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隐仙谷 我敢吗?(1 / 1)

东方青枫开了锁龙煞。

全身煞气喷涌。

手中白刃, 刃气化蛟,一声龙鸣,响彻黄泉域。

西丰贺图企图以手去挡, 但刃气如一条青色蛟龙, 纵穿过他的黄泉身。

他的黄泉身被一条青蛟从头穿到尾,直接穿爆,爆成了红色的雾。

“尔等贼人,拿命来!”后面五百神将,暴喝一声,将手中长枪掷向东方青枫。

长枪如龙,前后而至,穿透东方青枫的后背。

阙清月望着这一切,生怕来不及, 但很快,一股熟悉的腥甜涌了上来。

“唔”她手撑在树上,低下头, 口中的血流了下来, 滴在地上。

一切变得缓慢, 被无数长枪,刺中的东方青枫,身影突然一闪, 竟然从五百煞物的枪龙合击之术之下,逃了出来。

被蛟龙煞正面冲击的贺图,全身却像血雾一样爆开。

五百神将当即哀鸣跪地:“统领!末将该死!”随着黄泉死去,他们纷纷化为了虚影, 连同那无尽的鬼兵, 消失在天地间。

黄泉一去, 域亦消失,这片苍凉的古战场,再次化为原来的青花山,只留下贺图死前的那声,悲泣。

“主君,贺图再不能辅佐主君,祝主君灭世之行顺矣,贺图,去也……”

血暗色的黄泉域消失,眼前一亮,所有生还还是死去的人,再次回到了青花山灵泉旁。

此刻,日光当头。

东方青枫整个人自空中,落在了地上。

原本死去的元樱四人,爬了起来,刘司晨一脸懵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从地上爬起,他甚至喃喃自语。

“我死了吗?我没死?可我怎么一身血,我死了?可没伤啊?难道杀鬼兵还会爆血?我,做梦了?”他摸着自己的前面,摸一遍又一遍。

鹿三七也坐起身,摇了摇头。

元樱最惨,她被石头压住了脑袋,倒下的时候,姿势没选对,方石压了前半身,她在石头下又推又拱,不断挣扎将头从里面拔了两次,才出来。

“你们身上也有血?”刘司晨见到鹿三七和元樱,指着她们道。

鹿三七低头看向腹部,那里的衣服碎了一处,衣衫都被血染红了。

元樱更是拍着胸前,似乎在找着什么。

阳光刺目,光线落下来。

照在阙清月脸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已无,侧着身,背着他们扶着树,余光见到四人都活着,才放下心。

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上。

东方青枫几乎瞬移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她是很爱干净的,喜欢穿浅色衣服,喜欢穿蓝色和白色,衣服见不得脏,可此时,她自己吐的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已经顾不上,阙清月感觉自己这一次,比上次还要严重,因为上一次,她只吐了一口。

可这次,又是一股血涌上来,她忍不住低头,吐在了东方青枫和自己的衣摆上。

“清月,你怎么了?”东方青枫手扶着她的脸,看着她嘴边的血,心头如坠冰窟,他突然记起一事,初时认识她,在铜庐被张青劫走时,在那间暗室中,她也是这样吐血,张仰青死而复活,那时候他便有几分怀疑……

此时此刻,见到元樱四人,明明已死,却还活着。

他不由地将她搂在杯里,这是阙氏老祖的神通?

所以是她。

看着她紧闭着眼睛,不由心疼地抱紧:“你怎么……”他从来不相信人有转世一说,更不屑阙氏口口声声那套自家老祖转世投胎的说法。

更不提,那老祖阙朝歌有什么起死回生的通天神通,简直荒谬。

画本都不敢这么写。

可这一刻,他不得不相信,或许真的有这些逆天的能力,可若有,那用此神通的人,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究竟她要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换回生命,是不是跟她一直身体虚弱,吐血有关,代价是生命吗?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

整个青花山的人,死去大半,只剩几个幸运儿,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呻,吟着。

“救,救我,救救我……”

一身狼狈的燕荔阳,摇摇晃晃爬起来,身上散发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他当时知道这水里有煞气,心里着急,去找天道门周长风,让他阻止这些人喝这煞水,是那周长风写信要他过来,说这边有灵泉,这死道士,他找到非得破口大骂。

可没想到,走了几步就被黄泉鬼兵给拦住了,还好他游历域外,得一草,名叫臭臭草,涂身上,人憎鬼厌,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开煞物,但确实东躲西藏到现在。

