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旗银行位于曼哈顿的总部,罗伯特·威尔吉斯扫视着拥挤的房间,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年轻的WASP聚集在一起。难道他们都像大马哈鱼按照本能洄游到上游一样被吸引到了银行业吗?1977年的欢迎酒会更加深了他的孤独感和差异感。他刚刚同花旗银行的董事长握过手,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富有传奇色彩的沃尔特·瑞斯顿(Walter Wriston)。但是瑞斯顿几乎都没有怎么注意他,就忙着看下一个新员工塑料胸卡上的名字。威尔吉斯叹了口气,然后回到吧台,又要了一杯酒。

这时,他发现有一个人似乎比他更加与周围格格不入。那个人独自站在那里,和其他多数人都不一样,其他人看起来都像是常春藤盟校的前运动员,而他身材肥胖,留着长发,蓄着黑胡子。威尔吉斯往前走了一些,看到他的胸卡上印着:丹尼斯·莱文。

威尔吉斯问道:“你这个可爱的犹太小伙儿在这里干什么呢?”接着,两个人开始聊了起来,但是却发现他们除了都是犹太人这一点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共同之处。威尔吉斯身材高挑,尽管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但是他以前的经历却令人十分羡慕。在加入花旗银行久负盛名的国际银行部之前,他从事过备受瞩目的国际贷款业务,他还曾经在世界银行工作过。他在美国财政部工作过一个夏天,主要从事重大经济问题的研究。威尔吉斯精明老练,阅历丰富,曾经在国外生活过,去过许多地方。他毕业于哈佛大学,妻子是一位出生于古巴的美国人。他精通五种外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阿拉伯语和希伯来语。

莱文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莱文在花旗银行一个叫作“公司咨询”的部门工作,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弄明白这是干什么的,但是他却有大量的自由时间,可以悄悄地做些其他的工作。莱文出生于纽约皇后区一个中产犹太人家庭,很少四处旅游。他在纽约城市大学的巴鲁克学院(Baruch College)学习,学习成绩平平。

莱文和威尔吉斯发现彼此共同语言比较多。他们的办公室都在公园大道399号花旗集团总部的大楼里,隔着大厅斜对着。威尔吉斯猜想他可能会经常见到莱文,因为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东西,能够立即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就是“热情”,也许是一种几乎可以明确感知的想被人们喜欢的渴望之情。

威尔吉斯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在接下来的一周,一天早上,莱文很早就来到了威尔吉斯的办公室,问他在忙什么。威尔吉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莱文就说:“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威尔吉斯回答说:“不行,我要把这个东西送给一个客户。”

莱文说:“哦,去你妈的客户!”然后,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威尔吉斯十分震惊。他是一个极其负责的人。他经常想,这是他所受的正统的希伯来教育作用的结果。他是在巴尔的摩长大的,从小一直接受这种教育。

第二天,莱文又来了,这次提出的建议更过分。他说:“我们吃完午饭后溜出去吧。”威尔吉斯更加震惊。莱文补充说:“你知道你也很烦工作。”

威尔吉斯确实很烦他的工作,并且对自己生活和事业的方向举棋不定。他已经28岁了(比莱文大3岁),在就读斯坦福大学商学院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到华尔街工作。在政治上,他一直是左派,但是他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个十足的自由主义者。大学毕业后,他在波士顿的公立学校中教过残疾儿童。

他起初是想获得高薪的工作才申请商学院的,但是一入学,他就讨厌商学院。他很生气自己到这里来,感觉像被出卖了一样。他的会计学差点不及格,并且他也很鄙视班上的同学,认为他们“居然都是想当会计师”的“白痴”。他担心自己会成为一个依赖他人的寄生虫。尽管他最后适应得很好,但是这段经历对他的自我形象是一个打击。

他1977年毕业时,他的妻子怀孕了,他的母亲正在办离婚,经济上也很困难,他也成了个穷光蛋。同学们都在找高薪的工作,当花旗银行为他提供了一份工作时,他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实际上,他对国际金融业务具体是做什么的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但是迄今为止,花旗银行的工作氛围令人厌恶。这家大银行就像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军营,他在这里接受新兵训练,到处都是规章制度,几乎一举一动都有具体的规定。他的工作环境冷漠无情,除了丹尼斯·莱文外,没有人表示过希望与他交往的兴趣——但是莱文的兴趣又太强烈了。

有时,莱文也不断说些奉承话,他虚情假意地问道:“你真的上的是哈佛,那你还愿意和我说话吗?”有时,他又阴险地问道:“你知道,在这个充满敌意的WASP的环境中,我们俩是仅有的犹太人啊。”有时,他挑衅地大喊大叫:“去他妈的制度!去他妈的老板!”有时,他说话又很富有哲理。他问道:“你知道你的问题吗,威尔吉斯?你对生活的‘灰色’地带担心太多,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我有明确的目标,而你却没有。”

威尔吉斯很少遇到像莱文这样对个人职业生涯如此煞费苦心的人。莱文说他在巴鲁克学院上学时,读到了一本名为《金融家》(The Financiers)的书,主要是介绍投资银行业运营情况的。书中所描述的银行家的生活方式深深地打动了他,他们拥有的昂贵的西服、量身定做的礼服和豪车别墅,令他垂涎不已。莱文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行业。

莱文生长于纽约皇后区一个叫贝赛德的社区,这里全都是千篇一律的砖砌的平房。他是三个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他曾有个妹妹,在5岁时不幸夭折了,他的母亲悲痛欲绝,患上心脏病,此后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莱文的父亲菲利普从事销售铝材和乙烯板材的工作。菲利普·莱文不信任银行,不想在银行留下金融交易的记录,因为他认为这些记录可以被国内税务局用来对付他。他甚至都没有银行账户,一生中积蓄的钱都藏在了床底下。

莱文在中学时一点儿也不出众,不过他却在一小撮朋友中很受欢迎。毕业后,他和其中的一些人在皇后区到处闲逛。然后,他不想在这里混日子了,于是就申请到免学费的巴鲁克学院读书。入学后不久,他就非常出名了,因为他几乎每天都是穿着短上衣、系着领带去上课。他总是讨好那些上课的教授,他确信与这些人“接触”对打开华尔街的大门十分必要。在大四时,莱文申请了华尔街的每一家投资银行,但是全都被拒绝了。他把这完全归因于自己缺乏“白人的血统”,心中十分痛苦。

而威尔吉斯却完全不同,他认为自己有文化、有知识,他主要的兴趣是读书。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犹太人而感觉受到歧视,也不认为周围的世界充满了敌意。不过,他很同情莱文。当莱文还在上大学时,莱文的母亲就突然去世了,威尔吉斯的父亲也是在他上大学时去世的。莱文反复地强调一点,他和威尔吉斯一块儿干,肯定能够成功的。尽管威尔吉斯有妻子埃尔莎,并且还新添了一个小女儿,但他还是感觉很孤独。

