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方绮罗一直在锅里翻着,那些肥肉渐渐的便卷曲了边儿,底下油汪汪的一小滩,方绮罗又从盆里抓了一半的肥肉进去,足足有半锅,再添了些水,便把铲子搁在锅台上,转回身从橱柜里取出许多的盖子,上面俱是各种各样的麻花,油角,片子等物。
香似雪和林锋行都觉得这活儿十分好玩儿,两人争着拿铲子在那群肥肉里翻动,那边方绮罗已经在另一个大锅里添了半锅的油,等着烧热,看见他们的举动,不由得笑道:“不用老去翻它,放在那儿,等那油渐渐炼出来了,再翻一下就行。 ”她一边说着,香似雪和林锋行都纷纷叫道:“真好玩儿,哇,这么会儿功夫就出了这么多的油呢。 ”
方绮罗向锅里看了一眼,淡淡笑道:“早着呢,你们说这油多,却不知这就是乡下人家一年用的油了,今年我们这猪又大又肥,往年猪小的时候,哪有这样多的肥肉,每吃到八月份,那油坛子就见了底,还要花钱去买油,唉,油可不便宜啊,每次花钱我都心疼的要命。 ”
香似雪心想大姐的这种说法可不对,动物油吃多了是有害的,不如植物油。 不过这想法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心想以后还会更有钱的,满满改变他们的习惯就好了。 想到此处,便听林锋行也笑道:“大姐,你们也忒死板,我娘给我的银子,不是早就叫你们花了吗?难道还留着不成?我反正是拿不回去了。 一旦拿回去,我娘知道这些钱纹丝儿没动,半分都没花在我身上,还不知吓成什么样子,她从小到大过地都是富贵生活,想象不出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日子要怎么过的。 再说似雪不也拿了钱回来吗?从此后你大可不必如此锱铢必较了。 ”
香似雪笑道:“你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 你舅舅太客气了,我原以为不过是一盒银子而已。 谁知竟是五万两银票,还有几件贵重首饰,我和大姐大哥说了,这可不能要,你明日便替我还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林锋行就摆手道:“不可不可,我和你实说了吧。 我舅舅这人,看似随和,人也极好,济危扶困修桥铺路这些善事都做,但人其实有点执拗心思,他是从不肯欠人家人情的,似雪这一次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替我们省了七千万两银子。 他都说了,就给你一百万两也不为过,还捡了几十件珍贵的首饰呢,是我不让,我说你和大哥大姐没见过天,骤然见了这些银子。 非吓死不可,也万万不能要的。 就这样,方劝说地他改了主意,只给了这些,你若还不要,他心里该不自在了,这辈子只有人欠他的情,没他欠人地情,怕是一辈子都为这事儿辗转呢,听我的。 你们趁早收下。 他也安心了,咱们也得了钱。 皆大欢喜呢。 ”
他这样一说,方绮罗和香似雪倒愣住了,韩天成不知何时来到了门边,听见了这番话,也苦笑道:“我们庄稼人,原是没想过要发这笔横财,今儿听林少爷一说,这钱还必须得收下了,也罢,婆娘你就收着吧,留给似雪将来做嫁妆,她肯定是要嫁进富贵人家的,咱们的嫁妆也不能太寒酸了。 否则让人笑话。 ”
香似雪和林锋行的脸都是一红,知道那两个人对自己的关系已经是心知肚明了。 两人也不分辩,林锋行笑道:“也不用都留着,那两件首饰,就给大姐和似雪过年戴吧,平日里咱们花钱宽裕些,有什么不可的。 ”一边说着,那锅里地大肥肉已经低了下去,粘稠的油汁满满浸润上来,足足有大半锅。
方绮罗奔过来,将那些油连肉渣都舀到锅台下早已准备好的大坛子里,只拣选出二十几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渣放在盘子里,递给林锋行道:“拿过去吃吧,你大哥往年就最喜欢吃这些,大肥肉也喜欢。 似雪帮我把剩下的肥肉弄进锅里,我这边油开了,要炸面果子了。 ”
香似雪依言行事,刚把肥肉都倒进锅里,添了点水,就听那边的林锋行叫道:“好香,果然是好吃,啧啧,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早知道该常去厨房溜达溜达的,定是那些厨子把这好东西都吃了,忒可恶,都不知道给老爷夫人还有少爷我留一些。 ”他一边叫着,一边双手各抓一块肉渣,那副样子活像是饿了几百辈子似地。
香似雪不喜欢肉食,这时候被弄得好奇心也上来了,忙走过去,林锋行将手中一块肉渣递给她,嘿嘿笑道:“真的是好东西啊,似雪,你吃这块,瘦肉多,别有一番滋味的,就是吃多了怕是不行,会腻得慌。 ”
香似雪接过来,放进口中咬下去,果然是香气四溢,最妙的是这瘦肉经过这样一处理,十分的有嚼头,而且又有平时吃不出的香香味道,饶是她不喜欢肉食,也不禁吃了两块,不过吃到第三块地时候,便香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锋行和韩天成不顾风度的在那里争着吃,不到一会儿,盘子里的二十多块肉渣就被风卷残云了。
另一边又传来浓厚的香气,回头一看,是方绮罗在锅里炸麻花呢。 刚好出了一锅,方绮罗冲她招手道:“来,快来尝尝,放了许多糖和鸡蛋揉的面,这时候刚炸出来,又香又软,是最好吃的时候呢。 ”她说完,香似雪却只能摇头苦笑道:“大姐,你不早说晚上有这么多东西,害的我刚才吃饭时吃了许多,这时候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一语未完,林锋行和韩天成已经放弃了那空盘子冲过去,一人捞起一根麻花,烫的不住抖手却还是往嘴里塞,那情形怎么看怎么可笑。
一直忙到三更时分,方将各色面食都炸完了。 方绮罗满脸满身的汗水,却是心满意足,从小到大,还从没过过这么富足的年,她向屋里看了一眼,香似雪和林锋行已经睡熟了,也是,奔波了多少天,总算摸到家里地炕头了,自然睡地安心。 她心里美滋滋的,心想似雪就是我们地福星,若不是她,这辈子怕也没有这样的日子过。
悄悄把家伙事儿都收拾了,进到屋里,就见韩天成正在灯下看书,见她走进来,忙起身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她道:“都弄完了吗?这几日可真是辛苦你了。 ”
方绮罗点点头,拿毛巾擦了脸,一边笑道:“这样的辛苦,便再来一些我也是高兴的,从来没像今年这样痛快,把我素日里想吃的想做的都弄了,等到明日和似雪到集市上把剩下的年货都办了,便再没有什么事儿,我一歇能歇上一个多月呢。 ”一边说着,便从柜子中将之前江雪季给香似雪的那个锦盒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