若这黄泉域不破,他早晚也会死。

没想到,运气真好,域竟然被破开了。

“燕前辈!”东方青枫抱着人,一见到他,立即快步过来。

燕荔阳看向他们:“咦,几位小友也没事,可喜可贺。”

东方青枫抱着怀里的人,冲到他面前:“你看看白衣,她吐血了,她怎么样了?”东方青枫焦急地问。

元樱他们三人惊醒。

都看到躺在东方青枫的怀里,一动不动的阙清月。

“祖宗!”元樱先冲过丟,围着东方青枫转,她唤了一声又一声,祖宗毫无反应,以前祖宗也吐血,但是没有像现在这样昏得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时还能和她说说话,还和她逗趣,让她不要怕。

刘司晨看着这小祖宗面无血色,可能不行了的样子,他心中震憾。

还有一丝丝悔意,为何以前没有待她更好些,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又有何妨,他也真要想想办法,让她如愿以偿,宁愿这样上天摘月下水给她捞星星,也不愿意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

真的让人心疼,哪怕她能起来,骂他,他都愿意。

这样的人,怎么能死呢?

然而,他们三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明明每一次,都把她保护得很好,可是每一次,这小祖宗都会伤得比他们还要惨,这到底是为什么?

鹿三七弯腰拣起扇子,若有所思地摸着腹上的碎衣,刘司晨摸着后颈,有些不敢看,元樱飞快地将祖宗的手托起来,让燕荔阳给祖宗把脉。

燕荔阳见东方青枫怀里的人,脸白如纸,昏迷不醒,伤得不清的样子。

当即伸手摸向脉搏,望着她的脸色。

“怎么会这样?伤了根基,气血大亏!不好,你们快快与我回隐仙谷,我师兄手里有回转丹,对她这样的伤有奇效。”

鹿三七问:“隐仙谷离这会不会太远了。”

燕荔阳撸着袖子:“不远,三日就到了,她这个样子,若没有回转丹,拖时间久了,就麻烦了。”

东方青枫紧紧抱住人,毫不犹豫地道,“好,你说在哪?我们马上去。”

几人匆忙下了山。

这一次,青花镇死了许多人,玉霞城半日后,派人来此了解情况,只得知,这里曾出现黄泉煞,但是,这煞怎么来的?不知,怎么消失的?也不知。查来查去,最后,只能让人封了青花山了事。

死伤大半的青花镇,慢慢没落,剩下的人,逐渐向南边小镇迁移。

待到多年后,这里已是一座空城。

……

什么味儿?是药味?

阙清月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四面麻色薄透垂幔,她好似平躺在塌上,看了眼旁边,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屋子。

屋子里一点也不冷,靠墙有张方桌,桌上燃着火炭炉,炉上热着一碗药,怪不得屋子里有药味。

她微微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得是件蓝色的绸缎内衫,布料光滑有光泽,斜襟整齐地叠在颈下,她平躺着,身上盖着金蓝色的丝绸锦被。

侧首看了一眼,颈下是同色的圆枕。

目光看向屋子外面,元樱在弯腰洗着什么。

她躺得全身酸痛,不由抬臂,想起身,刚一动,元樱耳朵听到声音,立即转过身。

眼睛一亮,扔下衣服就跑过来:“祖宗,你终于醒了,你想做什么,别起来,我帮你拿。”

阙清月还真一下子没起来,全身没力,她又躺了回去。

平躺在**,看着四面麻色幔帐。

“这是哪儿?”她唇色发白,扭头看向蹲在床边,正望着她的元樱。

元樱今年才十六岁,竟然已经死过两次,命运多舛,当时见她死在自己面前,阙清月心都要碎了,不由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早就习惯元樱在她身边了。

元樱眼睛一红,趴在床边看着她。

“祖宗,元樱好想你。”

祖宗这次真的受了大罪了,昏迷半个月,哪怕吃下了回转丹,也只是呼吸顺畅了,哪怕现在醒过来,看着,仍然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只比最开始吐血时,好一点点。

当时那血,东方青枫背着她,她垂着头,血都从嘴里流出,全流在东方青枫衣领里了,他幸好穿得是黑红玄衣,看不出来。

但把她们三个吓坏了。

去隐仙谷这一路上,谁都不敢说话,生怕他们张嘴一说活,人就不行了。

还好,虚惊一场,没什么事,但是还要养一段时间。

“这里是隐仙谷,祖宗,原来大家都找不到的隐仙谷,是在一处山中的谷里面。”

