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感城郊外夜
远天隐隐传来零星的枪炮声。
袁世凯驻足湖边,任朔风吹拂,似在思忖什么。
袁克定沿着小路走来,观察四周的警戒状况。
袁世凯警惕地转过身来,问道:“克定,吴禄贞谋反的情况搞清楚了吗?”
袁克定:“搞清楚了!吴禄贞为湖北人,在留学日本期间与孙中山、梁启超等时相往来。不久以前,他利用各种手段捞到了父亲的嫡系新军第六镇统制之职。接着,他又以‘烟瘾甚重,行同盗贼’为名,将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协统周符麟撤职。”
袁世凯:“很好!据悉周符麟现在湖北新军中供职,你代表我秘密会他,请他携带一笔巨款悄然北上,收买吴禄贞的卫队长马步周,完成刺吴之后,就说我袁某人有重赏!”
袁克定:“是!”
袁世凯:“记住:一,去掉隐患,杀一傲百;二,为我人主北京造势。”
袁克定:“是!”
这时,通信参谋快步走到:“报告!海军提督萨镇冰发来急电:鉴于身体不适,自行引退,离开舰队去上海治病。”
袁世凯一怔:“萨提督行前作何安排?”
通信参谋:“他行前指定巡洋舰‘海筹号’管带黄钟瑛为舰队队长,代行指挥。”
袁世凯一挥右手:“知道了!”
通信参谋转身大步走去。
袁世凯在湖边快速踱步不语。
袁克定:“父亲,据来自上海的消息,为配合陈其美在沪率领商团、学生、敢死队及部分军警举事,驻防吴淞的‘策电号’舰率先起义了。据说,停泊在黄浦江上的‘建安号’等八艘舰艇也准备起义。”
袁世凯:“这正是我最为担心的啊!”
袁克定:“那我们怎么办呢?”
袁世凯:“历来海军自成系统,我无能为力。换句话说,希望或失望全都系于黄钟瑛的身上了!”
长江巡洋舰“海筹号”甲板上外晨
黄钟瑛站在“海筹号”甲板上,望着随江风抖动的龙旗。
有顷,何渭生快步跑到近前,惊喜万分地:“报告!‘海容号’、‘海深号’两艘巡洋舰宣布起义,把龙旗扯下,投进滚滚东去的大江之中,随即又升起象征起义的白旗!”
黄钟瑛兴奋地:“好!立即吹哨集合。”
何渭生掏出哨子,拼力地吹响。
有顷,几十名身穿海军服装的官兵在船头集合完毕。
黄钟瑛站在队前,严肃地说道:“弟兄们!十多年以来,我亲身经历了北洋舰队一败黄海海战,再败威海保卫战,苦心经营多年的北洋水师、南洋水师被一个小小的日本海军打垮了!几十艘舰艇沉没在大海之中,无数的海军先烈葬身于海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们都知道军中有一句大俗话,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我们的皇上、满朝文武大臣都熊了呢?那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就全都熊了,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
黄钟瑛:“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一切听从舰长的指挥!”
黄钟瑛激动地:“好!为了我们的祖国富强,也为了我们的父老兄弟幸福,我们要调转炮口,向腐朽无能的满清政府开炮!”
“同意!”
黄钟瑛:“下边,我宣布:把‘海筹号’巡洋舰上的龙旗扯下,扔进长江之中!”
何渭生等海军官兵迅速降下龙旗,抛向长江之中。
特写:龙旗随着长江的波涛渐渐地沉人江中。
黄钟瑛:“我宣布:在我们‘海筹号’巡洋舰上,高高地升起象征起义的白旗―!”
何渭生等海军官兵把一面白旗升起,随着江风飘扬。
全体官兵高呼:“我们起义了!我们起义了……”
黄钟瑛:“何渭生!立即把‘海筹’、‘海容’、‘海深’三艘巡洋舰起义的消息电告黎元洪都督、黄兴总司令!”
何渭生:“是!”
黄钟瑛:“同时,向各国通讯社发布消息,让在海外的孙中山先生知道我们起义了!”
