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李巍一走出过渡舱,便朝肃然而立的卡约尔大步走了过去,
“你还记得我……这多少让我有点意外啊。”
“是吗?我何止记得你啊,我还记得你那位漂亮的女副官……我说,怎么没见她呢?不会是被你收藏在自己家里了吧?”
“哪有的事……她只是调去别的岗位罢了。倒是你,听说,你已经有两位未婚妻了吧?”
“啊,这个啊……哈、哈哈……”
说话间,卡约尔也迎了上来,伸手同李巍相握,场面虽然挚诚,但也不妨两人互开玩笑。
“嗯,你这艘船,可比罗伊号大多了,真替你高兴!”李巍握着老朋友的手,环顾一番后又道。
“你这话可说得我有些难以.接受啊……大元帅先生!”卡约尔作不悦状。
“哦?”李巍耸肩轻笑,“你如今身为巴.雷亚罗帝国皇家亲卫军的一级舰队指挥官,这份荣耀可也足够让人羡慕了吧?再说,你总不必像我这样为了自己那片弹丸之地,还得冒着随时被人‘卡嚓’的危险东奔西跑吧?”说着,李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说的也是呢……”卡约尔摸着下.巴上不知攒了多久的一丛胡须,若有所悟地点着头,“我这个人也没什么权力欲,坐到这个位子上,其实也多亏了你和布鲁维将军……说起来,我已经对自己的生活相当满足了呢。”
“所以说啊,我其实也挺羡慕你的。”李巍叹了口气。
卡约尔忽然敛起笑容,将李巍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今天的事,好在我们的侦测比较及时,又开足马力赶了过来,要不然,还真有点麻烦……作为老朋友,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说,你现在堂堂一个大元帅,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又明知道不管明里暗里都有人要对付你,你还只带了这么艘小破船,和这么点人手,你也太大意了吧?!”
李巍无奈地摇摇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这次压.根都不是以这层身份过来的。”
“哦?”卡约尔诧异不已,“这我还真没听说……殿下吩咐.我这几天出来到处巡视,准备迎接你的时候,只告诉了我你这艘船的情况,其他的一概没提……对了,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出席庆典的?既然是受教会邀请的,也应该是个不低的身份吧?”
李巍长抒一口.气,“我现在的身份,和当初去巴灵顿的时候一样。”
“什么?你是说……是以秩序同盟人员的身份过来的?”卡约尔愕然道。
“没错。”李巍点头。
“这也太……你是怎么想的?有大元帅的身份不用,却要做个小喽啰……秩序同盟的面子是大,可是,谁都知道同盟的那个老妖怪从来都对这种庆典活动一类的事没什么兴趣,派来的人也不会是什么重量级人物……”
“我就是来做个小喽啰的。”李巍有意提了提自己身上那件秩序同盟总部成员制服的领子。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卡约尔不住地摇头。
“那,要不然我该以什么身份来呢?瓦斯台国防军大元帅?那我该不该带我的舰队来呢?”李巍又笑着问。
“当然啊!当然是要带着自己的……呃……”
说到一半,卡约尔自己说不下去了。虽然他并非是巴雷亚罗帝国军的高级将领,对发生在银河系各地的重大事件无需了解太多,但作为朋友,他却也一直很关注李巍的境况,自然也知道,李巍手里那支所谓的国防军,虽然有一定的陆军和传统空军战力,但要说真正的战舰,目前为止也仅有一艘泰拉扬号。
“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带着一艘巨舰飞临图萨罗吧?就算我可以不管瓦斯台的防卫安全问题,我也不可能冒着被所有星门教教徒的唾沫给淹死的危险,带着那么个大家伙跑来这里吧?”
“唉……说的也是啊……”卡约尔也终于理解到李巍的无奈了,不禁对他这位大元帅朋友又多了几分同情。
“郁闷的事就不多说了……”李巍立即开始转移话题,“说起来,提赛殿下应该早就到了吧?虽说是教会的庆典,不过,殿下他也算是图萨罗的半个主人了,不知道这位主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那我就不很清楚了。”卡约尔抱憾地摇摇头,“我只是受命在这几天里不断地沿着公共航道周边巡视,负责护送你安全抵达图萨罗。”
“这样啊……”李巍不无遗憾地略叹了口气,“看来,提赛殿下应该是不会出面做调停人了……”
“调停人?”卡约尔很是茫然。
“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这次来,是为了寻求和维洛人改善关系……甚至可能的话,我还希望同他们结盟,共同抵御扎肯人的入侵。”
“哎呀哎呀,这种政治上的事情,我实在是怕了,你就不用告诉我这个政治白痴了……”卡约尔连忙捂住耳朵,“上次下定决心听了你的话,跟从了提赛殿下,我发过誓那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跟政治这种东西打交道了!”