有一天,莱文告诉威尔吉斯,他遇到了一个年轻女子,名叫劳丽·斯可尔尼克,并且说他想“拥有她”。威尔吉斯后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劳丽是一个金发碧眼、和蔼可亲的犹太人,她说她相信“传统”的婚姻:莱文挣钱养家糊口,她在家里操持家务。她说话带着纽约城的口音。威尔吉斯感觉他们的婚礼有点儿低俗,但是他没有把这种印象告诉莱文。据他所知,莱文的大部分朋友都吸毒。莱文和他的朋友圈子同威尔吉斯和他哈佛的朋友圈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很奇怪的是,这种感受似乎只是增加了他对莱文的同情。威尔吉斯不知怎么会感觉到他是在拯救莱文。他们一起外出得更加频繁了,莱文经常向威尔吉斯诉说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和雄心壮志。一天晚上,他有点儿神秘兮兮地对威尔吉斯说:“我确信有投机的内幕途径,关键是得有信息。”他也经常告诉威尔吉斯他自己的梦中之梦:在9月12日看到9月13日的《华尔街日报》,具备这种超人的能力,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威尔吉斯对莱文的这些奇思怪想很少当真。莱文在寻找信息途径方面似乎没有取得什么进展。第二年,当莱文和威尔吉斯这一批新员工见习期满,接受考核时,莱文没有得到晋升,这一点儿也不足为奇,因为他的工作态度恶劣,而且经常旷工;而威尔吉斯却被晋升了,并且获得了到初级管理人员餐厅就餐的资格,不用再到普通员工自助餐厅吃饭了。莱文对此十分生气,他不断祈求威尔吉斯把他当作客户带到管理人员餐厅吃饭。后来,莱文还让威尔吉斯违反银行的规定,给他弄一张饭卡,这样不用威尔吉斯的带领,他自己就可以到管理人员餐厅吃饭了。尽管有些战战兢兢,但威尔吉斯还是给他弄来了一张。

在花旗银行没有得到升职后不久,莱文打算到其他银行工作,于是又向纽约的25家投资银行提出了申请。这次,一家银行雇用了他,这就是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Smith Barney, Harris Upham & Co.,即美邦银行)。在到该公司上班第一周,他就给威尔吉斯打电话,透露了一只股票的内幕信息。

莱文坚决地说:“买进它,不要问任何问题。”威尔吉斯买了几百股,不久之后,这只股票就猛涨。

莱文说:“你看,鲍勃,我会关照你的。”

莱文搜集内幕信息的机会不久就被切断了,因为他被派到了公司驻巴黎的办事处工作。威尔吉斯很羡慕这份差使,实际上他很想到国外工作,而巴黎正是最佳之选。莱文对到国外工作却兴趣很少或根本没有兴趣。在法国,他从事欧洲债券工作,向欧洲的客户销售公司发行的欧洲债券,这就需要他在欧洲各国到处出差,拜访其金融重镇。他和劳丽住在巴黎第16区福煦大街一套宽敞的公寓里,这是公司的房产。在此期间,莱文经常给威尔吉斯打电话,在电话中,他总是不断发牢骚,尤其抱怨他的妻子。

莱文诉苦说:“她老是妨碍我的工作。”劳丽突然被从纽约的舒适生活中拉到了巴黎,在这里感觉十分孤独。她痛苦不堪,最后住进了医院。莱文自己也更不高兴了,他因为无法在纽约总部参加“交易流程”而感到十分沮丧。尽管莱文作为公司的一位初级雇员只能做一些数据分析的工作,但是他却向威尔吉斯吹嘘说他几乎知道办公室里正在进行的每一项交易。他还说他已经掌握了倒看同事办公桌上文件的能力。

威尔吉斯也离开了花旗银行,转到了布莱斯·伊斯曼·狄龙(Blyth Eastman Dillon)公司,这是一家老牌的WASP公司,正在组建一个新的国际商业银行。威尔吉斯以为这个新部门会为第三世界国家的发展项目提供资助,但是,后来因为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整个事情都泡汤了。威尔吉斯向莱文抱怨说他没有到海外去,没有实现他所渴望的事情。莱文反驳威尔吉斯,劝他放弃国际工作机会,转到并购业务上。

莱文生气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管第三世界的事?”然后,他换了种口气继续说:“鲍勃,你是我的朋友,我只想让你过得好。你太天真了。华尔街会吃掉你的,没有人会关心你这些左派的屁事儿,他们只是利用你。你要为自己、为家人考虑考虑。你要多帮帮你的妈妈。”最后,他说:“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但是,不久之后,威尔吉斯就把莱文的建议抛至脑后,在拉扎德兄弟公司的国际部谋到了一个职位,这是一个很小但是名气却很大的公司,它最著名的银行家是费利克斯·罗哈廷。莱文继续指责威尔吉斯的职业之路,不过,他越来越多地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在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的发展上。

无论莱文什么时候从巴黎回到纽约,他都会去拜访J.汤米尔逊·希尔三世(J.Tomilson Hill III),鼓动他让自己到并购部工作。希尔是从第一波士顿银行跳槽到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的。第一波士顿银行是从事并购业务的最大的公司之一。希尔温文尔雅,受过良好的教育,身穿裁剪得体的名牌服装,头发从前往后梳着,油光可鉴。他给人的印象是十分冷淡,甚至有些傲慢,但是他给客户的印象却是经验丰富、效率高、非常专业。当他加入美邦公司时,该公司刚刚和哈里斯·厄珀姆合并。历史上,美邦公司一直在零售经纪和研究业务方面实力很强。同伯纳姆公司一样,这些业务的利润也经历了急剧的下滑。哈里斯·厄珀姆在市政债券融资和免税债券业务方面比较强。这两个公司都没有正式的金融部,更没有并购部。希尔被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组建一个并购部。

希尔需要为他的新部门招兵买马,他发现莱文身上有哈佛和斯坦福毕业生身上所不具备的优点。在他看来,那些毕业生自以为是天之骄子,骄傲自满,不太好用。他认为莱文是一个活跃积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莱文上的是城市大学,希尔想,如果他上的是哈佛大学或斯坦福大学,他一定会做得更好。莱文身上有一股希尔所称的“综合魅力”。

希尔向莱文巴黎办事处的上司调查了他的情况,他们称他是一个很有进取心、“热切渴望”成功、很有抱负的人。他们说他性格外向,喜欢新的业务,似乎天生善于同客户打交道。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同老客户们联络感情,或者和新客户套近乎。他的优点太具有吸引力了。

最后,1979年夏天,希尔满足了莱文的愿望,把他从巴黎调回了纽约,加入了并购部。莱文欣喜若狂,他和威尔吉斯到曼哈顿的一家酒店庆祝。莱文问威尔吉斯:“谁请客?你请啊?好的,服务员,来一瓶1971年的大宝庄园。”莱文迫不及待地想炫耀他刚学到的法国高级葡萄酒的知识。当他们举杯庆祝莱文的归来时,莱文把身子靠近威尔吉斯,故弄玄虚地说:“我现在可以像大人物一样玩了。”

威尔吉斯问:“什么意思?”

莱文说:“亏你还是上过哈佛的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啊。难道你不能猜一猜吗?我给你个提示。欧洲有什么山?”莱文故意停顿了一下,因为威尔吉斯满脸困惑不解的样子。最后,莱文自己把秘密说了出来:“鲍勃,我都弄好了,我开了个瑞士银行账户。”

威尔吉斯还是不太明白,他认为只有黑帮大佬才有瑞士银行账户。因此,他问道:“那怎么了?”