汉阳龟山 外傍晚
汉水东岸的汉口响着零星的枪声,大火后的残垣断壁依然冒着缕缕的浓烟。
汉水西岸的汉阳龟山沐浴在如血的残阳中。
黄兴、李书城、熊秉坤等艰难地登上龟山,拿着单筒望远镜巡视汉阳保卫战的阵地。
李书城:“黄总司令,我们的脚下就是有名的龟山,在武昌、汉口、汉阳三个城市中地势最高。从纯军事观点看,占领汉阳,即可控制武汉三镇。”
熊秉坤指着汉阳说道:“汉阳有名的铁厂在那个地方,盛产‘汉阳造’的兵工厂在那里。就这个意义上讲,汉阳的得失对湖北战争的全局关系甚大。”
黄兴微微地点了点头:“熊秉坤同志,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汉阳西边的地形,险要之处是四山一桥,务必派重兵防守。”
熊秉坤:“对!”他取出一纸文稿,“这是我郑重写给您的一份上书,请黄总司令参阅。”
黄兴接过这份上书:“我一定认真研究。”他收好熊秉坤的上书,又沉重地问道:“李参谋部长,在即将爆发的汉阳保卫战中,我们还有哪些不利的地方呢?”
李书城:“主要是没有能攻善战的军队。原驻守汉阳的革命军是宋锡全部的第一协。也就是在我们撤出汉口的前夕,他率所部分别搭乘四艘小火轮、六十余只舶板渡过长江,向湖南撤退,使汉阳处于无人防守的空虚状态。”
黄兴:“这是为什么呢?”
熊秉坤:“黄总司令有所不知,在武昌的革命军乃至于湖北军政府的军务部中,是以孙武等原共进会的成员占优势;在汉口、汉阳的革命军中是以原文学社为骨干。这反映出这两大革命组织间的矛盾。”
黄兴严肃地:“这是权力之争的表现!从现在起,我们必须铲除这种狭隘的本位主义!”
这时,一个参谋气喘吁吁地爬上龟山:“黄总司令,宋教仁先生已经到达总司令部,说有要事相告。”
黄兴:“知道了!”他转身对李书城说道,“为保卫汉阳,湘军第一协协统王隆中率部近日赶到汉阳,你要安排好他们的起住;另外,湘军第二协协统甘兴典率部徒手赶到武昌,你要为他们配备好‘汉阳造’,然后再开到汉阳来!”
李书城:“是!”
黄兴:“经过各方侦察之后,我们再研究汉阳保卫战的作战方案。”
李书城:“是!”
黄兴大步走下龟山。
汉阳总司令部 内夜
宋教仁指着作战地图讲道:“继黄钟瑛率舰队起义之后,驻泊上海的清海军‘南深号’等多艘舰艇起义,并支持革命军攻下江南制造局,救出了陈其美同志。”
黄兴:“这太好了!”
宋教仁:“继浙江光复,举汤寿潜为都督后,沪军都督府成立,举陈其美为都督。”
黄兴疑惑地:“浙江为什么举汤寿潜为都督呢?难道他们不知道吗?这个汤寿潜是杀害秋瑾的刽子手啊!”
宋教仁:“江浙商人多,立宪派占优势,就像江苏推举程德全为都督一样,浙江也要推出他们的代理人汤寿潜。”
黄兴沉吟片时:“为缓解武汉三镇的压力,或曰从旁侧应即将开始的武昌保卫战,你应当立即乘船东下,遵照中山先生的指示,请陈其美组织江浙联军,会攻南京。”
宋教仁:“英雄所见略同!我这就乘船东下,策动南京起义!”他说罢大步走去。
黄兴踱步走到窗前,眺望汉阳。前立一片漆黑,似见不到一丝光明。
蒋翎武走进:“黄总司令,黎都督电告,明晨过江来,说有重要大事面商。”
黄兴转过身来,微微地点了点头:“明天,你陪同我见黎都督。”
汉阳琴台外晨
黄兴、黎元洪、蒋诩武缓缓踱步、交谈。
黎元洪深沉地:“自汉口失守之后,袁世凯前后两次派人送来招安信,劝我归顺朝廷,全都被我坚拒。对此,你有何评说?”
