派头。他一边让老王头和岱哥去他的后备箱里搬东西,一边乐呵呵地走进屋内挂了大衣和大家打招呼。还特别询问了关老师的身体情况。
开了一个茶话会,大家喝着热茶,吃着水果瓜子听孙所长的讲话。然后是主任做总结,然后是张达会计表决心。最后再让我们这些舅舅养大的孩子提点意见。当然,歌功颂德声音一片。其中,主任和张达的发言中都突出了徐会计认真敬业的英雄事迹。听得我和岱哥不住地在底下偷着对望,努力憋着别笑出声来。
会议结束以后,终于到了正题。大家也都松了口气。隋主任在山下的饭馆里订了一桌的席。今天大家要去高兴高兴。
我还头一次看见公墓上面一个人不留,都一起下山吃饭呢。心底倒是十分兴奋。岱哥问主任:“主任,您今天订的哪个大馆子呀?是吃海鲜吗?”
“胡说,咱们公墓从来都是勤俭持家,啥时候用公款吃过大餐,今天订的还是朝阳村的那个‘十里居’”
“十里居”?我愣了一下。那个闹鬼的村子,小静所在的饭店。
(二十四)我的心里紧张起来。
有快半个月没看见小静了,这段时间她也没呼我,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可能是饭店的工作挺忙吧。
那次和小静去吃串以后我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小静为人不错,长的也十分抢眼,又温柔,还特别喜欢我,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我始终觉得她太小了。和她在一起,我总有种勾引未成年少女的罪恶感。不过,虽然做不成男女朋友,把她当个小妹妹看也挺好呀。说到底,被人家喜欢总有种美美的感觉在里面。见了小静我一定问问那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我是不是送她来着。那么多的迷团等着去解呢。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下了山。这次是所长的尼桑开路,主任的皮卡在后。里面载着公墓的所有人等。两辆车进了村,就有许多人驻足观望,那时这样的两辆车开进村里还是很吸引眼球的,不像现在什么车都有,就算路上来去几辆都是宝马也没人觉得奇怪。
“十里居”门口早就站了两位脸熟的服务员,满面春风招呼我们进去。里面是主任订的那个大包厢。一干人鱼贯而入,按主宾位置坐好。孙所长上坐,点菜,推杯换盏渐入佳境。
所有人里,我年龄最小。他们也很照顾我,只给我倒了些啤酒,他们却清一色地喝五粮液。渐渐地,我有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几只“苍蝇”围着所长不住地献着殷勤,岱哥也混在其中,两位老人在聊着他们那个年龄的话题。只有我好像是多余出来的人,哪里也融不进去。
我从里面出来,看到熟络的一个服务员站在门口。我冲她微笑了一下,她也冲我笑。两腮上两团红象熟透了的苹果。我们一般管这种腮红叫“农村红”,一般农村的孩子冬天脸上会长,不知为什么。
“小静呢?”我压低了声音问那个服务员。
“什么小静?”她愣了一下。
“就是和你一起的那个服务员小静。”我都有点急了,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这里的服务员就没有叫小静的。”那小姑娘撇撇嘴,显然对我的口气也不太满意。
“你是说她不在这里干了?”我焦急地问。
“我再说一次。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服务员叫小静的。”那姑娘笑着问隔壁间门口站着的另两个服务员。“你们听说过叫小静的吗?”
那两个服务员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没有?天哪?我遇见鬼了不成。我脑子里像过电一样显示和小静交往的每个片段。
对了,我想起那次她们一起去公墓玩的有三个人,眼前的这个小服务员就是一个。铁证如山,这她总不能忘了吧。我得意地说给她听。
“你说什么呀,你是说那次张达大哥约我们上山玩?那次我们只有两个人呀。”
(二十五)“什么?你再说一次?”
小服务员有些不知所措,被我吓懵了。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摆出这副要咬人的架子。“本来嘛,上次去公墓玩就是两个人呀。不信你问她。”她一指站在门口的另一个女服务员。那个服务员也有点娃娃脸,但比小静要难看许多。想是听见了我俩的对话,此时也走过来说:“对呀对呀,那次就是我俩去山上玩的,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难倒,难倒我碰见了鬼?不会的,小静怎么可能是鬼。据说鬼是不能生活在阳光下的。而且我还大白天的和她在外面逛过街。还有,鬼还能吃羊肉串?别逗了。就算是真有鬼,这些也都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我心里才算踏实了些。这时岱哥出门上厕所,冲我乐了乐。“桃子,有两下子,在这里泡服务员呢?”我也笑了笑算做回答。我看他的脸红的像猴屁股。
我重新回到了屋里,屋里的气氛推向了**,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孙所长不胜酒力,此时在求饶。另几位正在拼命地向他推销手里的酒,徐会计更是不惜动用美色。还把手放在所长大腿上不住地晃动。老王头抢先进入了状态,好像已经进入了极乐世界,正在注目着眼前的劝酒好戏。只有关老师显得比较清醒,在低头品茶。面前的那个小酒杯里还有一大半的酒。只见斗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