莱文拒绝再说什么了,他似乎对威尔吉斯的缺乏兴趣感到很失望。他说:“如果你还不懂,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然而,莱文有一个很明显的不足,就是他的数学运算能力很差。他一开始在并购部门工作,这个问题就凸显出来了。并购工作需要详细计算贴现现金流。对于通常的大宗交易,为了得到准确的价格,必须对企业各个部分的价值进行评估。这种工作大部分都是由并购部的初级员工承担的,但是希尔发现,莱文总是按照固定的方式组织自己的团队,以便其他人总是不得不做计算工作。莱文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在这个刚成立的部门十分抢眼。但是希尔逐渐感觉到莱文是个——用自己的话来说——“牛皮大王”。

希尔悄悄地四处打听,试图弄清楚各项交易都是由谁完成的。在莱文这里,他获悉多数计算工作都是一个名叫艾拉·索克洛夫的哈佛商学院的暑期实习生完成的。同莱文一点不像,索克洛夫十分沉稳,工作认真,极其负责。索克洛夫渴望给人留下好印象,因此很容易被莱文利用。为了完成莱文安排的工作,他常常加班到深夜,有时周末也不休息,但是却从不抱怨。

希尔最终把莱文找来,告诉他,“你别骗我”,并告诉他,如果他不掌握基本的数学计算能力,就不能在这个部门得到晋升。

莱文反驳道:“但是我的角色更重要,你说的那种工作任何人都能做。”

希尔坚持说:“丹尼斯,你这是‘不会爬就想跑’。你必须付出努力才行,许多专业人士在危机中之所以能够快速反应,聪明决策,就是因为他们在10~15年前付出了心血,废寝忘食地研究过数据。”

但是,莱文基本上对他的劝告置之不理。当年,在核发奖金时,希尔告诉他,他的收入大概是10万美元,其中包括薪水。丹尼斯十分生气,因为这个工资水平在他那一级别的人中并不是最高的。希尔告诉他:“丹尼斯,你这样做可不像一个想学东西的人啊,你似乎认为这个世界上都是傻子,可惜你完全错了。”

莱文向威尔吉斯抱怨说,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到处都是一些平庸的白人,对他根本不重视,尤其是他的上司希尔。莱文告诉威尔吉斯:“希尔是个‘反犹太分子’。”

威尔吉斯回答说:“那不可能,他只是不太喜欢你。”

莱文似乎对自己的奖金耿耿于怀,他不断找到希尔,问希尔是否会对他进行重新评估,问自己是否能够改正毛病,并找出他不能快速晋升的原因。尽管莱文比部门中其他的人更让希尔费心,但是总体上来看,希尔认为莱文的这种做法还是对的,说明莱文很有进取心。希尔相信,并购这项业务需要有主动性、进取心的人。使他多少有点担心的是,莱文喜欢夸大自己的技能和贡献。

接下来,莱文取得了一个他认为的胜利。当部门其他人都致力于研究数据表时,莱文开始集中精力研究他所谓的“识别机会”。一天下午,他冲进希尔的办公室,手上拿着一些股票行情记录纸,因为他注意到某个公司的股票似乎异乎寻常地活跃。他告诉希尔:“我们打电话,让他们加强防守吧,这家公司看起来要被收购了。”

希尔作了一些研究,得出结论——这家公司看起来确实有点儿被低估了,可能会成为被收购的目标。他给该公司打电话,建议它采取一些措施,以应对恶意收购。尽管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没有被该公司聘用,但是希尔开始定期同这家公司的高层人士交流,帮助它找出其股价和交易量剧烈波动的原因。后来,果然有人要收购该公司,莱文欣喜若狂。尽管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没有受雇去做反收购工作,但是却被聘请研究该报价是否代表了公司的真正价值。这是相对比较轻松的工作。这个工作给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挣到了25万美元,这全都归功于莱文的早期发现。

莱文现在认为自己是个利润的中心,他开始不断地关注股市的波动,寻找类似的异常交易,因为这可能是公司兼并的预先征兆。他不断纠缠着希尔,要求获得更多的奖金,并且强调他现在新角色的重要性正在不断提高。

然而,在下一次发奖金时,他还是没有得到同级别中的最高奖金,因此他更加生气了。而且希尔说他没有被提升为副经理,并坦率地告诉他:“我很失望,你还没有完全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投资银行家。”

对莱文来说,这种经历只是增强了他的想法,在公司里如果不采用不同寻常的手段,他永远也不可能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正如他经常对威尔吉斯所说的,他认为每个人都是在利用内幕消息获得成功,都在游戏中作弊。他们经常一起吃午饭,或者在中央公园散步。莱文常常借机对威尔吉斯谈起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巴黎办事处的秘密,他说那里所有的合伙人几乎都有日内瓦银行的账户,并且常常在周末到瑞士度假。他还声称,就连希尔也同狄龙·里德公司的一个投资银行家交换内幕消息。莱文相信希尔也有一个秘密交易账户。莱文还夸口说:“如果我把知道的都说出去的话,希尔就会被搞下台。”不过,他并没有详细说明。(希尔从来没有被指控采用任何方式透露机密信息。)

一天下午,当他们一起散步时,莱文问威尔吉斯能否向他透露一下拉扎德兄弟公司进行的悬而未决交易的信息,这可以帮他识别目标,为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招徕业务。他继续说,或者他可以用这些信息在瑞士的账户里交易,不会被发现的。只要莱文所在的公司没有牵涉进去,就不会有人怀疑莱文预先获得了交易信息。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威尔吉斯的反应,然后继续说:“你也可以利用我从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获得的信息进行交易,这很容易的。你所需要的就是建立一个账户。你可以变富,然后离开华尔街。你可以去尼泊尔,当一个和尚,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现在,莱文关于瑞士账户的所有暗示全都水落石出了。在某种程度上,威尔吉斯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他不愿意再琢磨这些了,他问莱文是否利用内幕消息在瑞士账户做交易。莱文点了点头,盯着威尔吉斯的眼睛,然后继续说,在从巴黎回来之前,他刚刚用不到4万美元在日内瓦的百达银行(Pictet & Cie)开了一个账户。从那以后,他用这个账户在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做了四次交易,不过数目都很小,以免引起注意。尽管如此,他账户里的钱已经增加到了10万美元。

威尔吉斯有点担心。他知道,在拉扎德兄弟公司和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员工如果开设经纪人账户而没有告诉公司,会被解雇的。只有公开账户才能受到有关部门的监管。因此,毫无疑问,内幕交易是违法的。威尔吉斯说:“丹尼斯,这是非法的,我很害怕。”

不过,莱文还是精明地认识到把秘密透露给威尔吉斯不会有什么风险,反而会让威尔吉斯觉得和你更亲近了:你把这种足以毁灭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说明你很信任他。现在,莱文的命运就掌握在威尔吉斯的手中,威尔吉斯感觉受宠若惊。再者,另一种想法也在威尔吉斯的头脑中挥之不去。不论是原来的布莱斯、花旗银行,还是现在的拉扎德公司,他都不喜欢。也许,他真的可以像朋友所建议的那样变富,然后永远离开华尔街。

在一次散步时,威尔吉斯问起了莱文的交易收益。他问:“你不公开交易怎么缴税呢?”