李巍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大得多,但政治智慧却接近未成年人水平的朋友,心里或多或少有些羡慕起他这种人的生活哲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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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约尔率领的这支由三艘船组成的小型舰队护送下,李巍的那艘“龟壳船”终于得以平安抵达图萨罗,降落在距离教廷中心神殿区只有不到十公里远的专用起降场——这里是教廷专为迎接特殊客人而修建的。
回到地面,卡约尔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通知目前已身在图萨罗,并住进了教廷的迎宾馆当中的提赛王子。
在李巍的双脚平安地踏上图萨罗的土地后立刻报告,这是提赛在委派卡约尔和其他几名皇家亲卫军舰队指挥官时说过的。
“殿下,卡约尔不辱使命,把您的老朋友安全带来了!”卡约尔对着通讯器里的提赛行礼并高声报告。
“很好……你们尽快过来吧,我已经跟教宗打过招呼了,李巍的住处离我这里很近!”
“好的,殿下,我们马上就到!”
虽然卡约尔并没有把通讯器交到李巍手里让他和殿下通话,但却也很有心地打开了设备的外部声音,让李巍得以清楚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
关掉通讯器,卡约尔冲着李巍笑了笑,“你和殿下的关系,真是让我们这些人羡慕啊。”
李巍耸肩一笑,“应该说,是我欠殿下的人情实在太多了。”
“唔……你这个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卡约尔抄着手,又托起下巴,像看怪物似地打量着笑容里略带无奈的李巍,“明明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你却说得好像是件很困扰的事似的。”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种族特性吧……”李巍如此解释。
“那你们这个种族,也真是够麻烦的,什么好事都要往坏的方向去想……真是很难理解。”
“你还是多思考下什么时候把你那个身材火爆的副官给调回你身边吧……太复杂的事就别去考虑了,那是元首和智囊们的工作。”
“嗯,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我就差没说‘你这个傻蛋就别想那么多’了,居然还会这么认同……”李巍只能在心里默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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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巍带着潘,以及那八个分别被他冠名以“老大”、“老二”、“老三”……“老八”的八个倒霉蛋,在喷涂有巴雷亚罗帝国和星门教教廷双重标识的车队重重包围下,很快来到了教廷的礼宾区。
这里虽然不像神殿区那样遍布恢弘的教会建筑和高大瑰丽的各色神像,但却也是整个教廷最为重要的区域之一。
星门教信徒众多,遍布银河系各个角落,每年都不乏大批的信众或是团体组织前来图萨罗朝圣或作交流,但一般朝圣者和交流使团也只是在教廷以外的普通城镇区里找落脚的地方。
能够入住礼宾区的,几乎都是各大势力和团体的权贵人物、名流,或是教内的高级神职人员。
这当中,身份最为显赫的,自然就非来自巴雷亚罗帝国的提赛王子莫属了。
巴灵顿人当年以星门教教义作为推翻旧王朝政权的精神纲领,开国君主更是有位皈依了星门教的大哲兄长,是以巴雷亚罗帝国从建立之日起就和这个历史悠久的教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一国和一教之间的关系,既错综复杂,又千丝万缕难以割舍。尤其在讨论二者数百年来发展历程的时候,更是决不可以单独将其中一方割裂开单独来看待的。
不过,即便是在银河系史学界,也对巴雷亚罗帝国和星门教间的关系,存在着不少争议,其中最大的争议也即是对于究竟是“星门教成就了巴雷亚罗帝国的建立”还是“巴雷亚罗帝国将星门教推向了银河系宗教势力亘古未有的高度”。
星门教对于巴雷亚罗帝国的建立,在特殊时期所起到的非凡作用无人可以否认,然而,星门教从一个名不见经传,信徒寥寥的银河系无数小教派之一,在不到二百年的时间里迅速膨胀,以近乎爆炸式的速度开创了一个令其他任何宗教势力都眼热不已的大局面,这当中巴雷亚罗帝国的助力却也是毋容抹杀的。
当然,争议是学者们的事。对于这两个势力目前的领头人——巴雷亚罗帝国实际的掌权人和唯一皇位继承人提赛王子,和受亿万信众膜拜的教宗达文班罗十一世来说,帝国和教廷的关系,就像心脏和大脑一样密不可分。
教廷的礼宾区里,最大的舍馆永远是为巴雷亚罗帝国的特使或是造访的元首准备的,而星门教在银河系各地宣扬教义的同时,带去的往往也还有巴灵顿式的文化——所有的星门教正式典籍都是巴灵顿语和通用语双语版的。
从全职教士和前来朝圣的虔诚信徒们每日作祝祷和习念**教义的清修区绕过,沿着一条洁净而宽敞的,由淡蓝色大理石铺就的林荫道行走了许久后,李巍终于见到院内飘扬着巴雷亚罗帝国国旗的那处舍馆了。
这里的舍馆都是遵照星门教传统修建的,不超过三层的低矮建筑。
不过,刚刚才感慨这地方看起来有些寒酸的时候,走进舍馆并穿过庭院进入提赛下榻的馆楼后,李巍却不免大吃了一惊。
看着满眼紫色(前文有言,紫色为巴灵顿王室象征颜色)的精美墙饰和金边红毯铺就的过道长廊,以及前方那扇弧形拱门门顶美轮美奂的水晶浮雕,李巍一时竟有些恍惚,似乎时光一下子倒流了半年多,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初第一次随提赛走进巴灵顿皇宫的时候。
这色彩,这装饰,甚至是侯立在侧的宫廷侍卫装束都和当初在巴灵顿时的所见不差分毫!
