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吃过朝食后,赵政在大师姊清的引领下前去慰藉周朱。但周朱举止虽未失礼,然神情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却是溢于言表。乘兴而去,却败兴而归,虽说早有所料,但遭人冷遇,赵政少年心思,难兔心绪低落。
大师姊清看着自周朱居处出来便一路低着头,怏怏不乐的赵政。劝慰道:“婶娘结婚於周师叔十余载,虽曾生有二子,然却俱是早夭。长发虽是侄儿,然婶娘待其如亲儿般宽厚,以为后人!值此新丧之际,悲痛难以自己。秦王莫放于心上才是!”
赵政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怨不得周朱女士。通川谷数日,长发端食送水,照料甚是周到。其聪慧、灵动可爱,吾亦是最为喜爱。彼此引以为友,原已约定,待得病愈便带领其去采菇。不想受吾连累就此祸亡。心中甚是不安,羞愧不已!愧对周朱女士,愧对长发!是了,按刚才大师姊所言,长发是有姓氏了,吾意愿前去悼别一番不知可否?”
大师姊清听得赵政相询,点了点头,说道:“嗯,村庄中人几乎都有姓氏,无姓氏者廖廖无几。长发乃是周师叔之从子,为周氏子弟。”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复杂。“既是秦王有意,且容清为秦王引路!”说完,便引着赵政李斯二人往后山行去。
。
第153章 选择
自古便有礼不下庶人的成俗,而先秦时期,贵族和大族子弟才有姓氏,而庶民只有名而无姓氏。有无姓氏是区别两者之间最显著的差别。所以赵政才问长发是不是有姓氏。如果长发没有姓氏,赵政作为一名贵族,前去悼别便是不合于礼。
依旧是穿过后谷的马厮,在昨日陈尸处再往前数百数远,缓缓的山陂上整齐的修着几排土坟墓,最近一个明显近日方才修建,周边全是新土。没有砖石,坟堆上没有栽树。上古时期凡掘穴葬棺木,盖土与堆平,不植树者称墓,就是只在地下掩埋,地表不做任何标志。后来逐渐有了地面的堆土,这就是坟。后来又有了墓碑。自古以来,民间少年(未成年)丧者不得棺葬,以蒲席裹之入土。
坟头一侧树有于一竹杆,缠有一条白绫。墓前摆有一案一个石釜,侧边不远处一小堆香蒿。案中间摆着一香盘,其中一插口上还有一支祭香尚未燃尽。旁边还散放着数支尚未用过的祭香。地面脚印凌乱,想来是前不久才有人来此祭拜过。
大师姊清取用了些香蒿,置于石釜中,然后用燧石引燃燔烧。又从案上拿了根祭香。凑近香蒿中引燃,然后用手扇灭香头明火,这才递给了赵政。先秦时期,是还没有蜡烛的,但香(就是祭香)已经有了。当时照明除了油灯之外,就是用烛照明。此时的烛就是一种火把、火炬而已。未燃的火把通称为燋,用于把持的为烛,置于地上的为燎。而燔烧香蒿,以香祭祀也是成俗。《诗经·生民》记述周人的祖先在祭祀中就使用香蒿(“萧”),《尚书·舜典》记述舜封禅泰山,也是行的燔烧之祭。用手灭香上明火也是依礼行事,因为祭祀要求不得直接用口吹灭祭祀中的明火,怕口中荤气(不是指吃了肉的荤气。是指吃了蒜、姜之类辛辣类食物)沾污香气的清香。祭祀必须保证香气的清纯,这点在如今也很多地方保留有这习俗。
赵政正了正自己姿仪,接过香上前插在香盘上。作礼后望着那小小的坟堆,勾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一脸悲色。许久才收拢情怀。抬起头看着陂上大小、高低差不多的众多坟墓。赵政心中有些诧异:“莫非这些皆是……”
“正是,此间葬的都是各族如长发般大小未成年的孩童。”未等赵政说完,大师姊清就在一旁接口解释。
“怎会如此,贵村庄人丁也不是很多,怎么数年间有众多孩童身亡?莫非是有些变故?”
“嗯,数年前村中有一妇人受激癫狂,四处纵火。这些孩童便是死在那次大火之中。”大师姊清也是一脸沉痛,稍稍提了下起因,就沉言不语。
“数十孩童一朝而亡,世间悲痛莫过于此!不知可否细说一二,让吾等也好引以为鉴。”赵政也是长叹一口气。
“其时清也不在山中。只是事后听闻是一妇人在战争中丈夫、家翁等一家一十六口,全亡于一场战争之中。只余得已身及尚在襁褓的幼子。闻知消息后那妇人便有些神智不明,不久后便癫狂。后来纵火烧了童舍,烧死孩童四十有二。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幼子!”