莱文很高兴地意识到,威尔吉斯已经上钩了。威尔吉斯的思想已经从这种方案的道德问题上转移到了被抓住的风险上。

莱文大声说:“你这个傻瓜!你根本就不用缴税,这就是诱人的地方,你所需要的就是开一个账户。我给你详细解释一下吧。”然后,他就仔细地把整个程序讲了一遍,如何开设空壳公司,如何进行匿名交易,以及加勒比海地区银行的保密规定等。许多瑞士银行都在这里开设分支机构,因此,它们也遵循瑞士的保密法。

这似乎都很容易。一连几个星期,威尔吉斯满脑子里都是莱文的建议。他在为自己找借口。他认为,确实如此,华尔街上的每个人似乎都在利用内幕消息为自己牟取私利,这又有什么真正的伤害呢?难道他每天在做的“合法工作”,不就是为了让那些投资银行家中饱私囊,而很少或者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社会效益吗?

莱文的方案似乎天衣无缝。他的交易是匿名的,而且他也不做任何能够直接追踪到他或者他公司的交易。当然,威尔吉斯必须信任莱文,但是莱文难道不信任他吗?一旦他们一起实施这个方案,他们的命运就被拴在了一起,只能荣辱与共、同舟共济。在不断地掂量风险和回报之后,威尔吉斯发现,风险似乎可以忽略不计。1979年11月,威尔吉斯劝说埃尔莎到巴哈马度假。她更喜欢到迈阿密去,因为那里聚集了大量的古巴移民。威尔吉斯把所有的存款,共计4万美元,全都取了出来,然后塞到一个手提箱中,乘飞机抵达拿骚。他们在巴哈马待的几天,天气一直很恶劣。

如果这趟家庭度假的旅行是个失败的话,其真正的使命却很容易就完成了。威尔吉斯严格遵照莱文的指示,注册了一个巴哈马的公司,起名为鲁珀尔。他用了一个化名,自称为“格林先生”。公司的主管和董事会成员都是威尔吉斯任命的,注册资金就是他带去的4万美元现金。他走访了三家瑞士大银行的办事处,最后在瑞士信贷银行开设了账户。没有一个人对他的安排表示怀疑。到度假结束时,威尔吉斯也安排好了一切,用莱文的话来说,就是“准备就绪了”。

威尔吉斯在拉扎德兄弟公司的国际部工作,对公司金融或者并购业务很少关注过。现在,他开始同其他的投资银行家建立联系,倾听他们的谈话,然后把听到的一切消息转告给莱文。反过来,莱文也把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的消息转告给威尔吉斯。

威尔吉斯最初十分紧张不安,害怕这种方案的薄弱环节,就是他同莱文的关系可能被发现。因此,莱文建议他们用暗语联络,打电话或者留言时用化名。威尔吉斯成了“艾伦·达比”,有时莱文也用这个名字,或者用“迈克·施瓦茨”。用暗语很有趣,使他们的内幕交易蒙上了一层恶作剧的色彩。他们在谈话中大量使用暗语,足以让任何人听到都会感觉很滑稽可笑。

莱文用“达比先生”的化名给威尔吉斯打电话,他说:“你好,鲍勃,我们来谈谈公司业务吧。”公司业务指的就是交易方案。“我在慢慢吃珠宝”意味着莱文正在一点点买进珠宝公司的股票。“达信(Textron)看起来很不错”意味着威尔吉斯应该多注意那方面的情况,并且多给莱文收集点额外的信息。

一些暗语还展示了他们一定的聪明才智。证券交易委员会执法处的负责人约翰·费德斯被称为“空调”,因为他的姓与“空调”发音接近;莱文的仇敌希尔被称为“三根棍儿”,因为他自命不凡地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了个罗马数字“III”,而这个字看起来就很像三根棍儿。

拉扎德公司比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的并购业务更加活跃。现在,莱文再三地尝试到那里工作。威尔吉斯尽最大努力帮助他,甚至帮着他模拟面试。尽管莱文被拉扎德公司面试了几次,但是没有人对他感兴趣。这种拒绝只是增强了他利用该公司信息进行交易的欲望。他告诉威尔吉斯:“他们看不起我,我要让他们大出血。”

莱文对威尔吉斯提供的信息量很不满意。1980年5月,他给威尔吉斯打电话,在说了一番暗语之后,他提到“沃利说拉扎德公司很忙”。威尔吉斯大吃一惊。当年早些时候,莱文向他透露说他正在沃切尔律师事务所培养一个线人。莱文常常吹嘘说他和威尔吉斯的关系才刚刚开始,他设想组建一个信息网络,参与者要包括主要投资银行的业务员,以及至少两家从事兼并业务的大律师事务所的人员。这两家律师事务所是沃切尔和世达律师事务所。莱文推想,信息来源越是五花八门,他们的内幕交易就越不可能模式化,他们挣的钱也就越多。

威尔吉斯想知道“沃利”是否已经被莱文拉下了水,但是他明白这种事情不能在电话中问。莱文继续说:“我们要忙起来了。”他既然已经知道拉扎德公司正在操作一项业务,就想让威尔吉斯去弄清楚此项业务是什么。他甚至威逼威尔吉斯闯到拉扎德的办公室去翻文件,他说:“这很容易,翻翻办公桌就行了。”

威尔吉斯听到后吓得浑身发抖。他坚持说:“我不能做这事,太危险了。”

莱文不耐烦地说:“那我自己做了,我今晚到你的办公室去。”

当天晚上8点,莱文来了。这是一个周五的晚上,拉扎德公司空无一人。莱文似乎很轻松,他开始搜索办公室,翻看桌子上的文件,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和文件,检查工作日志。他甚至还在合伙人路易斯·帕穆特的办公室里欣赏了一会儿他的古巴雪茄烟。

当莱文在办公室里搜寻时,威尔吉斯被派到门口放风,他焦虑地看着入口处,吓得浑身颤抖。如果有人进来了,他怎么解释呢?突然,他听到门上有动静,看到把手被扭动了,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小声喊道“丹尼斯”,想给莱文发个警报。但是,进来的只是一个清洁工,她从他们身边走过,根本没有留意他们。

最后,莱文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份关于埃尔夫阿奎坦公司(Elf Aquitaine)收购克尔·麦吉公司(Kerr-McGee)公司的文件草案。埃尔夫阿奎坦公司是一家法国的石油巨头,克尔·麦吉公司也是一家大石油公司。如果交易成功了,这将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收购案,也给利用内幕交易的人提供了获取巨大利润的机会。莱文迅速将文件复印了一份,然后把它放回原处。莱文笑着说:“看吧,就这么容易。”说着,他就和威尔吉斯一起走出办公室过周末去了。