水晶浮雕的门顶下,门扇缓缓打开,提赛却像是有些急不可耐似地走了出来。
一见到李巍的面,提赛便抑不住脸上的兴奋,脚步越发的快了,就差没有不顾仪态地大步跑起来了。
“殿下。”不等提赛走近,李巍当先单膝点地。
遵照巴灵顿人的传统宫廷礼仪,对还未登基的王子,单膝礼只需要膝盖轻轻触碰地面。这些当初进出皇宫时学到的,李巍仍然记忆犹新。
“李,我的老朋友……好兄弟!”提赛一连用了三个称谓,一个比一个更加亲近。
“殿下……”李巍不禁为之动容。
“什么都别说了……来,先跟我来!”
提赛像是个得到了什么宝贝,急于和同伴分享的孩子一般,拉着李巍就直奔内殿。
以李巍这样一个既非臣子又不是皇族亲戚的身份,能够来到这种地方已经是个异数了,而能够被提赛王子以朋友、兄弟相称,并不顾身份悬殊地执手并肩通行,这更是令所有不了解内情的人都会诧异万分的事了。
由于巴雷亚罗帝国常驻教廷的人员都极少回巴灵顿,对于当初那场兄弟夺位的争端也没什么深入了解……他们只知道当年的太子提赛殿下推翻了篡位的弟弟穆罗,诛杀了一批谋逆的上层贵族,重新掌控了巴雷亚罗全国,而这些事与他们这些外派人员又没什么实质关系,因此,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被殿下拖着手并肩而行的,据说是由中立反战组织“秩序同盟”派来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来头。
在一群莫名惊讶的侍卫和仆从的注目下,李巍被提赛一路“拖”到了内殿的一间侧室当中。
一进门,提赛便撒开了李巍的手,指着周围,“怎么样?惊讶吧?”
李巍四下环顾,只是看了不到两秒钟,脸上的诧异表情便比刚进入舍馆内的身后更夸张。
“这……这是……”李巍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到了两张硬木床,一张折叠桌,几把破破烂烂,多数都有残缺的椅子,以及房顶一盏点亮了也和没点亮分别不大的老式吊灯。
这间房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当初两人一同被关押在阿克托的海盗巢穴时所住的那间屋子来布置的,就连屋子的大小,也几乎同李巍印象中的那间小屋不相上下……仅仅凭记忆的话,他实在想不起来有哪里是和当初不一样的。
这完完全全就是那间囚室的百分百翻版!
“你刚才也看到了。”提赛走到门口,指着门外,“外面的一切,都和我在皇宫里的寝宫几乎一模一样,那是教宗的好意,我不便推却……而这间屋子,是我现在的卧室。我将它布置成囚室的样子,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只看到眼前的权势地位,而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任人摆布的阶下囚,并时刻提醒自己,是kao所有秉持着道德的人民支持,我才能恢复自己的王子身份。”
“殿下……”李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既有感慨,又有惊讶,“您的这些做法,真地应该作为整个银河系所有元首和君主们的楷模!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我想,我们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不少吧……”
提赛却转脸望着李巍,若有深意地笑着问:“那么,请问这位瓦斯台民主共和国的大元帅,实际上的国家元首,你会怎么做呢?”
李巍愣了愣,随即摇头笑了起来。
“我这个可怜的元帅……唉,还不知道能做几天呢。”
“你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来的吗?”
“殿下,你全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的话,会这么小心地派人去迎接你?又会刻意安排了这么好的一个局面给你?”
“局面?”李巍有些不懂了。
“嗯。”提赛神秘地笑了笑,又带着李巍来到内殿二楼,推开一扇大门。
大门外是个宽敞的月牙形阳台。
提赛走到阳台边,抬手一指对面一幢两层楼的建筑,“那里,就是这次维洛元首下榻的舍馆。”
李巍已经明白了——提赛给他创造了最大的便利来接近自己结盟的对象!
“谢谢您……”
“先别忙着谢我!”提赛打断道,“因为,这里还有个最大的问题。”
“问题?”
“嗯。”提赛略略点头,目光移向对面的那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