黄兴:“我认为袁世凯所为,意在招抚侦探。黎都督是从敌人营垒中反正过来的,他们想通过对你的招抚,借以侦探我等的动向。”
黎元洪:“有道理。”
黄兴:“为此,我应以战时总司令的身份复函袁世凯。”
黎元洪:“目的呢?”
黄兴笑了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简之,只要他袁世凯站到革命军一边,我们就可以拥戴他做中国的拿破仑、华盛顿。”
黎元洪:“好!棋高一招。”
蒋诩武:“袁某人在攻下汉口之后,为什么要休兵呢?”
黎元洪:“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如果说袁在东山再起之前按兵不动,是借革命的力量压迫朝廷求他出山,那么时下,他出山之后一举攻下汉口,又为何不乘胜拿下汉阳呢?”
黄兴:“以我之见,他还是要静观天下大势,逼迫清朝政府把权力移交给他袁某人。”
这时,通信官手持电文走到跟前:“报告!袁世凯设计把吴禄贞杀害于石家庄火车上。”
黎元洪大惊,自语地:“完了,完了……”
黄兴茫然地:“什么完了?”
蒋诩武:“武昌首义胜利之后,我们派胡鄂公携款北上,策动吴禄贞、张绍曾举事,会攻北京,逼迫满清政府交权。”
黄兴哨叹地:“天意!这样一来,袁世凯就毫无顾忌地乘车北上夺权了!”他沉吟片时,“自然,他到达北京之后,也一定会下令攻打汉阳的!”
黎元洪:“是啊,阳夏之战的第二阶段指日可待了!”
孝感袁世凯的指挥部 内夜
袁世凯躺在竹椅上,微眯着双眼在听袁克定汇报。
袁克定捧着一纸来信,非常得意地念道:“……明公之才能,高出兴等万万,以拿破仑、华盛顿之资格,出而建拿破仑、华盛顿之事功,直捣黄龙,灭此虏而朝食,非但湘、鄂人民戴明公为拿破仑、华盛顿,即南北各省当亦无有不拱手听命者……”
袁世凯生气地:“停,停!”
袁克定愕然:“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袁世凯:“有什么值得你这样高兴的?”他一把夺过黄兴的来信,“看!黄兴说得是何等的清楚?‘汉口为我军所有之日,行商坐贾,百货流通,及贼军进攻不克,纵火焚烧,百余万生命,数万万财产,均成灰烬……兴思才原有高低之分,起义断无先后之别。”他用力将信掷于地上,“懂了吧?黄兴如此吹捧我,是让我起义,跟着他们走!”
袁克定:“是!”
袁世凯:“还有哪些让我高兴的消息?”
袁克定:“吴禄贞被刺之后,他们又割下他的首级送往北京。”
袁世凯微微地摇了摇头:“在这节骨眼上,似不妥。”
袁克定一怔:“为什么?”
袁世凯生气地:“你们全都不懂政治!”
袁克定:“是!赵秉钧大人发来密电,告之汪精卫、黄复生等政治犯已经释放。”
袁世凯站起身来,命令地:“你立即乘车北上,把汪精卫、杨度留在北京,等候我的接见。”
袁克定:“是!关于广东继云南独立之后,胡汉民又继蔡愕出任广东都督,还报告吗?”
袁世凯:“你就告诉我,时下还有哪几个重要的省份尚未独立?”
袁克定:“端方大人主政的四川等省。”
袁世凯:“行前电告冯国璋:我近日返回北京,要他积极准备进攻汉阳,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自行动!”
北京锡拉胡同 袁世凯宅邸大院夜
夜空中刮着呼呼的北风,树上的枯叶随风飘落。
袁世凯身着滩羊皮小袄,背剪着双手哼唱着《大登殿》的唱段在院中踱步。
袁世凯东看看、西瞧瞧,大有我又回来之意。
六姨太叶氏拿着一件皮大衣走来,轻轻地披在袁世凯的身上。
袁世凯顺势搂过六姨太,有些粗野地吻了一下,语意双关地说:“整整三年了,我又挺着胸脯回来了!”他突然大声狂笑起来。
六姨太惊得不知所以,望着袁世凯那失态的样子。
袁世凯渐渐平复下来,忽然又近似低泣地自语:“我又挺着胸脯回来了……”
六姨太愕然地:“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袁世凯:“简单地说,整整三年了,有谁能了解我此时此景的真实心情啊!”
