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尽深,月色朗朗。
偶尔风过,树叶沙沙作响,更显静谧。
遥望着窗外,慕禅想起以前,似乎从来不会觉得日子过的想现在,竟如此缓慢难熬。
昨日沈澈离开,距离他所约定的三日之期不过还有两日的时间,慕禅却感到时刻都处在一种莫名的忧虑之中。 她懂得沈澈的意思,他想偷偷带自己离开,离开这让人望而生寒的深宫。 可为了自己,他真值得如此犯险么......
“咔嚓”
正思绪辗转混乱,慕禅突然听得外间小院儿的墙头一声脆响,警惕往外张望了一下,却看到一个白衣身影利落而下,衬着月光仔细看去,来人竟是元景!
“元景?”慕禅隔着窗探头,低声唤了唤,赶紧转身来到房门口。
元景左右望了望,冲慕禅点了点头,再提步闪身进了房中,转身赶紧将屋门牢牢闩住,又赶忙过去把慕禅适才立在那儿发呆的窗户也关住了。
“你怎么来了?”慕禅又惊又喜,过去挑了挑灯烛,斟上一杯热茶递给元景:“你又怎么知道我住在此处?”
“皇宫里还没有什么地方能拦住我的。 ”元景接过热茶一口饮了,这才抬袖抹了抹唇边茶液,缓缓坐下:“再说,玄谙并非有心要囚禁你,所以也不难找。 ”
“谢谢你来探望我。 ”慕禅没想到深夜来客竟是多日未曾相见的元景,心中欢喜。 一如见到故人一般:“可惜没什么好招待地,莫要见怪。 ”
“我来是有事儿要问你,并非作客来的,你不用拘礼。 ”元景摆摆手,切入了正题,一双朗目盯住慕禅,一字一句地问:“你可愿意与沈澈远走高飞?”
原本手里正捏了茶盏想要啜饮。 慕禅未曾料到元景竟问出了这样的话,“哐”地一声茶盏落在了桌面。 流了一滩茶水。
元景见状,蹙起眉头:“你别怕,若不是我答应帮他,你们就算想走,也难走得了。 ”
慕禅这才迟疑地点了点头,起身拿了抹布过来将桌子清理了一番,依依坐下。 透着烛灯,神色疲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害了大人。 ”
能与心上人携手远走,慕禅又何曾不为之向往?可沈澈身份特殊,乃是皇家亲眷外姓王爷。 若是他私自带走自己,慕禅害怕,沈澈的一生或许就那样毁了。 也说不定。
看着慕禅面色为难,元景不得不劝道:“慕禅,你不要总是为别人着想,你要问问自己的心,后半生,可愿意交付给沈澈?”
抬眼。 看着元景认真的模样,慕禅迟疑了好半晌,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面上有着一丝甜笑:“他待我情真意切,我也愿与他携手白头,这些都无需多问的。 ”
“可你不愿意他为了你而受到任何牵连,是么?”元景被慕禅地浅笑弄得心头一阵涩意涌上,只好苦笑着问道。
“所以我着急,却又不能和他互通消息。 ”慕禅身子向前倾了倾,着急地又道:“皇上虽然下令让我在内狱司禁足。 可你也看到了。 我不过是一人独自住在一方小院儿之中,日子并不难过。 甚至还称得上舒适二字。 可沈大人他不知道,他昨日黄昏时候过来,匆匆交谈中最后突然就定下了三日之后黄昏之约。 叫我如何不担心?”
“你以为,他不过是想救你出内狱司吗?”元景摇摇头,想着沈澈竟然有如此大的决心,却也佩服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慕禅不解地望着元景。
“很快,玄谙就会解决徐相地事儿。 ”元景并未正面回答:“那个时候,说不定沈澈就没什么能向玄谙予求的了。 ”
“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 ”慕禅摇摇头,侧过眼,瞧着突突直跳的烛火,只觉得胸口也闷的厉害。
“若你和沈澈真能远走高飞,你想过玄谙的处境么?”元景不想在这个时候怜香惜玉,直直逼问道。
“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的处境又岂是我能考虑地。 ”慕禅怅然一笑,略有些苦涩:“他从来都是算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徐妃跟了他这么多年,因为他和徐相的嫌隙,竟能忍心下药于她。 这样的人,他何曾关心过别人的处境?”