莱文对他在拉扎德公司的收获十分兴奋。除了获得埃尔夫阿奎坦公司的收购文件,他还发现并复印了该公司的座位图,图上标注了拉扎德公司每个投资银行家的具体座位。现在,只要“沃利”稍稍提示一下拉扎德公司的某位业务员在从事一项秘密的交易,他就能准确地找到那个人的办公桌,从而找到有关收购目标和收购者的文件,并最大限度地缩短窃取的时间。莱文相信,他就要把“沃利”完全争取过来了。

伊兰·赖克匆忙穿过曼哈顿的大陆军广场(Grand Army Plaza)。广场饭店前面的广场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周六出来购物的人。赖克在广场酒店的彩旗下面站定,热风迎面扑来。尽管才3月底,但是风已经有些热了。

赖克焦虑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结果。他是沃切尔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到这里工作还不到一年,但是他的薪水已经超过4万美元,几乎比纽约其他和他资历相同的人挣的钱都要多。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事业来冒险呢?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莱文已经来了。莱文满脸是笑,一个劲儿地要他放心,甚至还询问了里克的家庭情况。

两个人穿过第59大街,走进中央公园,走到一个小湖边,在长凳上坐下。面前是一个滑冰场,人们正在那里滑冰。远处是若隐若现的酒店,周围的树木和草丛刚刚变绿。

赖克前几天在电话里已经向莱文许诺提供一个内幕消息,但是现在莱文并没有催促他。莱文只是向赖克保证,该方案万无一失,并且在利用赖克提供的消息进行交易时,所用的账户绝对不会出现赖克的名字。他给了赖克2万美元,说他会采用他自己正在使用的交易策略。无论何时赖克需要现金,只要给莱文说一声,莱文就会把钱送过去。

赖克似乎已经被说服了。他告诉了莱文一个秘密收购计划:有人要收购美国的大石油公司克尔·麦吉。赖克并没有参与该项目,但是该交易的规模十分巨大,在沃切尔律师事务所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和议论。它将成为第一起高达10亿美元的恶意收购。沃切尔律师事务所正在同拉扎德公司合作,后者被埃尔夫阿奎坦公司聘用来研究收购克尔·麦吉公司的可能性。现在,这项交易似乎正在进行之中。赖克认为莱文听到这个消息会欣喜若狂。

但是赖克错了,莱文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平气和地把胳膊放在了长椅上,身子朝赖克靠了靠,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赖克,轻轻地说:“我知道。”他滔滔不绝地把从拉扎德公司偷来的文件中的信息说了出来,以证明他比赖克所掌握的信息还要多。

赖克十分吃惊,他心想,莱文说每个人都在传播内幕消息,看来他是对的。莱文接着对赖克说,赖克提供的关于克尔·麦吉公司的消息确实对他们很有用,但是他必须做得更好些。他要谨慎小心,但是要尽量努力获取一些没有被传播的内幕消息。

莱文的手段很高超。当莱文离开公园时,赖克发誓说,他要证明给自己的新伙伴看。他下次要带来更多、更有用的信息。一旦赖克下定决心做什么事,他几乎总能做到。

赖克一直都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不断努力以超过他的哥哥耶隆·赖克。例如,哥伦比亚大学的法学评论就是一个例子。耶隆比伊兰大一岁半,当他在哥伦比亚法学院学习时,因为一年级的成绩优秀而被选为著名的《法律评论》的编辑。伊兰的成绩也很好,但是比不上耶隆,因此他参加了为那些没有因成绩而入选的学生组织的写作竞赛。但是,他还是没有被选中。一年后,他上二年级时,经过艰苦努力,他再次参加写作比赛。在耶隆的帮助下,他终于被选上了。

同威尔吉斯一样,伊兰·赖克也是出生于一个正统的犹太人家庭。他的父亲出生于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移民到了以色列,1950年又移民到了美国,职业是一名验光师;他的母亲是一位哲学博士,在城市大学教英文,全家都在中产阶级犹太人聚集的布鲁克林区的米德伍德过着舒适的生活。赖克中小学上的都是正统的犹太学校,每天有半天是学习宗教。宗教和学习成绩是犹太家庭最为重视的。

赖克不善于交际。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期间,他交友很少,周末都在家中度过。他学习很努力,基本上没有时间参加课外活动。大一之后,他交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他非常痛苦,甚至想自杀,因此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他同家人逐渐疏远了,也抛弃了正统的犹太人价值观,但是却没有找到任何明确的可以替代的东西。

当赖克第一次遇到莱文时,他刚刚到沃切尔律师事务所工作。1979年10月,他在该事务所工作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安排接手一项水泥公司的收购工作,这是一起互惠收购,收购方为另一家水泥公司。这种并购案的工作程序都是例行性的。沃切尔代表收购方的投资银行,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在谈判休息的间隙,赖克注意到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的一个人不断地同一起工作的十多位律师和业务员握手、聊天,似乎他认识每一个人。最后,他来到了赖克的面前,说道:“你好,我是丹尼斯·莱文。”

几个月后,也就是1980年3月,赖克接到了一个电话,奇怪地发现是莱文打来的。莱文在电话中邀请说:“你好,伊兰,我是丹尼斯·莱文,我想请你吃午饭。”赖克感觉受宠若惊,因为还从来没有人邀请他吃过午饭呢。

赖克这顿饭吃得很高兴,他喜欢讨论交易,而莱文似乎在洗耳恭听,并不时称赞他对并购工作判断准确,聪明敏锐。莱文跟赖克谈自己的家庭背景、自己的妻子和在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受到的挫折。莱文的话引起了赖克的共鸣,赖克刚刚结婚,他理解莱文的家庭背景,而且他在沃切尔律师事务所也常常感觉备受打击,不被赏识。

莱文告诉了赖克他的雄心壮志:他计划迅速赚到1,000万~2,000万美元,然后开设自己的公司,也许能够成为企业的狙击手,专门从事强行收购业务。然后,他将雇用像赖克一样的律师和像他自己一样的投资银行家为他工作。

赖克问道:“你怎么才能挣到这么多钱呢?”

莱文向前靠了靠说:“信息可以挣到许多钱,看看那些套利人,他们就在利用信息进行交易。再看看那些投资银行家,每个人都在这么做。”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沃切尔真是一个情报交换所,那里有许多很有价值的信息。如果你同我一起分享的话,你就可以挣到很多钱。”

莱文说话的语调突然变了,赖克严肃地看着莱文。他知道莱文想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这是犯罪活动。他不太认真地反对说,他在律师事务所的资历太浅,接触不到太多莱文所需要的信息。他希望莱文放弃这个话题,他不想失去他这个新朋友。但是莱文坚持说赖克很有价值,而且这个方案几乎没有什么风险。

赖克最后让步了,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莱文常常给赖克打电话,向他保证自己知道瑞士银行的保密规定,以及通过外国代理人账户进行匿名交易的技巧。赖克仍然反对,因为他知道即使是代理人账户,至少有一张纸上也要填写真实户名。莱文听到这点后,主动表示愿意用自己的名字给赖克开设一个账户。后来,他们又在一起吃了次午饭,饭间,莱文不断奉承赖克的交易能力。他又反复强调“每个人都在这么做”,并且还不断利用他拉拢威尔吉斯时说过的话,称希尔就在利用其他人透露的信息进行内幕交易。莱文声称:“我翻过他的桌子,找到了几本希尔的交易记录,这可以证明这一点。”