六姨太撒娇地:“老爷,您离开北京之后,没有一个人知道啊,这整整三年的空房我是怎么过来的!”
袁世凯轻轻地挽着六姨太仰天长叹一声:“你去问问五姨太,我这三年有人陪着的日子好过吗?”
六姨太:“五姐告诉我了,她说老爷经常夜里失眠,独自一个人到院中走动。她还说,老爷有时在梦中还叫我的名字。所以,她拿了一件大衣让我给您送来,今晚嘛……”
袁世凯:“由你值班!”
六姨太:“老爷真好!”
袁世凯:“我好什么啊?”
六姨太:“旧情难忘,就是嘛……”
袁世凯开心地:“有点喜新厌旧,是吗?”
六姨太小声地:“不知道。”
袁克定站在正房门口喊道:“父亲!杨度、汪精卫马上就到了,您这个义父快准备一下吧!”
袁世凯:“知道了!”他俯首亲了六姨太一下,小声地说,“晚上见,先帮我温好被窝。”他说罢大步走去。
六姨太望着袁世凯的背影偷偷地笑了。
袁宅客厅 内夜
客厅中悬挂着大红的宫灯,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袁世凯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只见他头戴毡帽,顶上大红的珠子闪闪发亮;身穿黑缎子长袍马褂,扣子全是宝石做的;再配上那双呢子做的朝靴,大有君临天下之慨。
袁克定走进客厅,兴高采烈地说:“父亲,我的义弟兆铭,还有哲子前来拜见!”
袁世凯:“请!”
杨度第一个走进客厅,纳头便拜:“袁大人在上,受杨度一拜。”
袁世凯笑了:“快快请起,一边落座。”
杨度站起身来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
接着,汪精卫大步走进客厅,也纳头便拜:“袁大人在上,受汪兆铭一拜!”
袁世凯急忙站起,边扶汪精卫边说:“快快请起,你坐定之后,让我好好地看看!”
汪精卫站起身来,很不好意思地坐在右边的太师椅上。
袁世凯一边打量汪精卫一边亲热地问:“贵庚?”
汪精卫:“已经迈进二十八岁的门槛了!”
袁世凯:“了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诸葛亮出山那年也是二十八岁。”
汪精卫诚惶诚恐地:“我岂敢和前朝贤人相比。”
袁世凯:“可以比,可以比!”他感慨地叹了口气,“当我听克定说,他与你结为金兰之好,我兴奋地说:我这三年没有白过啊!”
汪精卫:“言过了!言过了……”
袁世凯:“我没有言过!今晚,我想请教二位,如何才能实现我们久已向往的君主立宪国体呢?”
杨度:“三年以前,您就是因为倡行立宪被革职。时下,您只要再高高举起立宪的大旗,各省立宪派的都督们全都会云集在您的摩下。”
袁世凯:“可中山先生并不赞同君主立宪啊?”
汪精卫:“由我出面和中山先生联系,如果您二位携手共进,推倒腐朽的清朝易如反掌。”
袁世凯老谋深算地说:“为实现我所倡导的主张,你们二位可否发起成立一个组织呢?”
杨度:“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兆铭出狱后,我们二位就准备成立一个‘国事共济会’。”
袁世凯一怔:“政纲呢?”
杨度:“一,主张双方停战;二,召开临时国民会议,公决君主、民主政体。”
袁世凯:“很好!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在京城召开‘国事共济会’的成立大会。”
汪精卫:“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明天,我与哲子去天津,向中外宣布:正式成立‘国事共济会’。”
袁世凯:“这样一来,我见隆裕太后的祛码就更重了!”
隆裕太后官邸 内 日
隆裕太后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她忽而踱步叹息,忽而痴然远望。
老太监走进:“太后,摄政王请见!”
隆裕太后:“快请他进来!”遂故作镇定的样子坐在铺着黄缎子的坐椅上。
摄政王载洋十分沮丧地走进,跪在地上:“拜见太后!”
隆裕太后焦急地:“免了,免了!快起来给我通报全国各省的情况!”