听到此处,赵政和李斯二人唏嘘不已。好一阵赵政才说道:“国虽大,好战必亡。仅一场战争,便悲惨至此。如今天下各国连年征战不休,不知死伤。也不知有多少如此悲惨人家。唉,对了,其家人是在哪场战争中受害的?”赵政这样问,是因为当时各国的兵员都是由民间征集。一家之中,哪怕尽是男子,也不可能全部征上战场,只能是在战争中被士兵所杀。
听得此言,大师姊清脸有些异色,望了一眼赵政,说道:“便是数年前,秦国相邦吕不韦灭东周之战。那妇人全家皆是秦兵刃下亡魂!”说完便脸含深意的望着赵政。
赵政毕竟年少,继王位也不足二年,城府不深。听大师姊清清这么一说,又这样神色怪异的看着,脸色大窘。面上青白不定,时而显怒,时而羞愧。好一阵才平静下来,脸带惭色,向着大师姊清轻声问道:“不想却是如此深仇大恨,汝等恨吾,恨秦乎?”
大师姊清摇也摇头,说道:“恨?说不上!不过是不喜秦国罢了。”听得此言,赵政长舒了一口气。却又听得大师姊清继续说道:“想我南山村庄,自周初创建,至今已有七百载有余。本就是为收容商周及各国蒙难之公子、王孙和巨族子弟。武王至成王年间,广封天下诸候,有国八百有余。然至今天下只得数国,十不存一。七百年亡国八百,若是南山有痛,早已山崩;即使有恨,七百载来,又能留余几分?南山早已淡然!只余得一群乱世苟且之人偷生于世!然周室覆灭时日尚短,村庄中不喜秦人罢了”
“缘是如此,这么说来,村庄众人皆是各国蒙难之公子、王孙和巨族子弟?或是其后人?长发即为周氏,莫非是周室后人子弟?”
大师姊清点称是,解释道:“正是。不过不是东周,而是西周周室。长发乃是周师叔从子,而周师叔是武公的庶子,西周之公子!”
“那郑娘便郑室后人?陈长老及陈创是陈国子弟?听说大师姊是相氏子女,又是哪国还是哪个巨族后人?莫非祖上来自相地?亦或是源自方相氏?”
相氏是个很古老的姓氏。源远流长,有七个渊源。其一便是出自远古时期盘古的后裔,属于以先祖帝号为氏:冉相氏!是远古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他继承了黄帝以道为教,无为而治的精髓,后来他接替几遽氏成为华夏族的帝王。
其二便是出自夏朝王族的后代,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夏朝有帝相,在其后裔支庶子孙中,有的人以先祖的名字为姓氏,称相氏。上古时期,夏王朝第五代君主名叫姒相,是夏王姒仲康之子,史称夏帝相,执政时期大约在公元前2005~前1978年,逝世后葬于今河南省濮阳市的相陵。
第154章 火药
“管清青!”离火口里喊着,人却失了重心。忙用手胡乱撑着,希望能重新找到平衡。睁开眼却是刺目的阳光!自己就在书房躺着,窗外的大雪衬着阳光,道道光线射到屋里让人睁不开眼睛。
离火知道自己是做梦了,所以在梦里才会出声喊着管清青。而实际上那日管清青出门离开后,离火并没有出声呼唤,只是静静的站在房里,听着管清青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管清青的脚步声有些特别。无论在哪里,是回来还是出去。不管用眼睛看着还是隔着墙,离火都能分辨出那是管清青的走路声。所以每次送别管清青后,只要看不到人,离火总是习惯听着这熟悉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只是这一别,自己却是再也没有听到过这脚步声!离火心里这样想着,心里满是悲苦。拿袍袖擦去眼角和脸上的泪水,拿出戒指静静的看着。心里胡乱的想着,更多的是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离火听得门吱呀一声响,抬头看去,却是陈母进来。陈母手里端着个食案,见离火醒着便走到书桌前,把小七还没收好的书籍摆好。这才把案盘上的碗端到书桌上放好。对着离火说道:“晌午就听得你呼喊,估摸着你也是醒了,却是不见你下楼吃饭。所以我端点肉糜上来给你充饥。你试试看好不好吃,这是我自己做的。”
离火早就辟谷不知饥饿,而陈母一年多来也是很少下厨。不过离火听得陈母话语还是站了起来,走近桌前就看到满满的一大碗肉粥。
隐隐的肉香味吸入鼻中,感觉有些久违的味道顿时亲切起来,心中有了食欲。离火快步走到陈母帮着拉好的椅子上坐好。急不可待的探出头,把鼻子凑到碗边深深的嗅了一气。脱口说道:“真香!”
