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李义呷了口茶水,由衷赞道:“三府连夺,每战都可圈可点,特别是新竹府一战,四门齐攻,以虎啸之势,席卷新竹城,令惊弓之鸟般的高氏瞬间瓦解,真是漂亮!”
苏刘义刚说完,张达接口道:“新竹府还得再加上一条,那便是运气!你想想看,如果孙氏家主孙茂不是突然暴毙,那孙康年会撤军回去抢夺家主之位?没了孙康年的四万大军,这才导致高氏的士气大泄,被陈家小儿轻而易举地破了新竹府四门。”
杨廷玉疑惑道:“孙茂暴毙据说是被一伙歹人突袭致死,你说会不会是陈家小儿一手安排的?”
苏刘义点点头,道:“平南侯年纪虽轻,却擅使奇兵,精通谋略,当年以十六稚龄就敢突袭蒙元船只,国舅的推断未尝没有道理。”
“不可能,”张达斩钉截铁地摇头道,“宜兰城五万大军,便是天降奇兵都无法成功刺杀孙茂,外界传闻只是以讹传讹罢了,替陈家小儿的鸿运当头脸上贴金而已,当不得真!”
杨廷玉听完也情不自禁点了点头,一时运气罢了,如果陈靖元手中只有这么一支奇兵,那么如果要刺杀卑南城的自己,岂不是......
想想,背后冷不丁又是一阵凉意袭来。
唯独苏刘义没有附和,行军作战哪里是靠的鸿运当头就能成事的?幼稚!
三人聊着聊着,逐渐聊到如今琉球岛内尚未一统,独独差孙氏四府之地没有归顺。
张达朝杨廷玉请命道:“国舅,不能好事全给陈家小儿一人占了,不如我等也合计合计,发兵攻打孙氏吧?到时候拿下四府之地,陆秀夫那些老夫子还不是要看国舅您的脸色行事?”
话一出,苏刘义脸上就有些不愉了,陆秀夫是谁?不仅是百官之首,更是他堂弟苏柴义的岳父,这好歹也是亲家老爷,当着苏刘义的面给陆秀夫抹黑不就是打他苏刘义的脸吗?
不过张达并不忌惮苏刘义,相反平日里还有些咄咄逼人,因为国舅一心想要拉拢苏刘义,如果苏刘义投诚了国舅,那势必要和他在国舅跟前争宠,张达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重,论行军打仗,十个自己也不是苏刘义的对手。如果真让苏刘义投到了国舅门下,自己就等着坐冷板凳吧!
杨廷玉当然明白张达的小心思,他这不也和他妹妹学得吗?左右制衡!
轻轻瞥了眼张达,笑着对苏刘义道:“苏将军莫怪,这张将军就是心直口快,呵呵!”
苏刘义挺不屑张达这个不通军事的门外汉,而且外界传闻他的上位也挺倒人胃口,就更懒得和他争吵了,对着国舅点点头,没有去理会张达。
杨廷玉接着说道:“别的姑且不论,张将军的提议倒是暗合我的心思,一直以来都是陈家小儿的大军在逞着威风,立着军功,时间久了,咱们大宋禁军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而且对咱们十几万禁军的士气来说也是个打击,我看是要打上几个漂亮仗才行了!”
张达闻言,欣喜道:“国舅爷,属下愿领我右金吾卫四万大军先夺了离咱们最近的桃园府,请国舅恩准!”
杨廷玉心道,士气可嘉。刚要点头答应,就听见苏刘义道:“大人,为将者对大局应以全盘考虑为上上策,这毫无章程,仅凭一口心气儿就要几万大军开拔远征他府,是不是有点太过儿戏了?”
杨廷玉顿时戛然而止,心道,还是苏刘义这个领兵之人有经验啊,这么贸贸然说打就打委实太过儿戏了!
而这话听在张达耳中就又是另一番味道了,太过儿戏?就说我张达只会闹着玩,不会行军布阵呗?娘的,竟然如此贬低我张达,苏刘义,你欺人太甚!
刚想替自己争辩一下就听杨廷玉说道:“苏将军说得没错,行军打仗不能儿戏,草率行事的话就是拿几万将士的性命在开玩笑,苏将军,就由你来草拟一份作战计划,如何?”
苏刘义拱手行礼道:“属下遵命!”
而身后张达则死死盯着苏刘义的后背,眼光冒火,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咽了他。
心中也是无限委屈,凭什么我的提议却要由苏刘义来制定章程,这不是把功劳生生让给了他吗?哼,晚上得好好问问国舅爷。
一想到国舅爷那千奇百怪的癖好,心中又是一阵发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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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府,孙延福在听着女婿颜鼎善苦巴巴地诉着苦。
颜鼎善将孙延福的茶碗蓄满水,然后继续吐槽道:“岳父,这孙康年和罗百吉舅甥俩太欺负人了,他们要求今年给主家的纳贡要比往年多四成,说是新家主继任,规矩也要改一改!”
