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做朋友。◎

【？？？？】

【女孩认识鬼？】

【咦？鹿大师不是说和她们家没关系的吗？】

直播间里一片哗然。

就连被鹿鸣微拎在手里, 瞧着有点可怜巴巴的女鬼也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赵灵。

齐女士也定睛看去：“……好像真的是？”

赵先生仔细打量片刻，而后低声询问道：“老婆？灵灵？你们认识它？”

齐女士略显复杂：“不认识。”

顿了顿, 她轻声道：“老公，你还记得上个月吃饭时我们提起过的事吗？就是我哥孩子以前读的那个初中……”

赵先生愣了愣, 回想片刻。

他倒抽了口凉气，眼底闪过一缕同情：“眼前女鬼不会就是那个自杀的……自杀的小姑娘吧？”

【自杀的？】

【钱佳麟？卧槽，我搜到新闻了。】

【？？？？？】

【啊？还有新闻？】

【去搜一下吧，北城13岁初中女孩跳楼自杀……】

【啊……上个月的新闻】

【我记得闹得挺轰动的……】

女鬼钱佳麟慢慢回过神。

它迟疑地看看齐女士，又看看赵灵：“你们认识我？”

赵灵搔搔脸颊：“认识。”

前面知道女鬼很愤怒的她, 此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她认认真真的解释：“你每回区里联考都是第一名，我们班主任, 还有我补习班的老师都会提起你来……我以前老羡慕你了！”

赵灵偷偷看了眼爸爸妈妈。

她的声音越发小声：“明明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厉害的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说他们以前读书都是第一名第二名, 而我……”

赵灵垂着眼眸：“都是倒数。”

她羡慕地看着女鬼钱佳麟：“家里亲戚还背地里说我是笨蛋……我那时候想我要是和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女鬼钱佳麟沉默不已。

它的理智还挺清晰, 轻声说道：“我也很羡慕你, 明明考试考砸了，可是你的爸爸妈妈都不会怪你，还会安抚你，你说身体不舒服, 他们会带着你去医院检查, 还会私底下询问你是不是在学校里受委屈……”

女鬼的声音轻飘飘的……

赵灵愣了愣：“难道……你不是吗？你是全区第一耶，难道还不够好吗？”

【不会吧？那孩子还怀疑自己不够好？】

【前面的你知道这个女鬼的情况？】

【那个女孩成绩超级好的。】

【知道啊！我儿子就是这个班上的！女孩性格活泼, 成绩优秀，还很乐于助人, 咱们家长会的听说她自杀都觉得很离谱……】

【可是小姑娘的反应有点奇怪？】

【据说那女孩子还留了遗书, 说是……家长逼得太紧受不了了！】

【听说确诊抑郁症, 父母却不让去医院】

【啊？怎么会这样子？】

齐女士看着弹幕, 心里一咯噔。

女鬼钱佳麟摇摇头：“或许吧……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都是爸爸妈妈逼我的……或许我永远都达不到爸爸妈妈的要求吧？我……好累了。”

赵灵眼眶微微湿润。

她不敢再问下去，而是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赵灵弱弱开口：“那你为什么在我家啊？”

女鬼钱佳麟：“……我死掉以后就到处闲逛，然后就溜达到了补习班。我原本想看看老师，然后刚好看到你在补习班考了倒数第……”

赵灵瞳孔地震，手舞足蹈。

可惜她的动作迟了一步，女鬼钱佳麟慢吞吞地说完剩余的话语：“一。”

齐女士眯了眯眼睛：“灵灵？”

她瞪着女儿：“倒数第一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赵灵冷汗直冒：“哈哈，哈哈。”

她声音渐渐微弱：“就是考砸了才不敢说的嘛……”，赵灵避开亲妈的怒视，讪笑着：“然后呢？”

女鬼钱佳麟眨眨眼：“看到你爸爸安慰你，说带你去吃大餐改改心情。”

这下瞳孔震惊的是赵先生了。

齐女士怒目而视：“老公！！！？？？好哇！我就说补习班最近怎么都没联系我，合着老公你偷偷摸摸帮灵灵处理了是不是？”

【不是？女鬼到底在说啥？】

【哈哈哈哈哈倒数第一，那个女鬼钱佳麟好像成绩很好……这区别】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吧？】

【嗐……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灵魂居然……】

赵先生缩了缩脖子：“……都是我的错。”

齐女士咬紧牙根，勉强摁下窜起的怒火。她又看向茫然失措的钱佳麟，柔声道：“然后呢？”

女鬼钱佳麟沉默一瞬：“我没被安慰过。”

它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我很好奇，别人家的爸爸妈妈是怎么对……怎么对孩子的……我就想去，想去看看，然后，然后就跟着你们回来了。”

“我白天会去别的地方溜达。”

“有时候还去补习班看你读书，或者去游乐园看别人玩耍，要不去球场看人打球，还会去剧场看相声表演，上周还去听了演唱会。”

