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1 / 1)

校刊《古文辞类纂》后序

承渊少读此书,先后得康、吴两本,互为校勘,乃知各有脱讹,均未精善,所谓齐则失矣,而楚亦未为得者也。不知为姚先生原本所据尚非各种精本,未及详勘,抑亦诸君子承校此书,不免以轻心掉之者也。二十年来,承渊凡见宋元以后、康熙以前各书旧椠有关此书校勘者,随时用硃墨笔注于上下方,积久颇觉近完美。又桐城老辈,如方望溪侍郎代果亲王所为《古文约选》,刘海峰学博所为《唐宋八家文约选》,均用圈点,学者称之。姚先生承方、刘二公之业,亦尝示学者前辈批点,可资启发,即所纂此书,不但评注数有增加,而圈点亦随时厘订,惜往年无由得见耳。

顷与先生乡人兰陵逸叟相往还,偶谈此书,逸叟即出行笥所录姚先生晚圈点本见示,大喜过望。询所由来,乃得诸其乡先生苏厚子征君惇元;征君即得诸姚先生少子耿甫上舍雉家藏原本而录之者也。承渊早岁浮家,久离乡土,念吾滁州僻处江、淮之间,四方书贾足迹罕至,乡塾所读,不过俗行《古文析义》《观止》等本,不足启发后学神智,乃假逸叟藏本,录其圈点于所校本上,付诸手民,刊于家塾,庶几吾滁可家有其书,不为俗本所囿矣,至刊版改从毛氏汲古阁所刊古书格式,字画力求精审;又康刻于姚先生所录汉文,时用《汉书》古字。今考姚先生所录汉文,其例不一,有以己意参用《史记》《文选》及司马氏《资治通鉴》、真氏《文章正宗》等书字句者,今亦酌为变通。凡一文参用各本者,则均用通行宋宇。惟单据《汉书》本文,则仍遵用《汉书》本字,以存其真。

惟姚先生定本虽有圈点,而无句读。承渊伏念穷乡晚进所读古文,不惟借前人圈点获知古人精义所在,即句读尤不可轻忽。句读不明,精义何有?昔班氏《汉书》初出,当时如大儒马融,至执贽于曹大家,请授句读。韩昌黎《上兵部李侍郎书》,亦有“究穷于经传史记百家之说,沉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之论。我朝乾隆三年冬,诏刊《十三经》《二十一史》时,方侍郎苞曾上《重刊经史事宜札子》,中一条有“旧刻经史,俱无句读,盖以诸经注疏及《史记》、前后《汉书》,辞义古奥,疑似难定故也。因此纂辑引用者多有破句。臣等伏念必熟思详考,务期句读分明,使学者开卷了然,乃有裨益”云云,意至美也,法至善也,惜当时竟未全行。今姚先生所纂此书,既精且博,论者以汉、唐文字句法古奥,多有难明。承渊以为唐、宋以来,洋洋大篇,句读亦未易全晓。矧穷乡晚进,读书不多,顿见此书,旨义未通,不免以破句相授,贻误来学,匪为浅鲜。今承渊窃取方公之义,每读一篇,精思博考,句点分明,虽未必一一有合古人,而大要固巳无失。昔颜秘监之注《汉书》,胡景参之注《资治通鉴》间有破句,有失两书本旨者。以二公之学识通博,精神措注,尚未能毫发无憾,而况后人学识精神远出二公之下者哉!惟有不偏执己见,勤学好问,一有会悟,随时改正而已。惟承渊所读,间有句读与前人有异,及近代名公偶有句读能补前人所未明者,且有删改康、吴原书字句恐滋后人所疑者,容当别为札记一编,附于本书之后,不过使穷乡晚进,增广见闻,便于诵习而已,非敢云能补姚先生之所不逮也。

第康、吴之本,校刊虽未精善,而两序实能发明姚先生所纂大旨。今仍附录之,俾读者详悉,而承渊更不敢再赞一辞焉。光绪二十七年岁在辛丑正月元日,滁州后学李承渊书于上海求要堂寓。

康刻《古文辞类纂》后序

余抚粤东之明年,儿子兆奎师武进李君兆洛申耆来,语次及桐城姚姬传先生《古文辞类纂》一书在其家。余尝受学于先生,凡语弟子,未尝不以此书;非有疾病,未尝不订此书。盖先生之于是亦勤矣,顾未有刻,因发书取其本,校付梓人,序其后曰:

先生博通坟籍,学达古今,尤善文章。然铭之必求其人,言之必附于道,生平未尝苟作也。以乾隆二十八年入翰林,散馆改刑部,历官郎中,典试山东、湖南。当国家平治之际,而己无言责,于廷臣集议,尝引大体无所附丽。于文襄公方招致文学之士,欲得先生出其门,先生不应,谢病归。归后数年,客扬州,有少年从问古文法者,于是集次秦、汉以来,至方望溪、刘海峰之作,类而论之,总七百篇,七十四卷。

先生之著述多矣,何独勤勤于是哉?盖以为古文之衰且七百年,本朝作者以十数,然推方望溪、刘海峰。望溪之言曰:“学行继程、朱而后,文章介韩、欧之间,为得其正。”昔之君子学古先圣王之书,通其指要,致其精粗,本末赅备,然后形而为言,崇之如山,放之如海,浑合元气,细凑无伦。其于事也,资之无穷,用之不竭,如饮食水火之不可释者,文之至盛也。次则镜治乱之体,救当世之急。言出乎己,不必古人之尽同也;量足以立,不必事行之于我也。若夫不遍不该,驰骋事物,纵丽可喜,不失尺寸,则所谓小言者矣。秦、汉、唐、宋,文章闳隽,后世莫及,亦比于其次而已。然犹代不数人,人不数篇,盖难也如是。以至于今,不知古人之纯备,不究修辞之体要,而决裂规矩,沉酣**詖者,往往而然。后生小子,循而习之,则古文之学,将不可复振已乎!不有开之,孰能起之?开之以言,不若导之以道。导而不然,导而不当,则亦俟焉以语来者。呜呼!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必也言有物而行有恒,乃得与于作者之林矣。

先生为先荣禄庚午同年,伯父茂园先生之友。余从宦金陵,侍先生于钟山讲席。先生曰:“为学不可以不勤,植品不可以不端。学勤则所得固,品端则行不移,而知致焉,气充焉。所守于内者如此,其施于外者宜何如哉?”是先生之教也。其所著有《惜抱轩诗文集》二十六卷,《九经说》十七卷,《三传补注》一卷,《惜抱轩笔记》八卷,皆已刻。《古文辞类纂》七十四卷,今之所刻也。康绍镛撰。

吴刻《古文辞类纂》序

桐城姚惜抱先生撰有《古文辞类纂》七十五卷。先生晚年,启昌任为刊刻。请其本而录藏焉。未几,先生捐馆舍,启昌亦以家事,卒卒未及为也。后数年,兴县康抚军刻诸粤东,其本遂流布海内。启昌得之,以校所录藏,其间乃不能无稍异。盖先生于是书,应时更定,没而后已。康公所见,犹是十余年前之本,故不同也。

夫文辞之纂,始自昭明,而《文苑英华》等集次之。其中率皆六代、隋、唐骈丽绮靡之作,知文章者,盖摈弃焉。南宋以后,吕伯恭、真希元诸君稍取正大,而所集殊隘。迄于有明,唐应德、茅顺甫文字之见,实胜前人,然所选或止科目时文之计。自兹以降,盖无论矣。且夫无离、朱之明,则不能穷青、黑;无夔、旷之聪,则不能正宫、羽;无孔、孟之贤圣,则不能等差舜、武,品题夷、惠。文辞者,道之馀,纂文辞者,抑教之末也。顾非才足于素,学溢于中,见之明而知之的,则亦何以通古今、穷正变、论昔人而毫厘无失也哉?逞私臆而言之,陋而不可为也;执一得而言之,狭而不足为也。自梁以来,纂文辞者日众,而至今讫无善本,其以是也夫!

先生气节、道德,海内所知,兹不具论。其文格则授之刘学博,而学博得之方侍郎。然先生才高而学识深远,所独得者,方、刘不能逮也。蚤休官,耄耋嗜学不倦,是以所纂文辞,上自秦、汉,下至于今,搜之也博,择之也精,考之也明,论之也确,使夫读者若入山以采金玉,而石砾有必分;若入海以探珠玑,而泥沙靡不辨。呜呼!至矣,无以加矣,纂文辞者,至是而止矣。

启昌于先生,既不敢负已诺,又重惜康公用意之勤,而所见未备,遂取向所录藏本,与同门管异之同、梅伯言曾亮、刘殊庭钦,同事雠校,阅二年而书成。是本也,旧无方、刘之作,而别本有之,今依别本仍刻入者,先生命也。本旧有批抹圈点,近乎时艺,康公本已刻入,今悉去之,亦先生命也。道光五年秋八月,受业门人江宁吴启昌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