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王殿。
幽暗深邃的大殿,纵深百丈,纵然燃起了烛火,在低沉夜色衬托下,仍如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欲吞噬人命的猛兽般,蕴着无尽杀机。
王殿之尽头,摆着一张黄铜鎏金的宝座。其上,端坐着一名黑衣伟岸的帝王,丝丝缕缕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一张俊伟脸庞于珠毓下若隐若现,散发出无法以言语概括的可怕威势。映入下首,奉诏前来的天玄眼中,只觉这位未来神州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之一,哪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分明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
“天玄子拜见王上,王上万年!”
向政哥这位伟大帝王俯首,天玄没有丝毫不满,心服口服,跪在政哥的脚下,献上由衷敬意。
宫中来了使者,传召天玄入宫。即便借真刚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继续与天玄动手,浪费政哥的时间。这位罗网天级杀手,留下一道不悦的怒哼后,化光而去。天玄与被惊醒的老苍头话别之后,老老实实地坐上宫中派来的马车。
唰!
在政哥的王座下,立着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袍,一顶高冠,三千猩红发丝若隐若现,面容称得上英俊,气质却异常冰冷,配上那对狭长的三角眼,俨然一条择人而噬之毒蛇,细瓷般的手指翘起兰花指的中年男子。
当天玄向政哥叩拜行礼时,这名摆明了是宦官的中年人,狭长三角眼微眯,一抹寒光自眼中射出,落于下方的天玄身上,使天玄浑身发凉。
中车府令、罗网首领——赵高?
虽是初见,但出现在政哥身边,且注视他的眼神蕴着杀机,令天玄瞬间知晓了他的身份。
未来毁灭大秦帝国,中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宦官,终于出现在面前。霎时,天玄心底升起浓浓厌恶,面上却不动声色,并未如前世看过的小说主角般,向政哥揭露赵高未来的所作所为。
其一,白纸和印刷术的提前出现,让天玄知晓,这个世界的水,远比自己想象中更深,甚至很可能有第二个穿越者的存在;其二,就算没有第二个穿越者,自己若是向政哥揭露自己前世史书上的记载,恐十有八九会被政哥抓起来,逼问出所知晓的一切,甚至于在说出一切后,被政哥弄死,毕竟帝王的人品,就是根本没有人品!
“免礼。”
一刹那间,天玄心思百转千回,一个个念头如纠缠在一起的乱麻般。这时,上首传来政哥沉稳霸气的声音,示意天玄可以起身了。
“多谢王上。”天玄闻言,按捺住心头杂乱思绪,毕恭毕敬的起身。
“天玄子,”命天玄起身后,政哥在鎏金宝座上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的俯瞰卓然立于殿中,现年不满十周岁,已扰动风云的天玄,“太后很喜欢你的《洪荒》话本,她的时间不多了,寡人打算让你在她最后的时间里,为她讲洪荒,有问题吗?”
提起赵姬这个生母寿元无多,政哥的语调异常平稳,连一丝起伏都没有,似在说一个毫不相干之人的死活般。
“王上,天玄子自当尽力而为!”天玄听得政哥之言,毫无波澜,接下了这道王令。
“很好!”政哥对天玄的反应很满意,眸光一转,视线落于王座之下的赵高身上,“接下来,轮到你和中车府令的事了!”
刷拉!
政哥说得虽轻松,内中深意却不容小觑,落入天玄与赵高耳中,两者都为之神色微变。
“天玄子道长,”
在政哥那洞彻一切的目光注视下,赵高首度发声,犀利如剑的视线隔空投在天玄身上。
“你杀我罗网百名杀手,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天玄把心一横,抬首看向这遍数神州数千年历史,即便不是第一,也可入前十的阴险小人/罪臣:“解释?我的解释就是,昔年夜幕四凶将之一的月下蓑衣客,是我的启蒙恩师,他死于罗网之手。我知道,罗网杀他,是有人拿了一万两黄金买命。我杀罗网百名低级杀手,给我的启蒙师傅偿命,有什么不对吗?”
赵高闻言,嘴角禁不住抽搐:
他娘的,蓑衣客只是一条命,你要我罗网一百条人命,未免太赚了吧!
若非顾忌到政哥就在一旁,赵高好悬没把这句话吼出来。
“一百条人命换一条人命?天玄子道长,你难道不觉得太过分了吗?”饶是如此,当赵高再度开口时,语气仍越发阴阳怪气。
天玄理直气壮道:“那,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喽啰,修为最高也只是开元境。这种级别的杀手,罗网一抓一大把!”
“赵高,到此为止!”政哥发出了意见,以主宰者的口吻道,“罗网一百个小喽啰抵天玄子道长蒙师的命,你并不吃亏!”
“喏。”
政哥对此事定性,除非赵高不想活了,抑或者天玄失去了来自政哥的圣眷。不然,赵高乃至整个罗网,若因此再找天玄的晦气,那就是违背王命,自寻死路!
“天玄子道长,寡人不希望你再寻罗网晦气。”政哥喝止了赵高后,对天玄道,“罗网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你真正的仇人,是收买罗网杀人的幕后黑手!”
“请王上放心,”天玄自然知晓‘见好就收’这么简单的道理,“天玄子绝不会再因师仇,找罗网的麻烦了。”
我的确不会因师仇找罗网的麻烦了,但罗网未来危害帝国,到时我若是活着,应该已经拥有了对抗罗网的力量。届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找罗网的麻烦了!这,是天玄在心中补充的半句话。
“赵高,当年是谁出一万两黄金买蓑衣客的性命?”
所谓的夜幕四凶将之一:月下蓑衣客,在政哥眼中,不过是一只反掌可灭的蝼蚁。但,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政哥不可避免的被勾起了好奇心,欲一探蓑衣客之死的幕后真相。
在政哥这位至高无上的主宰面前,即便借赵高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隐瞒,更不敢端起架子遵循所谓的职业道德,嘴唇蠕动,张嘴道:“启禀王上,奴婢翻阅了罗网记录后,发现当年是……”
踏!踏!踏!
正当此时,殿外忽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将赵高正待脱口而出的话语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