那一周的最后一两天,赖克听说了埃尔夫阿奎坦公司收购克尔·麦吉公司的计划。他给莱文打电话说:“我得到了一个你会感兴趣的东西。”莱文提醒他不要在电话中多说什么。莱文在分析了威尔吉斯和赖克的信息后,认为自己可以很有把握地下赌注了,因此购买了克尔·麦吉公司的股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法国政府不同意埃尔夫阿奎坦公司这么大规模地恶意收购一个美国公司,因此兼并没有成功,于是克尔·麦吉公司的股票开始下跌,莱文不得不忍痛割肉,抛售股票。整个事情使赖克感到更加焦虑不安,他感觉必须做点事情弥补莱文的损失。

莱文利用百达银行的账户进行了其他交易,尽管数量都很少,但是全都和并购活动明显相关。就在莱文和赖克在中央公园见面之后不久,百达银行审查了他的交易活动,发现交易的模式十分明显:总是正好在并购案宣布之前买进股票。因此,银行命令莱文停止交易,并且注销账户。但是银行没有把自己的怀疑上报有关当局,而莱文也毫不费力就把账户上的资金转走了。

1980年的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莱文飞到了巴哈马。就像他建议威尔吉斯所做的那样,他也走访了除瑞士信贷之外的几家银行,理由很明显,他不想让任何人把他和威尔吉斯的交易进行对比。最后,他选择了瑞士最古老的银行——罗伊银行(Bank Leu International),该银行最近才开始拓展国际业务,热切渴望向从事美国证券交易的外国富豪提供服务。

莱文仔细推敲了他的计划。他礼貌而又坚定地告诉银行的工作人员,他要通过对方付费电话下达交易指示。他要用“戴蒙德先生”(Diamond,钻石)的化名进行交易(戴蒙德是他母亲的姓氏),并且这个账户只能用这个化名开立。他想要银行快速、高效地执行指示,而且要把这些指示传达给不同的经纪人。他只希望通过当面或者对方付费电话同银行联系,除此之外,不同银行进行其他联系。所有的交易记录和账单必须保存在银行里。银行会接受这些条件吗?

当然,银行接受了。然后,莱文填写了一份开户申请表,上面填写了他的真实姓名和地址——东57街225号,以及职业——银行业务员,代理人是他的父亲。最后,他签上自己的真实名字,并在申请表上附上了一张护照相片的复印件,以便他取现时银行职员辨认他。即使按照瑞士的银行标准,莱文对个人隐私的要求也似乎有点极端了。在莱文开户后,罗伊银行的一位管理人员让·皮埃尔·弗雷斯在他的资料上写了一份备忘录,指出“戴蒙德先生”似乎对“安全问题过于关注”,因此要密切关注他账户里的交易。几天后,莱文将12.89万美元的资金分两次转入他在罗伊银行的账户上。其中只有一半是他在百达银行注销账户里的资金,这也说明他之前通过内幕交易获得的利益还不算丰厚;另外的6万美元来自他的父亲菲利普,他父亲把这些钱从床下取出来,以“贷款”的形式贷给了儿子。

莱文的第一笔大交易在几个月后出现了。赖克渴望着在莱文心中重塑自己,于是向他透露了一项肯定会发生的交易,这是一项互惠交易,要在9月进行。沃切尔的一个客户杰斐逊国民人寿保险公司(Jefferson National Life Insurance)要被一家更大的保险公司收购。莱文记住了这个消息,然后在9月24日,他几乎取出了罗伊银行账户里所有的资金,购买了杰斐逊公司的8,000股股票。正如赖克所预料的,两天后,收购方案正式发布,杰斐逊公司的股价猛涨,莱文立即清仓,一下子就赚到了15万美元以上。

这些交易并没有干扰莱文在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的本职工作。他不断缠着希尔给他安排更多的并购交易,最后,希尔把公司的一个老客户泰勒公司(Tyler Corporation)收购信实环球公司(Reliance Universal Inc.)的业务交给了他。莱文完全无视公司的规定,在交易被宣布的前一周,也就是1981年4月7日,明目张胆地购买了信实公司的5,000股股票。在这宗交易中,他获利4.5万美元。

赖克迅速成为莱文最有价值的消息源,他不断向莱文提供可靠的信息,总是不断打电话请莱文吃午饭。有时,他们会在餐馆见面;有时,他们手里拿着比萨饼,沿着市中心繁忙的人行道边吃边谈。莱文喜欢这种安排,当他在进行私自交易时,他感觉毫无限制,可以自由购买。他的获利不断增加,他也把大多数这种信息透露给了威尔吉斯。

不过,赖克仍然举棋不定。有一次,莱文邀请他到自己家中参加聚会,还说参与该“游戏”的其他人也会参加。赖克听到后十分生气,他说他不想认识其他人,也不想让他们认识他。他担心莱文会变得粗心大意。在此之前,他已经从他们关于收购的谈话中认识到,他的这个伙伴并不怎么聪明。

莱文感觉赖克很不情愿,他试图把赖克往这个阴谋中拉得更深一些。他鼓励赖克自己建立一个交易账户,并且催促他把账户中积累的利润取走。有一次,莱文告诉威尔吉斯,他打算取出一捆百元钞票,在同赖克吃午饭时塞给他。

莱文想让赖克见识一下现钞,以鼓励和刺激他一下。

赖克继续抵制着,但是莱文对他的依赖越来越小了。1981年夏天,莱文在拉拢同伙方面取得了更大的进展。艾拉·索克洛夫是一位有很进取心的年轻业务员,曾经在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做过暑期实习生,并在莱文手下工作过。现在,他已经从哈佛毕业,进入雷曼兄弟·库恩·洛布公司工作。该公司在并购领域比较活跃。莱文故伎重演,也邀请他一起吃午饭。

他使出了拉拢赖克和威尔吉斯时的手段。莱文强调“每个人”都在利用内幕消息进行交易,而且他的交易方案滴水不漏,绝对安全。他向索克洛夫提供了同赖克一样的交易安排。索克洛夫提供信息,莱文处理交易,然后两人共同获利。索克洛夫对雷曼公司分派工作的制度十分厌倦,而且他从在莱文手下做实习生时就对他很尊重,因此他是莱文最容易争取的“皈依者”,很乐意同莱文合作,并开始向他提供信息。

有一次吃饭时,索克洛夫向莱文汇报说,他有一个好朋友是位律师,在高盛公司的抵押贷款部工作,他想把他也拉拢过来。莱文听到要在高盛公司发展线人,激动不已。他向索克洛夫许诺说,给他的这位朋友也分一份利润,但是告诫他不要泄露这位朋友的身份,甚至连他也不要泄露。索克洛夫这位朋友的代号是“戈尔迪”。戈尔迪将会证明是一个更有成效的消息源,大肆从高盛公司内部搜寻信息,发现可能的并购线索。莱文借此嘲笑威尔吉斯,并指出他们圈子中的其他成员是在多么有成效地努力工作。莱文向威尔吉斯说:“雷曼的那位兄弟真是太棒了!他忠诚奉献,坚守承诺,工作努力。”接着又讽刺了一句:“不像你啊。”