说完,离火便拿了汤匙大口吃了起来。陈母见离火如此,心里欢喜。笑眯眯的站在离火身边看着离火喝粥。
离火几下就把一碗粥喝完了,这才手帕擦了擦嘴,对着陈母说道:“吃着就是香。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肉糜了。刚才闻着就差点把我魂勾了去!呵呵~”
“你喜欢就好,我也是知你喜欢肉糜才特意给你做的呢。”陈母笑眯眯的应道。见离火胡须上还有些粥渍没有擦去,又拿了手帕帮着离火擦去,对着离火说道:“修炼了几乎一整年,须发也不拾掇一下。来,我帮你梳理下头发。”
说完,陈母便拉着离火的手离了书房拖到离火卧室。让离火在镜前安坐后,陈母拿起梳子帮着离火梳发。离火也没有反对,任由陈母施为,等着陈母开口说道。他知道母亲今天肯定是有话对自己说。而且多半就是和昨天的事有关系。
果然,没梳的几下,陈母见离火在镜中望着自己后,便酝酿了下思绪,开口问道:“昨天那人是谁,听那口气好像是葭的弟弟?葭不是北国人吗,大老远的他跑这(里)来做什么?”
离火听得陈母这样问,也是低吟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道:“嗯,就是葭的弟弟,叫做凯华,冉相凯华。当今北国护国大将军的独子。”
听得离火确认来的人的葭的弟弟,陈这才点头说道:“我才说应该是他,不然不会口口声声的说我姐、我姐哩。要不是你曾和我说过葭有个弟弟我还真想不到会是他。他不是和你一般大吗?怎么看起来倒是挺老貌的呢!他来找你说了些什么?”
“嗯,北人是要比我们南方人更显老些,但他这样子也是有缘由,他两年前受了伤还没有治好。这一生怕是不能再上沙场了!”离火说到这又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他来这里是因为上回我带小七去见葭被他看到了。觉得小七聪慧,所以想让小七到北国去承接北国护国大将军之位。不过我没同意。”说到这里,离火还是脸色淡淡,好像自己说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没同意?这是为什么?这样的好事你还能拒绝?”陈母听得离火拒绝了冉相凯华的好意,不由的有些不解。
这样天大的好处也能拒绝?陈母想到这,便觉得有些不解。不过还站着想了会才说道:“也是,这么好的事情就算是小七是葭的亲儿。那也是肯定要付出代价哩!莫不是他们想让小七改了姓氏?如果是这样,他们就是做梦!还好你拒绝了他,不然就是你同意,我也是万万不肯答应哩。小七多好啊,伶俐乖巧不说,只看喜那性子,陈家估计还是要在小七手里才能壮大。我们自己都得小心的看着怕是出了意外。当宝一样攥在手心!凭白的能便宜他们?他们这是想人想疯了!见小七能有出息就这般眼红,不择手段的这般下作的事也做得出来。休想!墨,你也不能答应,哪怕是葭求着你也不能给。你要是答应了,妈便死给你看。小七那是陈家的种!”
说着说着陈母就感觉自己火气都上来了,直冲头顶!头发也不梳了,对着离火就是一番数落。后来想到离火一直疼爱管清青,怕离火一时心软又答应对方。所以又出口嘱咐离火不能同意,最后还以死威胁离火。
离火坐在凳子上,看着镜中的母亲大发脾气数落自己也没辩解什么。直等陈母冷静下来看着自己时,离火才说道:“没有。妈,我也没有答应。莫说我不想答应,我就是想答应我也不敢啊。小七是我的儿没错。但他更是你的孙(子)、陈家的后人。你对小七的疼爱并不比我少半分。我要是答应了我没法给陈家祖先交待不说,光是你我就不能对不住你做出这种事来!”
陈母听得离火这样说,也是感得有理,不由放心的点点头。接着给离火梳头并说道:“你晓得这些轻重便好。小七是妈的心头肉,万万是不能有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