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余日,一天半夜,寝宫外忽然有人高声禀报:“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战报到!”楚翔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睡眼,拉住正在穿衣的符陵,问道:“陛下,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符陵道:“怕是前线出了问题,朕去去就来!”回头温柔地吻了吻楚翔,方起身去了。
符陵去了足足近一个时辰方回来,进门后也不就寝,令人点了灯,就在灯下翻来覆去地读那战报。
楚翔等了良久,翻身起来,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披上外衣。
符陵回头见是他,将他拉到身前,靠着自己坐了,递给他几页纸,道:“真是妙计!”楚翔见符陵面色不善,眉头紧锁,目光中大有研判之意,心中疑惑,忙接过纸来一看,正是长江前线的急报,急急展开,一目十行读了一遍。
原来,秦军大军抵达长江北岸后,原留守驻军已造好了上百艘大船,外加征集的民船千艘,作好准备渡江作战。
但南军却训练了一批水性极佳的死士,携带铁锥,趁夜从上游乘小艇顺流而下,到秦军泊船附近时跳江潜水,潜入大船之下,用铁锥凿穿船底。
而秦国大军初到,立足未稳,布置不周,全无防备,一夜之间,上百艘大船沉没了十之八九,船上的秦国官兵大都不谙水性,亦伤亡惨重。
慌乱之中,南军又趁势放船渡江掩杀,秦军竟然大败,船只损失大半,只得退回岸上。
陈郁一面通报军情,自请处分,一面等候符陵的指示。
楚翔看罢,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似要蹦出胸膛,捏着战报的手心里全是汗,这一计策正是他托狄丰带给安澜的书中所记,未料竟能大奏奇效!楚翔把战报还给符陵,试探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不过是场意外,陛下不必多虑。
不知陛下下一步作何打算?”符陵沉吟道:“这一战人员伤亡倒是小事,但船只损失殆尽,附近的民船已被征集一空,要筹措更多的船只,仓促间又到哪里去找?若要重造百艘大船,汛期之前已来不及了……”符陵说着站起身来,在寝宫内来回踱步,过了一柱香功夫,终于下定决心,回到案前,提笔刷刷地挥就一道手谕,传人进来,令快马加鞭送往前线。
此时两人都了无睡意,符陵叹息:“既然事不可为,不如及早撤军,朕已令陈郁整顿人马,准备班师回朝,明年再做打算。
周军谙习水性,利于水战,我军受些挫折,也算是得个教训,下次再不能如此草率轻敌了!”忽笑了笑,又道:“翔,这一战,与当年周公瑾的火烧赤壁大破曹军,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你那好友安澜将军确实不容小觑,朕竟不知江南还有这样的人物!幸好如今你不在周军中,否则南朝岂不是更如虎添翼?”楚翔只觉脑中阵阵晕眩,将心一横,忽然站起,走到符陵面前,撩衣跪下道:“楚翔对陛下隐瞒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请陛下治罪!”符陵这回却不急着让他起来,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楚翔咬牙道:“不瞒陛下,这次周国大破秦军的计策,是我预先写好,托大师兄连同盗来的密信一起转交安澜的。”
符陵闻言一愣,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楚翔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低着头只看得见两尺外明黄色龙袍的下摆,却是纹丝不动,直到楚翔的膝盖都跪得有点麻木了,符陵方开口道:“你起来罢!果然是如此!安澜虽然勇猛,未必想得出这种计策,朕早有疑惑,也不是不能查到,但朕还是宁愿你亲口来告诉朕实话。”
楚翔仍跪着道:“大军失利的责任皆因我起,请求陛下处罚,以振奋士气,平息舆论。”
符陵笑道:“朕如何处罚你?杀了你么?那朕费那么大力气救活你,岂不是疯了么?罚你还莫如处罚朕自己。
献计之时,你尚未诚心归服,心系故国也是情有可原,朕不怪你!但如此名将忠臣,周国却不知珍惜,朕亦为你一叹啊!”说着伸出一只手,让楚翔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暖暖的大手传递着安心的温度,楚翔知道已逃过此劫,却无半点轻松得意心情。
符陵仍让楚翔在身边坐下,道:“你说得不错,胜负乃兵家常事,黄沙百战,谁能长胜不败?朕这次输给你,也是心服口服,你算得偿夙愿了罢!”楚翔想起自己曾说过一定要赢他一次,却不许他让,微红了脸,道:“那是陛下此次未亲临前线,才能捡个便宜……若是御驾亲征,天下谁人可当?”符陵摇头道:“一时一事的得失,怎比得上你的安危重要?只要你平安无事,朕早一年迟一年平定江南又有什么关系?”拍拍楚翔的手,笑道:“翔,朕知你能说出此事,已属不易!真话方见真心,虽然说得晚了点,但朕还是很高兴你能主动告诉朕。”
楚翔满面愧色:“蒙陛下宽宏大量,屡次原宥。
翔早说过,从此只效忠陛下,唯陛下之命是从!以后再不敢对陛下有所隐瞒。”
符陵点点头,道:“朕相信你,那这件事就当是最后一次吧!”此时天色已微明,符陵起身道:“朕要去上朝了,你再睡会吧!”看着楚翔躺下,这才离开。
楚翔见他走了,哪里睡得着?睁大双眼躺在**,思绪凌乱。
躺了一阵,天色大亮,太监来侍候穿衣用膳,用完早膳后楚翔又坐在寝宫里发呆。
符陵却直到近午才回来,原来这是秦军近年来首次败绩,接到战报,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符陵这回不能再强势弹压,将失利的责任大半都揽到自己身上,以稳定人心。
散朝后,又单独留下数名军机重臣商议,筹划方略,议论良久,最后仍决定按照符陵的计划,召回大军,日后再图。
符陵即正式下旨令陈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