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托体同山阿(下)(1 / 1)

行到水穷处 冰痕 1053 字 2个月前

(女频包月的亲请加偶的QQ3882385,冰冰有事相求,谢谢!)

楚翔埋下头,低低地叹息,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翔虽冥顽不化,不能报得陛下深情于万一,但翔亦终此一生,亦只倾慕陛下一人而已。他若走了,将我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世上,我每多活一天,心头的痛苦更胜过凌迟车裂的酷刑千倍万倍,只可恨我不能再违背誓言,即时追随他去。娘娘既愿意相助,无论如何处置,翔都甘之如饴。”说到这里,楚翔忽然用手捂住胸口,便似那心头有万根针扎,痛得额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子也簌簌地颤抖起来。

皇后愣了一阵,道:“楚将军,你不当再称他为陛下了,当称他为先皇。”见楚翔面色转瞬变比身上的衣衫更白,喟叹道:“将军既然和我说实话,我也不再隐瞒,先皇出征之前,曾对我说……”

“陛下曾说了什么?”楚翔抬头,睁大了眼睛。

皇后轻声道:“先皇曾戏谈身后之事,说若有万一,要我母子好生待你,他虽未立下遗诏,但我们是数十年的结发夫妻,他可以不顾我孤儿寡母,我今生却也只爱过他一人,终不能违了他的心意……只是这些年眼见先皇专宠将军,而将军却似不以为意,眼看着他一日日地憔悴枯槁,我难免忿然,却非妒忌。送先皇下葬后,我一时愤怒,今日便以赐死相试,想看看将军对先皇有几分情谊?将军既情深若此。一路看中文网首发我亦为君感动,方才那番话,先皇若地下有知。听了也必大为欣慰。”楚翔目光呆滞,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喃喃地道:“是我辜负了他。他在时,我什么都没说过,他不在了,再多说什么又有何用?他毕竟不许我死,不许我死……这便是他的报复。如此狠心!”一口鲜血涌上来,楚翔忙掩住口,那鲜红却顺着嘴角点点地滴落胸前,染红了雪白的衣襟。听皇后的说法,原来符陵什么都料到了,什么都安排好了,自己伤了他的心,他就这样走了,永不回头。再没有一星半点地眷念……楚翔象是一脚踏空,整个人直往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中直坠下去,再没有什么可依凭。而一腔的热血也已凝结成冰,彻骨地寒冷……

忽听皇后问:“将军以后还有何打算?”

楚翔似被惊醒。恍惚间记得多年前符陵也曾这样问过。日后的打算?再没有史书要写,再没有黄河要治。自己本打算待他归来,就守在他身边,平平静静地度完剩下地岁月……现在……楚翔茫然答道:“我只愿能守在陛下身边,恳请娘娘准许翔去为陛下守灵。”

楚翔静静地跪在泰陵前,从清晨直到黄昏,不哭也不动,天地万物都已消失,只有这座巨大的陵墓。这是楚翔所见到的最气势恢弘的陵寝,胜过了古往今来任何帝王的皇陵,就象是一座雄伟地大山,几乎要高入云天。陵前是高大的无字碑,楚翔知道这是他想要的。文字写不尽他的伟业丰功,但再宏大的陵墓又怎能埋葬他傲视天下的灵魂?

天色渐渐地黑了,楚翔的身体淹没在泰陵巨大的阴影中,微风拂过,仿佛身后有人深深叹息,温柔地呼唤自己:“翔儿!”“陛下!”楚翔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林间飒飒的风声,楚翔缓缓地俯下头,已是满脸地泪水,自从得知符陵的死讯后,这么多天来这是他第一次流泪。原来世上最悲哀之事不是痛哭,而是明明痛到了极处,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今日一旦哭出来,竟是一发而不可收……楚翔双手捂脸,压抑着哭声,心口处象是有一把刀在搅动,痛到无法呼吸……良久,楚翔抬头仰望天上的那轮明月,月亮洒下温柔地银色光辉,如同那人深情的眼眸。楚翔嘶声道:“你答应过我,你会回来,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陪在我身边,你难道忘了吗?”

楚翔小心地解下系在颈间地龙凤玉锁,被符陵摔破地一角是怎么也补不上了。将玉锁合在掌心,楚翔轻轻地用唇亲吻着,“你为什么不带上它?它可以保佑你平安的!你是故意地,故意的!陛下,就算我有千错万错,你也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忍受这剩下几十年的折磨!你太残酷!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能忍心……我恨你!我--恨--你!”楚翔声嘶力竭地叫着,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最后化作夜风中的凄厉悲鸣。庄严的泰陵死一般地沉默,没有人回答他。

守陵的侍卫听到呼叫,赶快奔过来,却发现楚翔已晕倒在陵前。侍卫们忙将他扶进屋里,第二天一早醒来后,他便又去陵前守着。日复一日,楚翔发现,自己的眼里除了这座陵墓,再也看不到其余,而自己的心里……记得符陵曾问自己的心里是什么,那时自己的回答是几座坟,但现在,那几座坟已被这巨大的陵墓所吞没,缓慢而又坚决地压迫着自己的心脏,直到将它碾成粉末……想到父母兄弟和好友,是深深的内疚和钝钝的痛,但符陵,根本不用想起,每一次呼吸都是汹涌的痛楚,原来这就是情么?终于不能用责任和理智来束缚;原来自己的心太小,而这陵墓太大……

楚翔迅速地消瘦下去,整日整日地不说一句话,旁人看来,他甚至有点痴呆了。其间狄丰来看望过师弟两回,楚翔却不要他陪,只说自己想独自和符陵在一起。狄丰知他性情素来固执,劝了几回,毫无效果,只得随他。

到了夏天快过去时,他白天却不再守在陵前,而是到西城门外站着,从早到晚象根木头一样,望着远方,晚上便和衣躺在泰陵前,日日如此,风雨无阻。问他做什么,他只说:“我等陛下回来,他答应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