“你还在为此事怪责于他么?”元景锁住眉头,只觉得慕禅和玄谙之间的心结似乎很难再解开。
“我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责怪他呢,不过是替后宫女人感到不值罢了。 ”慕禅摇摇头,收起了不悦的表情,抬眼望着元景:“我知道你们借口,不过是江山社稷为重。 若是徐妃有孕,徐相一党就更加难以根除了。 可身为女人,我真的替徐妃不值,至少她是真心对玄谙地,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的下场罢了。 ”
“你总是担心别人。 ”元景看着慕禅,心软道:“这个时候,你需要考虑的是自己。 若你真的下了决心要和沈澈离开,我会尽一切帮你的。 ”
“我......可以说不吗?”慕禅面上扶起一丝苦笑:“皇上将我禁锢于此,我也有预感,他或许只是想我远离沈澈罢了。 ”
“除了沈澈,他还想你远离即将在后宫发生的一切。 我承认,我误会了他,他这样做也地确有他的道理,可他却没想过你是否愿意。 ”就了一口茶,元景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郁郁:“那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诸葛云带走,我就觉得,或许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是错误的。 太后和玄谙都认为自己有资格决定你的人生,可人生毕竟是你的,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
慕禅此刻脑中渐渐变得清醒了起来,起身看着元景,似乎想要送客:“元景,谢谢你今日过来,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吧。 ”
“需要我去劝劝沈澈吗?”元景起身来,点点头,却突然道:“当时我答应助他带你出宫,根本以为玄谙是真的囚禁了你,可如今看来,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帮他了。 ”
“明日此时,你再过来,相信我就会有答案了。 ”慕禅笑得很是清朗,心中也已经有了想法。
“不如,明晚我带着沈澈一并过来,让他和你再谈谈。 ”元景还是觉得不妥:“我怕他陷入执念,要是你......”
“不用。 ”慕禅淡淡地摇了摇头,浅笑道:“你只需替我带一句话就好。 ”
“什么话?”元景问。
“一年之约,无论是皇上还是其他人,都不能改变。 ”
慕禅缓缓渡步到门口,打开房门,月光从身后照进来,拖了长长的影子,让元景几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好点了点头:“我会转告他地。 ”说完,纵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
离开内狱司,元景始终放不下心里地顾虑,原本已经临到了凉lou阁,还是决定先去太医院找到沈澈,再和他好好谈谈。
正好此时玄谙刚从漏玉殿归来,远远看到元景一袭白衣匆匆而去,觉得奇怪,侧身吩咐拓冷:“你去看看,诚王这么晚了还出去做什么。 再过两日就要行动了,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
“属下遵命。 ”
拓冷抱拳,转身就要走,却又被玄谙叫住了:“跟随保护他的安全即可,别惊扰了诚王。 ”
......
哪知玄谙回到上仪殿不久,拓冷竟回来了,面色犹豫,似是有话要说。
吩咐诸葛云退下,玄谙斜倚在御座之上,挥了挥广袖:“怎么了?”
“适才,属下一路跟着诚王而去,看到......”拓冷锁紧眉头,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勿需顾忌什么。 ”玄谙想起今日还未饮下祛咳药汁,便起身来到一旁地窗几,取了白瓷小瓶儿在手。
“属下看到诚王和沈大人会面,两人似乎在说什么,几次提到了......慕姑娘。 ”拓冷一边说,一边瞧着玄谙的反应,见他并无异样,又道:“还提到了两日之后的黄昏,似乎是诚王要助沈大人和慕姑娘离开.....”
拓冷话音还未落,就听得“砰”一声脆响,原来是玄谙手中的药瓶儿应声落地,碎片飞溅,染湿了一大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