1981年晚些时候,莱文实现了向往已久的职业突破。

雷曼兄弟公司并购部的负责人埃里克·格里切(Eric Gleacher)正要面试莱文,他看了一眼莱文的简历,多少有点儿高兴地发现莱文不是常青藤的热门人物。格里切是一个为人热情、工作努力的银行家,毕业于西伊利诺伊大学。

莱文前来面试时,身穿高档的黑色条纹西装(按照威尔吉斯的指导)。面试中,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到一个比美邦·哈里斯·厄珀姆更好的公司工作。美邦是一个二流公司,而雷曼兄弟却是一家很有影响力的大公司。我一直都想从事并购业务,但是从未找到过这样的工作。”格里切又看了一眼简历,注意到他几乎模式化的犹太人城市生活背景。莱文继续说:“我去花旗银行只是为了获得进入华尔街的通行证。”

莱文的坦率给格里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雷曼兄弟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在用人方面不拘一格,该公司也因为甘愿冒险而自豪。例如,格里切曾经招聘过《纽约时报》的记者斯蒂文·拉特纳。在格里切看来,拉特纳毫无投资银行的工作经历,但是最后却成了一颗闪耀的明星。雷曼兄弟公司在雇用格里切时就是一个冒险,因为他并不是从商学院毕业的。

雷曼兄弟公司急于扩充并购部。莱文至少还有一些经验,而且是索克洛夫推荐的。雷曼兄弟公司打算先让他试用一段时间,给他开出了最低的薪水,年薪不到5万美元。如果他表现优秀的话,可以再给他多发些奖金;如果不行的话,他至少也可以做些常规的工作。格里切没有觉得这种安排有什么不妥之处。然而经过格里切面试之后,莱文还接受了该部门其他几个人的面试。最后,格里切提议让他担任副经理一职,这是他在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梦寐以求却未能得到的。莱文迫不及待地接受了这个职位。

他立即把换工作的消息告诉了威尔吉斯。他不担心与索克洛夫在一个公司工作有什么问题,他们仍然需要索克洛夫去接触莱文所不能参与的工作。他告诉威尔吉斯说,他要“给希尔难堪”,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心花怒放。当最后摊牌时,他让步了,因为他知道,并购是个很小的圈子,对任何人都不能过河拆桥。他来到希尔的办公室,坐下来,然后简单地说他要辞职,要到雷曼兄弟公司工作。希尔对此既不吃惊也不关心。在他们之前就莱文的奖金进行过坦率的交谈之后,希尔并不真的希望莱文继续留任。他没有提出挽留莱文,只是祝他以后顺利。

几周之前的10月30日,莱文刚刚去了一趟巴哈马,飞机票是由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报销的。他在巴拿马开立了一个代理人公司“戴蒙德控股公司”,并且以该公司的名义在罗伊银行又开了一个账户,保密要求比第一次的还要严格。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莱文是该公司的受益人。他把自己个人账户中不断增加的资金转移到了这个新公司的账户中。他也趁机取出了3万美元的现金,都是百元的大钞,并把这些钱塞到一个塑料购物袋中带回了美国。他随身带着这些钱,到饭店吃饭、购物、打车和买礼物。这些钱似乎给了他信心。他告诉威尔吉斯,这是他的“零花钱”。

格里切喜欢捉弄新员工。在莱文到雷曼公司上班之后不久,格里切把他喊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说公司的一个客户打算进行一次有史以来最大的收购活动。莱文从来没有听说过收购目标。格里切想让莱文找到一个类似的收购案例。莱文困惑不解,他在办公室里跑来跑去,疯狂地寻求帮助。突然,格里切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他对手下人要求很严格,有军人的气概,因而被称为“上校”。他看了看手表,然后大声说:“你还有30分钟,丹尼斯。你必须完成这项工作,这很关键。”

半个小时后,莱文满脸通红、汗流浃背,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他向格里切汇报说,他没能找到类似的案例,甚至没有识别出目标公司或者它的业务范围。当他向格里切汇报时,几个投资银行家悄悄地聚集到了格里切的办公室门外。格里切大喊道:“真的吗,莱文?这点事你都不会做吗?”

听到这句话,在门口旁听的同事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声音最大的是彼得·所罗门,他是雷曼公司的合伙人,他的办公室就在莱文的隔壁。原来这项所谓的收购案是格里切编造出来的。

莱文同其他人一起笑了笑,只是向威尔吉斯抱怨了一番。仅仅几个月后,莱文就成了雷曼公司并购部的“小丑”。格里切得出结论:莱文在传统的投资银行业务上根本不行,他的分析能力很差,不会从复杂的交易中归纳出整体结构,甚至缺乏组织能力。他的缺陷甚至比在美邦·哈里斯·厄珀姆公司更突出。而这里的交易常常都更大,也更频繁。

在雷曼公司,年轻的业务员要靠资历较老者分配工作。办公室里的许多人常常是傲慢自大,老练世故。而莱文与他们不同,他和蔼可亲,经常讲些黄色笑话,渴望获得大家的喜爱,因此他带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很受大家欢迎,有几个同事称他为“Bubeleh”,这是犹太人常用的意第绪语中的一个词,意思相当于英语中的“Sweetie-pie”(意为开心果)。他不断地跑来跑去,给其他的同事冲咖啡或者苏打水。虽然很受欢迎,但还是没有人给他安排工作。

在莱文到雷曼公司上班四个月后,有个消息开始流传:雷曼要从另一个公司挖来一个并购部的主管作为公司的合伙人,而这个人正是汤姆·希尔。莱文听到这个消息后,气急败坏,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笔记本使劲摔到了墙上。当天晚上,他和威尔吉斯说起这事时,仍然怒气冲冲。他发誓要“毁”了希尔。

希尔对莱文的印象仍然不好,他从来不让莱文参加他的任何交易。但是,他很器重索克洛夫,并告诫他要注意同莱文的关系。索克洛夫反过来却提醒莱文要“小心”希尔。

接着,赖克来解救莱文了。1982年8月初的一天,他打电话给莱文,邀请他一起吃午饭,这就说明他又有信息了。他们见面后,赖克向莱文解释说,沃切尔公司将要代表一个私人投资集团——戴森·基斯纳·莫兰公司(Dyson-Kissner-Moran Corporation),收购位于西雅图的克莱顿公司(Criton Corporation)。

莱文迅速跑回公司,直接找到了格里切,似乎就要爆炸一样。他告诉格里切,他从股市行情记录带上发现,克莱顿公司的股票十分活跃,这说明有人即将对它发起收购风暴。格里切对此表示怀疑,雷曼公司的其他人都还没有听说这个消息。克莱顿公司的交易量是要比以前大,但是还没有到非常惊人的程度。莱文坚持说:“我们必须着手应对,肯定会有收购的。”格里切耸了耸肩,告诉莱文继续关注下去,并且自己也会同克莱顿公司进行联系。