摄政王载洋:“是!”他站起身来坐在靠近隆裕太后的太师椅上,“我只能这样对太后说,全国除去四川、直隶等少数的省以外,全都先后宣布起义或独立了!另外,全国还有两个战场正在孕育大的决战……”
隆裕太后焦急地:“是哪两个战场?”
摄政王载津:“一个是汉阳战场。不知何故,袁世凯攻下汉口以后按兵不动。何时与革命党决战?谁也搞不清楚。”
隆裕太后愤怒地:“他袁某人又玩此故纵敌人的把戏,目的还是借此压迫我们交出更多的权力!”
摄政王载津:“再一个是南京战场。江浙联军在镇江设总司令部,总兵力万余人,决定分四路会攻南京。”
隆裕太后:“你准备派谁去南京解围?”
摄政王载洋:“我除了禁卫军以外,并无一兵一卒啊!”
老太监走进:“太后!新任内阁总理袁世凯请见。”
隆裕太后整理一下容装,威严地:“请进!”
老太监:“喳!”退下。
有顷,袁世凯身着朝服走进,傲然地跪在地上:“拜见太后!”
隆裕太后:“请起,赐座!”
袁世凯站起身来,不屑地看一眼摄政王载津,挑战似的坐在摄政王载沫对面的太师椅上。
隆裕太后:“袁大人,你何时进攻汉阳啊?”
袁世凯高傲地:“攻取汉阳,犹如探囊取物。时下,最为关键的是,在神州大地上即将出现三国鼎立的局面!”
隆裕太后大惊:“除去我大清王朝之外,还将会有哪两个政府呢?”
袁世凯:“一是盘踞在武汉的黎元洪,他以湖北都督的名义于十一月九日电独立各省,速派全权代表来鄂会议组织临时政府;再是江苏省都督程德全、浙江省都督汤寿潜电沪军都督陈其美,共同议定在上海设立临时会议机关,并由沪军都督陈其美于十一月十三日致电光复各省,请派代表赴沪议建临时政府。”
隆裕太后大惊:“这……”
袁世凯:“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事情!”
隆裕太后:“那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呢?”
袁世凯:“江苏都督程德全于今天―十一月十四日电各省都督,公请孙中山迅速回国,组织临时政府。”
隆裕太后惊得膛目结舌,不知所以。
袁世凯:“一旦孙中山回到上海,革命党、立宪派,还有那些看风使舵的官场、军队中的政治投机分子,都会集聚在孙中山的摩下,全国的形势嘛,就可想而知了!”
隆裕太后已经没有了主心骨,近似哀求地问道:“袁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袁世凯:“我们必须尽快组织内阁政府!”
隆裕太后:“由你提个名单就是了!”
袁世凯:“为了应付瞬息万变的政局,尤其是分化、利用被朝中少数人所反对的立宪派领袖……”他有意打住讲话,两只怒眼直视摄政王载洋。
摄政王载淬与之对视片时,微微地低下头。
隆裕太后:“袁大人,讲下去。”
袁世凯:“必须授予内阁―尤其是我这位内阁总理以极权。换言之,军政大事、重要官员任免,我均有机断之权。”
隆裕太后愕然不知所措。
摄政王载津把头一昂,本能地质问:“这样一来,请问朝廷、皇上还有什么权力呢?”
袁世凯碎然站起:“那好吧,你摄政王继续执行监国的权力,我辞去内阁总理之职!”
隆裕太后慌忙起身:“袁大人,你可不能辞职啊!你所要的军政大事、重要官员任免之权,我都交给你。”
袁世凯:“从我组阁视事开始,不准摄政王再干预国事!”
隆裕太后、摄政王载洋震愕,遂又微微地低下了头。
袁世凯站起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隆裕太后:“我再问一次:何时收复汉阳呢?”
袁世凯:“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汉阳总司令部指挥室 内 日
指挥室正面墙上挂着一幅武汉三镇的作战地图。
中央摆着一张简易的长条会议桌.四周围坐着身着戎装的孙武、蒋翎武、张振武、吴兆麟、熊秉坤、蔡济民以及十多位不知名的指挥官,在等待着作战会议的召开。
黎元洪、黄兴在李书城的陪同下走进指挥室。
全体与会的将军整齐划一地站起。
黎元洪、黄兴走到会议桌的尽头落座。
李书城:“请坐!”