孙延福被抢了家主之位心情本就不好,已经十来天没出过府了,现在又听到这个差点让他炸了心肺的消息,右手朝桌上一挥,将瓶瓶罐罐稀里哗啦全扫到了地上。
孙氏家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族,宜兰城主家与其他三府的关系就如同地主和佃户的关系一样,不过地主出租的是良田,而孙氏主家出租的却是城池。
宜兰城的家主便是地主,而三府的守将便是租田的佃户,每年都要交给主家一定数目的钱粮,至于怎么获取上交的钱粮主家一概不管,只要你乖乖听调听宣就行。
比如孙延福,他可以通过在桃园府三县十八乡收取赋税,或者经营生意来获取钱粮,只要你交纳够数目就成,多出来的归你自己少的当然也由你自己垫付,同样的,你桃园府的驻军费用都一概由孙延福自己掏。
以前孙茂在位的时候,因为四府守将都是他亲手提拔,所以每年交纳的数目都是经过协商的,彼此都能接受的一个数目。
如今孙康年娘甥俩狮子大开口,一加就是四成,那可是几百万贯的数目啊!
孙延福还是不解气,又将手中喝着的茶碗哐当一声砸到了地上,嘶吼道:“这两个大小畜生,真是欺人太甚,加四成?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我呸,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颜鼎善看着岳父又是打砸又是怒骂,不敢上前接话,就是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站着,生怕触了岳父的霉头。
......
凌晨时分,孙延福宅院的后山树林里一条黑影窜过,来人奔到人迹罕至处,双手抱着一只白鸽,嘴中喃喃道:“好鸽子,给我乖乖地飞到新竹城去,将这个消息带给侯爷,回来我给上好的香米吃!”
说完,将手中的鸽子用力一抛,白鸽振翅扑嗒扑嗒在空中盘旋一阵,朝着新竹城的方向飞了过去。
几日后,苏刘义将制定好的作战计划递交到枢密院杨廷玉手中。
杨廷玉与张世杰、陈吊眼二人稍稍通了气,便宣布调集粮草,整军训练半个后,然后开拔征伐孙氏四府,第一战便是攻夺孙延福镇守的桃园府。
张世杰与陆秀夫等一系的清流对于杨廷玉这一突然举动虽然有些惊愕,但还是给予了支持,毕竟统一琉球势在必行,而掌管全国军事的杨廷玉有此决议也是无可厚非。此举对于大宋朝廷百利而无一害,如果琉球都不能统一,还怎么恢复被蒙元鸠占鹊巢的中原大地呢?
陈吊眼自然也不会拒绝,不过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夫人张三妹起草一封急件,将此事告知了远在新竹府的儿子陈靖元。
同样,天机府在国舅府的密谍也将这个消息发了出去,遗憾的是无法得到杨廷玉等人完整的作战计划,只知道第一战是拿桃园府开刀。
最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八万出征的禁军却是以张达为主帅,而不是制作计划的苏刘义。
信鸽、信使在两日后的早晨到达了新竹城城西的天机府中。
张迁侯将这消息第一时间送往了平南侯府。
此时早已日上三竿,陈靖元却还是搂着柔娘呼呼大睡,这李沅芷一走就更无法无天了,夜夜宿眠在柔娘房中,也不必忌讳李沅芷这个假老婆了。
昨日与柔娘二人刚体验完简易的土耳其浴,累的小腿都抬不起来的陈靖元被亲卫营统领金多宝的一阵拍门声叫醒,睡眼迷离地去见了张迁侯。
从张迁侯处拿到了两封发自卑南城的情报(父亲陈吊眼,国舅府密谍),一封来自桃园府孙延福府上的情报,顿时尽褪睡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细细看着。
又吩咐金多宝把在平南都督府主事的文廷玉请了过来。
过了半晌,三人都看完手中三封情报,就听张迁侯问道:“侯爷,这国舅爷也要开始攻城略地了,那与我们之前考虑在孙氏使用的离间之计,有没有冲突啊?现如今孙延福明显被孙康年压得喘不过气了,正是离间此二人的最好时机。这国舅府突然攻打桃园府,对大局来说,不划算啊!”
陈靖元摇摇头,问着正喝着香茶的文廷玉道:“文长史有何高见?”
文廷玉神秘一笑,道:“侯爷,如果当杨廷玉几万大军开始围攻桃园府时,孙延福忽然高悬我大宋龙旗,高喊我等已归顺大宋平南大都督,平南侯陈靖元,你说国舅杨廷玉会是什么表情?”
陈靖元还没回答,张迁侯已经抢答道:“当然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了!”
“难道文长史心中已有计策?咱俩蘸水写在桌上看看,是不是想到一块儿了?”陈靖元笑意盈盈地看着文廷玉道。
文廷玉点点头,从茶碗中蘸水写了两字。
陈靖元同样蘸水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
张迁侯凑过脑袋,一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