使格里切大吃一惊的是,莱文凯旋而归。克莱顿公司正要派遣自己的总法律顾问到纽约去约见投资银行,商讨可能的应对措施。莱文给公司联系成了一桩业务。

现在,格里切要认真对待此事了。他与克莱顿公司的总法律顾问见了面,接下了这项业务。格里切、莱文以及索克洛夫三人负责处理这项交易,其中索克洛夫负责估算工作。三人一同飞到了西雅图,去见该公司的董事长。后来,格里切还单独会见了收购方的负责人约翰·莫兰。利用雷曼公司的估算,格里切想法使对方大大地提高了报价,达到了每股46美元。克莱顿公司对这个价格很满意,就同意了收购。交易就此公布。仅仅一天的时间,雷曼公司就得到了250万美元的投资银行服务费,这都直接来自莱文的消息。

突然之间,莱文从一个小丑变成了英雄。格里切专门给莱文配备了一台电脑终端机,这样他就可以随时查看众多股票的交易情况。他可以立即得到股市的信息,不用再麻烦地去看记录纸了。莱文的电话线也增加到了30英尺长,这样他在打电话时可以到处走动,拓宽了他的套利人圈子和交易情报的其他潜在来源。莱文也不用再从事他所憎恨的分析工作,从而可以利用时间去开拓新客户。这也招致了与他资历相当的同事对他的嫉恨,但是莱文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他正在投资银行业开拓一种新的机会:利用信息招徕客户。

莱文从克莱顿公司的交易中还有其他收获。在距交易被宣布之前一周的8月17日,甚至在劝说格里切争取克莱顿公司这个客户之前,莱文就买进了该公司的2.7万股股票,从中获利212,628美元,这是他赚得最多的一次。

莱文很快就领会到了克莱顿公司一案的成功含义。他告诉威尔吉斯,“游戏”的绝妙在于它可以取得双赢:一方面,他可以自己利用信息进行交易;另一方面,他还可以给雷曼公司带来利润。

莱文的明星地位依赖于他的信息圈子,然而伴随而来的也有问题。赖克是第一个动摇者,他在惊恐和悔恨中受尽了折磨。

接着,赖克在公司里又受到了一次震动。1981年9月初一个星期三的早上,沃切尔律师事务所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宣布了一项令人震惊的决定:该事务所37岁的合伙人卡罗·弗洛伦蒂诺因涉嫌内幕交易被逮捕了,同时也被该事务所开除了。弗洛伦蒂诺在赫顿银行用自己的名字开设了一个账户,利用在事务所获得的信息进行交易,非法获利高达60万美元。

赖克知道,他和莱文的安排比这要复杂很多,但是这个消息仍然使他十分恐惧。他决定停止向莱文传递信息,他甚至还故意误导了莱文两次,希望他因损失很多而停手。在一次吃饭时,赖克讽刺莱文说:“这可能没有什么风险,但是也可能会徒劳无功。”不过,莱文不想停手,他向赖克保证,他们要吸取教训,再接再厉。赖克只好尽量不给他打电话。终于,1982年8月,赖克向莱文摊牌,他想退出,而且以前莱文硬塞给他的钱也全都不要了。但是,他向莱文保证,会继续和他做朋友的。

莱文向威尔吉斯抱怨说:“你相信吗?沃利要退出!”

威尔吉斯建议:“不要强迫他,随他去吧。”赖克和莱文继续一起吃午饭,但是他们俩之间的信息交流没有了。

不久之后,莱文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那年的夏天,罗伊银行的让·皮埃尔·弗雷斯告诉莱文,银行的经纪人收到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质询书,要求查询“戴蒙德先生”账户的股票交易情况。莱文对这种质询毫不在意,认为这只是例行检查。弗雷斯感觉“戴蒙德先生”许多股票的购买时间十分怪异,但是他并没有去干涉他。现在,他建议“戴蒙德先生”把交易的速度放慢一些,购买的范围扩大一些,至少暂时要这样做。莱文对这些建议置之不理,他相信账户的保密性十分严格。此后不久,他就大量购买克莱顿公司的股票,并从中大赚了一笔。

威尔吉斯的开户银行瑞士信贷也从经纪人那里得到消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对威尔吉斯的交易也持怀疑态度,并下发了质询书。银行通知了威尔吉斯,威尔吉斯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莱文。莱文说:“让他们造假,这都是例行检查。”但是,瑞士信贷银行没有无动于衷,也不像罗伊银行那样好说话。该银行巴哈马分行的董事长约瑟夫·莫格给威尔吉斯打电话,告诉他银行建议他放弃保密权。听到这个建议,威尔吉斯吓坏了。他说他要到巴哈马银行去见银行的负责人。

莫格是一个传统的瑞士银行家,身材高大,冷酷严厉。他是巴哈马银行的负责人。当威尔吉斯来找他时,他把威尔吉斯的交易记录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他严厉地说:“你是在雷曼兄弟公司工作?”威尔吉斯的股票交易同雷曼公司的相互关系十分明显。

威尔吉斯闷闷不乐地回答:“不是。”

莫格停了一下说:“那可真是奇怪。你所有的交易并不怎么样啊,是吧?”确实,威尔吉斯利用内幕消息进行交易的能力很差,最后总是赔钱,只有很少一部分投资赢利。莫格把资料合了起来,然后看着威尔吉斯说:“你到别处开户吧。”

威尔吉斯惊恐万分。他取出4万美元的现金,并让银行把剩余的钱电汇给自己。他不想再和瑞士银行有任何牵连了。整个方案都很疯狂,他是在拿自己的事业、声誉冒险。如果把这些钱投入债券中,他可以赚到同样多的钱,债券的回报率高达16%。他有妻子和两个孩子,他不想整日活在恐惧和焦虑之中。他也决定向莱文摊牌。

回到纽约后,他给莱文打电话,并罕见地到莱文的办公室去找他。他匆忙地走进莱文的办公室,满脸焦虑不安,然后关上门,坐了下来。“完了,丹尼斯,糟透了。这是违法的,我真不适合干这事。”说着,他的眼泪几乎都快要流下来了。

莱文很平静,他说:“鲍勃,这太糟糕了。这种游戏对我很顺利啊,到现在我已经赚到100万美元了。我可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啊。”莱文把身子向办公桌靠了靠,然后问道:“你在拉扎德公司怎么样,他们对你好吗?”当然,莱文知道问题的答案。威尔吉斯在公司里很不受欢迎,他在国际部工作,而公司最赚钱的却是金融部和并购部。他的自尊在一点点地减少。

莱文继续说道:“这个游戏很有意思,鲍勃,也很容易啊。政府很愚蠢,里面都是一些没有脑子的人。他们只会虚张声势,自欺欺人。”莱文估计自己的话对威尔吉斯产生了影响,因此他把身子又靠了回去,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本子扔给了威尔吉斯,并且说道:“到开曼群岛去。”

这是一本简明的飞机时刻表,威尔吉斯看了看它,又看了看莱文。他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改变。莱文现在似乎镇定自若,非常自信,而威尔吉斯似乎需要他的点拨。

一周后,威尔吉斯飞到了开曼群岛,他在加拿大丰业银行(Bank of Nova Scotia)开了一个新账户,用的还是“鲁珀尔公司”这个化名,并在账户中存入了8.6万美元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