全体与会的将军肃然坐下。
李书城:“下边,请黎都督讲话!”
黎元洪巡视一遍与会者的表情,说道:“汉口失守之后,敌我双方都在调兵遣将,准备汉阳攻防战。近半个月过去了,袁世凯业已回到北京就任内阁总理之职,估计敌人就要进攻汉阳了。为此,应黄总司令之请,召开一次重要的作战会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下边,请黄总司令讲话!”
与会者礼貌地鼓掌。
黄兴:“汉阳攻防战即将打响,一个是我们出敌不意,抢先渡过汉水,向汉口发起猛攻;一个是以逸待劳,坐困汉阳,把战火再烧到汉阳来。诸位对这两种不同的作战方案有何意见,可充分发表!”
孙武:“我先讲!从敌我双方力量对比去分析,我主张坚守汉阳为宜。理由有二:一是汉阳地势较高,易守难攻。再加上汉口与汉阳间有一道天然屏障―汉水,为我们狙击来犯的官兵以地利;二是我们以逸待劳,坚守汉阳、减少牺牲,则更是苍天佑我之利。”
张振武:“我赞成孙武同志坚守汉阳的主张!”
“我们也赞成孙武同志坚守汉阳的主张!”
蒋栩武站起身来,断然地:“我反对!”
孙武、张振武等愕然相视。
黄兴:“蒋翎武同志,你讲讲力主进攻的理由。”
蒋翎武:“我的理由也有二:一是坚守汉阳的部队,多半是从湖南调来的援军,据我所知,他们绝大多数官兵急于上前线杀敌,不愿意天天缩在壕沟内消磨士气;二,据悉,袁世凯走后,汉口的守敌日益增多,武器弹药也从北方源源不断地运来。因此,我个人认为,与其待敌军兵力充实后向我进攻,还不如我乘敌兵力尚未充实时发起进攻。”
熊秉坤:“我同意蒋诩武同志的意见!”
“我们也同意蒋翎武同志的意见!”
孙武等坚决地:“我们坚决反对!”
蒋栩武:“我们坚决赞成!”
黎元洪:“停止辩论!”
争论的双方肃然不语,但都憋着一口气。
黎元洪:“下边,请黄总司令讲话!”
黄兴严肃地:“我作为战时总司令严正声明:我坚决主张反攻!”
孙武等不服气地看着黄兴。
黄兴:“从战术上讲,兵贵神速,出敌不意是上策;从战略上讲,如果我们夺回汉口,对全国各省独立、起义是一种莫大的鼓舞。中山先生说,如果全国十八个省都起义、独立了,就是失掉了首义成功的武汉三镇,也是伟大的胜利!”
孙武挑战地:“如果一败汉口,再败汉阳,谁负责?”
黄兴霖然站起:“我黄兴负责!”
全体与会者愕然。
黄兴严厉地:“我是战时总司令,我负责任。一句话:决心在我,无论何人不得干涉!”
全体与会者长时间不语。
黎元洪:“我也赞成黄总司令的意见!”
黄兴沉吟片时,十分严厉地:“参谋部长李书城,立即下达攻击汉口的作战命令!”
李书城走到作战地图前,拿起教鞭下达命令:“战时总司令黄兴将军令:我革命军于十六日晚分三路向汉口进攻。第一路由第三协协统成炳荣率所部从武昌青山渡江,在汉口湛家矶登陆,进攻刘家庙!”
成炳荣站起:“是!”
李书城拿着教鞭指着作战地图下达命令:“第二路由第六标标统杨选青率所部乘装甲小火轮及民船,由汉阳东北岸出发,向汉口龙王庙强行登陆,占据阵地后相机进攻!”
杨选青站起:“是!”
李书城拿着教鞭指着作战地图下达命令:“第三路由驻在汉阳各部队组成,归黄总司令直接指挥。这路大军以湘军第一协王隆中为右翼,以湘军第二协甘兴典为左翼,以鄂军第五协熊秉坤为总预备队,其余炮兵第一标及工程第一营随同前进!”
“是!”王隆中、甘兴典、熊秉坤站起答说。
李书城:“黄总司令,进攻汉口的命令已经下达完毕,请您指示!”