听到这里赵灵忍不住了。

她抬高声音：“你还去听了演唱会！？不会是喻婷的吧？呜……我零用钱用光了，老妈还嘲笑我QAQ”

【鬼还去听了演唱会？】

【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啊？我好急！】

【我恨不得也能生出一对天眼来】

【那不就每天进进出出都会看到一堆鬼？】

【？？？？？？】

【不至于……吧？】

齐女士握紧拳头：“咱们约好的吧？”

她弯腰盯着嘀嘀咕咕的女儿：“谁让你月初就用光零用钱，还好意思说呢。”

赵灵别过头：“……这世上**太多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女鬼钱佳麟：“现场效果是不是很震撼？”

女鬼钱佳麟点点头：“很好听。”

它弯了弯眉眼：“我还是头回听到，真的好开心~”

赵灵那点羡慕像泡泡般啪叽破碎。

她睁大双眼：“不是？你连喻婷的歌曲都没有听过？”

【？？？？？】

【卧槽？不是吧？这得管多严啊？】

【哇……那时候新闻出来我就觉得够夸张了，结果，结果居然离谱到这个程度？】

【谁让父母没有上岗证呢：）】

【嗐……虽然听不到其他，但我觉得那孩子应该过得很可怜吧。】

女鬼钱佳麟笑了笑：“嗯。”

她摇了摇头：“不过没事了，当鬼也挺快乐的，要是我有下辈子的话我想要一个普普通通……”

鹿鸣微打住它的话。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的阳寿未尽，我要把你送回身体里去。”

女鬼钱佳麟：“……？”

赵灵一家人：“？？？”

直播间观众：“？？？”

与此同时，北城大学医院。

ICU外男男女女站着七八个人，他们中间围着一对夫妇。老人含着泪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失去佳麟的现实……可是你们也要想想日后啊！你们还年轻……”

那对夫妇沉默地坐在其中。

任凭亲友如何劝说，他们都是一声不吭。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

少年匆匆狂奔过来：“爸！妈！爷爷！舅舅！”

围着的中年人有对夫妇转过身。

男人偷偷看了眼小舅子夫妇两个，又没好气地叱道：“医院里你闹这么大声音做什么？你舅舅舅妈心情不好，没空理你……去去去，赶紧回家去！”

少年急得要命：“是关于表妹的事！”

呆滞的中年夫妇猛地抬起头来，双目骤然放光。他们直直得扑向侄子：“柯涵，你知道什么？”

钱母声嘶力竭：“是不是有人欺负佳麟……佳麟才会自杀的……对不对？佳麟这么乖的孩子，才不会是自己想自杀的对不对……？”

钱父没有说话，眼里却是同样的意味。

几名亲戚交换眼神，没忍住深深叹了口气。

少年柯涵身体一僵，眼神漂移。

他没回答舅舅舅妈的问题，而是把手机怼在舅舅舅妈跟前：“我在鹿大师的直播间里看到的……表妹好像很羡慕这个叫赵灵的女孩，因此跟着她回去了。哦，当然说看到，其实我也没看到表妹的灵魂啦……我就是听里面人说的……”

少年柯涵没忍住，小声为躺在ICU里的表妹说话：“我觉得表妹很厉害了，都能考第一，可是……可是连喻婷的歌都没听过，这种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柯涵父亲拍了拍儿子肩膀，止住他的话。

在场亲戚往日也没少羡慕佳麟的父母，能培养出优秀的女儿。等出了这件事以后他们才渐渐知道，那个孩子往昔过的日子。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钱父钱母没有注意侄子兄弟的叹息声，他们争先恐后的抢过手机，而后直直盯向屏幕。

旁人见不到的女鬼，在他们的眼前却是清晰了然，夫妇两人鼻尖一酸：“是佳麟……真的是佳麟，怪不得这孩子醒不过来，原来，原来……原来是这样……”

周遭的亲戚也**起来。

先前劝导他们的老人看着镜头，却是错愕了一瞬：“我没看到？”

“我也没……”

“不会是骗子吧？”老人沉声问道。

“不是不是。”旁边的人连忙解释，“爸！你放心，鹿大师直播间很准的！我看过好几次鹿大师的直播了，佳麟那孩子肯定还在！”

然后众人同时听到了鹿鸣微的那句话。

所有人眼前一亮，瞬间喜上眉梢：“佳麟还活着！”

女儿……阳寿未尽！？

中年夫妇的双眼渐渐放光，而后又听到直播间里小女孩赵灵的惊呼声：“咦？你不想回去？”

钱父钱母齐齐一愣。

屏幕那头，赵灵不可置信的看着钱佳麟。

女鬼钱佳麟反应冷淡。

她定了定神，才颤声反问道：“为什么？人要活下去才好啊！”

女鬼钱佳麟抬起黑黝黝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赵灵。它歪了歪头：“赵灵，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赵灵眨巴眨巴眼睛：“……哎？”

她茫然地摇摇头，有点羞涩的红了脸：“我，我不知道。”