黄兴:“诸位听令!”
全体与会将领站起。
黄兴:“军令如山,违者立斩!让我们以夺取汉口的胜利,去催生一个新的中华民国!在激战的枪炮声中送出深沉的画外音,并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反攻汉口的战役于十一月十六日晚打响了!湘军第一协王隆中部战斗力比较强,作战也比较英勇,迅速推进到玉带门;熊秉坤部也加人一线作战,打得也比较英勇,其中学生军还夺了四挺机关枪。但是,由于参战部队是临时拼凑的,黄兴的作战计划难以实现。首先,是湘军第二协甘兴典部,因士兵受伤后退,接着是甘兴典骑马向后逃跑,结果导致第二协全军溃退,沿途携所领晌十万元遗回岳州。接着,第一路协统成炳荣喝醉酒,下错命令,没有按原计划从青山渡江向刘家庙进攻;第二路又因标统杨选青结婚,没有亲自指挥,也没有按原计划向汉口龙王庙进攻。更为严重的是,孙武等人不仅不支持黄兴指挥作战,反而从旁掣肘,再加上原文学社与共进会以及湘军、鄂军之间的矛盾,这场反攻汉口的战役已经未战先输。与此同时,清军兵分两路向汉阳发动了疯狂的进攻。正当黄兴指挥的革命军节节败退之时,在英国的孙中山先生也遇到了困难……”
英国伦敦一家旅馆 内 日
孙中山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中,捧着一份英文报纸在用心地阅读。
有顷,陈粹芬引康德黎夫妇走进,笑着说:“逸仙,你看是谁来看你了?”
孙中山抬头一看,惊喜地用英文说道:“康德黎伉俪你们好!”遂站起身来,分别与他们来了一个拥抱、亲吻礼,又将他们夫妇扶到双人沙发中坐下。
孙中山用中文说道:“阿芬,二十多年以前,康德黎是我的恩师;十多年以前,我在伦敦蒙难,又是他把我从清朝使馆中救出。”
陈粹芬看着康德黎夫妇那慈祥的样子,十分激动地说:“谢谢你们这两位救命的洋菩萨!”
康德黎夫妇不懂中文,遂为难地摇头。
陈粹芬着急地:“逸仙,快给我翻译啊!”
孙中山恍然醒悟:“对!我忘了给你翻译了。”接着,他用英文说:“阿芬说,谢谢你们这两位救命的洋菩萨。”
康德黎用不通地香港话说:“我们夫妇不是洋菩萨,是你们中国式的侠义肝胆之士!”
孙中山和陈粹芬禁不住地笑了。
康德黎夫人取出一份电报,高兴地说:“逸仙,这是自上海发来的电报,由于驻英国使馆不知道你的住址,就请我们帮忙代转。”
康德黎耸了耸双肩,幽默地笑着说:“孙文,这可是一封喜从天降的电报哟!”
孙中山一边接电报一边说:“我会有这样的喜讯?”
康德黎:“有!他们请你立即回上海,要你做大总统!”
孙中山看完电报,淡然地说:“我对大总统不在意,我希望集中精力致力于改革及内部发展。如建设道路、铁路、港埠,并介绍西方观念给国人。”
康德黎愕然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孙中山:“是的!我时时都在关注我的祖国,令我不安的是大有分裂之象,因此,我希望我的人民迅速建设一个善良的中央政府。”
这时,马湘走到身边:“先生,荷马李先生回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孙中山:“马湘,你先和康德黎先生用英语交谈,等我回来之后一起吃晚餐。”
荷马李的房问 内 日
荷马李独自一人愁眉苦脸地在房中摇头、叹息。
孙中山走进房间一看,小声地:“荷马李,是否一切希望都破灭了?”
荷马李:“是的!我们美国外交部声明说:‘中国似有一位立于革命党反对方面的良好人即袁世凯,美国人将尊敬袁’。”
孙中山:“不!不……你们外交部得出的结论是错误的。”
荷马李:“我们的外交部还说,所有外国人以及反满的团体都可能给予袁世凯以总统职务―假如他能驱除满清并赞成共和。”
孙中山:“他袁世凯是搞君主立宪的,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他先搞挟天子以令诸侯,接下来他就会搞独裁。”
荷马李摇了摇头:“我无法改变我国外交部的决定。”
孙中山:“这样说来,从美国贷款也变成不可能了!”