女鬼钱佳麟笑了笑：“我想或者是为了经历吧……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能看自己想看的东西，能完成自己的理想，能给身边人带来幸福……”

赵灵小声咕哝：“你不是想得挺多吗？”

女鬼钱佳麟：“……我这辈子是做不到的，我父母会永远逼着我去完成他们的梦想，我一辈子都会活在他们的阴影中，与其那样子不如早点死掉，喝一碗孟婆汤再忘掉其他。”

钱母哀嚎一声，瘫软在丈夫的怀抱中。

女鬼钱佳麟笑了笑：“他们之前还备孕，想再要一个孩子。要是真的能有孩子的话……或许在失去我以后他们会对弟弟妹妹好一点吧？”

赵灵眼圈微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齐女士忍不住别过头，被同时红了眼的赵先生拥入怀中。夫妇两个不忍再看这个明明和女儿同岁，却宛如成人般思绪清晰同时对世间绝望的女孩。

钱父钱母如遭雷击。

看着神色平静淡然，述说着自己不打算重回人世间的女儿，两人的面色惨白无比。

钱母捂住脸：“不要……不要……”

钱父死死看着失去的女儿，心如刀割。他哆嗦着手，拼命敲击着键盘：【佳麟，爸爸妈妈不能失去你】

【佳麟，拜托你回来好不好？】

【只要你回来，爸爸妈妈保证以后都不会伤害你】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爸爸妈妈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佳麟，爸爸真的好想你】

【佳麟，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如果失去你的话……爸爸妈妈还怎么活下去？】

直播间观众前面还以为是帮渣父母说话的网友，刚想怼一怼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不对劲。

【等等？这是女鬼的家里人？】

【……怎么说呢，嗐……】

【听小姑娘的意思，女鬼不想回去？】

【可是鹿大师说阳寿未尽，应该会把她带回去的吧？】

钱父钱母升起一线希望。

女鬼钱佳麟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弹幕内容，整个鬼都蒙上一层阴影：“我不想回去！”

钱父钱母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钱母紧紧抓住侄子：“柯涵，你知道鹿大师在哪里吗？”

柯涵努力回想：“好像……是在中御国际？”

钱父腾地站起身来：“我去那边……我要把佳麟带回来！”

钱母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钱父摇摇头：“你留在这里看着佳麟，我过去，我过去……我一定会劝说她回来的！”

钱母哪里坐得住。

她连连摇头：“我要去……我要去！”

柯涵小心翼翼地举手：“有没有可能，鹿大师会过来？”

钱父钱母定了定神。

他们齐齐看向直播间镜头，看到了鹿鸣微的叮嘱：“这样吧……我先带你去医院，然后看一看好不好？”

女鬼钱佳麟很是抗拒。

它低垂着头：“我不想见到他们……”

鹿鸣微笑了笑：“这可不行，我必须要带你回到医院去。你的三魂七魄还有一魂两魄留在身体之中，要是离开时间太长，都会渐渐失联消散，到最后再无转世投胎的可能性了。”

女鬼钱佳麟沉默了：“好吧。”

赵灵小手紧握：“唔……”，她犹豫了下，又拉了拉父母的手：“爸爸妈妈，可以吗？”

赵先生和齐女士相视一眼：“好。”

赵灵仰着小脸看向鹿鸣微：“鹿大师，我，我们也想陪着钱佳麟一起过去！”

女鬼钱佳麟错愕地看来。

赵灵握紧手：“那个……我……我，我想和你做朋友！”

女鬼钱佳麟别过头：“不要。”

冷酷的拒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赵灵的头顶，小女孩眼眶瞬间泛起泪花。她垂头丧气之余，还有点郁闷：“为什么啊？”

【可怜的小姑娘】

【呜呜呜呜呜小妹妹太可爱了！】

【为什么不和我们交朋友吧？】

女鬼钱佳麟掷地有声：“爸爸妈妈说的，让我不要和笨蛋来往！”

赵灵：“……可你刚才都说不想听他们的话，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就像是交朋友的事，也应该你自己说得算……吧？”

女鬼钱佳麟呆立在原地。

赵灵挺起胸膛，昂首阔步：“说吧！你想不想和我交朋友？”

女鬼钱佳麟：“……”

它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赵灵。明明已经是鬼了却生出酸涩的心情，强烈的情绪如浪潮般蜂拥而至，拉扯着它往更深处走。

那是它从未接近过的地方。

女鬼钱佳麟别开头，避开了赵灵的视线：“随便你。”

赵灵大声道：“你给个肯定答复。”

女鬼钱佳麟低垂着头，发丝遮不住变红的耳朵根：“我……我愿意！”

赵灵眼前一亮：“这才对嘛~！”

她凑上前来，握住女鬼钱佳麟的手。

入手的寒凉让赵灵打了个寒颤，却没有让她停止动作。赵灵紧紧握住女鬼钱佳麟的手：“走，我们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