荷马李:“是的!”
孙中山痛苦地:“那你们西洋诸国所力主的反对独裁、倡行民主的原则呢?”
荷马李:“你应该明白,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适用于本国有钱的人,至于对外国―尤其是像你们中国这样的国家,只考虑对美国、大英帝国能带来多少物质的利益。”
孙中山:“我懂了!你们美国、大英帝国―还有紧随其后的法国、德国等等,坚决反对本国人民吸食鸦片,但却堂而皇之地向我们中国倾销毒品;你们高喊着为祖国繁荣而努力工作,实际上就是把先进的坚船利炮对准我们的国家,把屠刀架在我们穷国人民的脖子上,为你们这些富国交纳更多的银元。对吗?”
荷马李看着痛不欲生的孙中山无力地摇了摇头。
孙中山突然昂起头:“我立即回国,和我们的同胞共同寻法建立一个全新的中华民国!”
荷马李取出一纸便条:“我建议在你离开英国之前,接受《滨海》杂志的采访,可以把你的建国思想告诉西方世界,这对改变我们西方国家的人民对你的看法是有好处的。”
孙中山沉吟良久,遂微微地点了点头。
孙中山的下榻处 内 日
一位年轻、漂亮的英国女记者坐在孙中山的对面,十分用心地采访孙中山。
女记者:“今天,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那就是谈谈你和袁世凯的关系。”
孙中山:“可以!我虽然没有和袁世凯晤过面,但他一直是站在我的对立面。他在小站练兵的时候,我是支持康、梁变法的,他却是出卖康梁的罪人;当我在全世界流浪的时候,他是赞成通缉我的。但是,当他被满清政府强行送回老家的时候,他却派人找过我,希望我回到祖国去,与他合作,建立一个君主立宪的国家。”
女记者:“这是真的吗?”
孙中山:“我是从不说谎的。”
女记者:“那您为什么不接受袁世凯的邀请呢?”
孙中山:“我艰苦奋斗十五年,历尽险阻,是不会轻易受骗的。”他沉吟片时,笑了笑说,“如果我相信了袁世凯的使者,革命就会爆发得更早些,而我现在当已在北京。不过,我是不会轻易受骗的。”
女记者:“有意思,有意思……孙先生,您赞成袁世凯的君主立宪吗?”
孙中山:“不赞成!袁世凯之君主立宪,决不为人民所允许。诚以君主立宪实一分别满汉之标记,汉族诅愿再留些标记乎?不特不愿再有些标记也,甚愿洗尽所有秽恶之纪念;则组织联邦共和政体尤为一定不易之理。”
女记者:“近来英国各家报纸刊登消息,说您不久将回国就任大总统,是这样的吗?”
孙中山:“不是!一,我对任大总统没有兴趣;二,徜国人召彼前往组织中央政府,以总理一席属之,必乐为效力;三,我已制订一共和国宪法条文,当先请友人商校,然后呈诸国会,其中条文当为全国所赞许也。”
女记者:“您对武昌起义有何看法?”
孙中山:“我认为,此次武昌事起过于神速,未能十分预备,故困难之点尚多。然全国上下风发云涌,四起响应,无不赞助;革命党预备虽未完善,然以勇锐无前之气胜之,亦可替代预备。然最大的成效是从根基上撼动了封建帝制,而共和体制的诞生当在明天!”
女记者:“讲得好!我准备将您这几次谈话整理成文,以《我的回忆》发表在《滨海》杂志上。 自然,全文脱稿以后请您审阅、签字。”
孙中山:“可以!”
女记者与孙中山握手道别,快步走去。
这时,陈粹芬拿着一份电报走进:“逸仙,黄兴发来急电,说阳夏之战彻底失败了!”
孙中愕然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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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集终
作者注:
孙中山会见英国女记者内容,是依据孙中山《我的回忆》以及与法国记者谈话合并写成,请史学家见谅。
黄钟瑛率海军巡洋舰起义是依据《黄钟瑛纪念集》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