“哦。”阙清月得知此地是隐仙谷,就明白了,燕荔阳没有死,还把她带到谷中。

隐仙谷不收留外人,她能住下来,也是受了燕荔阳的人情。

“祖宗你等着,我去叫燕伯伯过来,让他再给你看看。”说完,元樱起身跑了出去。

阙清月伸手想阻止她,但没有力气,手抬了一下,就落在被子上。

她平躺着,其实心中还是高兴的,元樱没事,他们都没有事。

接着,她闭目,进入了识海中。

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功德海,惊到了。

她的功德海,扩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之前的功德,已被头顶上那个只会吞功德的神兽全部抽取,抽个精光的功德海,现在竟然入帐整整三十七万功德数。

一个初入黄泉的张玉娘,也只给了她五万功德,半步天灾竟然给了她三十七万?

难道,那贺图若还在,危害竟如此大?同是黄泉,他竟抵得上七个玉娘?

也就是说,那处古战场的贺图,他将来会吞下七座城池?甚至可进入天灾?

还有,她好似听到贺图死前口中说了句君主,君主?难道是早已死去几百年的西丰国君主?

以及他所说的,灭世,又是什么?

联想一下,五黄,三煞,黄泉,天灾。

灭?世……

但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阙清月望着眼前的功德海,真的像一片海,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这些功德里,哪个是黄泉给的,哪个是救东方青枫他们,给的功德。

已经混在一起。

看罢,这才懒洋洋地看向海上明月。

烦心的时候,静思,观想,望着眼前这片美景,其实是不错的。

但这个月盘神兽,时不时跳动两下,在她面前不断提醒,刷着存在感,还动不动吐出一物,扰乱她的心绪。

比如今天,她一进来,它就飞快地吐出一样东西。

“你啊你,吞了我那么多功德,还不够?还想要掏空我的腰包啊。”她抬手一挥,“那就看看,看看你这吞金神兽,今天又吐出了什么……”

很快,她看到了一颗药丸,大还丹。

功效自不必说,补虚还阳,滋养根基,正是她现在得用之物。

估计又要倾家**产才能买到,她看了下换取的功德数。

竟然是五千功德?

没有狮子大开口,五千对于现在她拥有的近四十万功德来说,还能承受。

她看向头顶那轮月盘,光茫闪动,只是,它周围那些一直像星星点点的光亮怎么少了几颗。

看了眼之后,也没在意,她知道,这药,是它特意给的,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月盘到底是什么。

但还是挥挥手,笑了下,“谢了。”

换出了大还丹,她从识海出来,将金色丹丸放入口中,果真不似凡品,入口即化。

不但没有丝毫苦味,反而满口清香,药液化作气,顺流而下。

片刻后,她便觉得冰冷无力的四肢百骸,有一丝暖流,全身流转。

很快身体暖和起来,苍白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嘴唇有了那么一点点血色。

也有了力气。

这时,门外有人走进来,不是别人,是东方青枫,刘司晨与鹿三七。

阙清月从平躺的姿势,手臂支床,坐了起来。

她看向这三人,三人走得飞快,直奔她床榻而来,她不由地开口道:“哎你们!你们三个人,站住!”

说着,她坐起身:“你们现在可以啊?这么肆无忌惮敢闯我的房间?”阙清月穿着蓝色内衫,严严实实,哪也没有露,但这也不妨碍她想教训他们。

三个男子的脚步犹如急煞车。

停在了离塌不远的地方,一人“咳”了一声。

“回去回去,你们回去。”

另两人也不走,一个观炭炉,一个装作倒茶水。

谁也没出去。

关键是,他们想着,现在防是不是也晚了点?毕竟她病了这么多日,躺在**半个月,这门槛早就被他们踏平了,一天天都在这儿,这现在怎么还不让进了?呢。

元樱把还在搓药丸的燕荔阳,从药屋里给拖了过来。

“祖宗醒了,你快看看,她有没有事。”

燕荔阳扫开身上的草灰,擦了擦手,看向倚着床头的女子。

“咦?今日这脸色,气血恢复了。”

虽发黑,脸小,更显她脸色苍白,五官也素,但素中带着楚楚动人的病容,仿佛那咳两声就会死,手支着床,连坐着都没力气的病美人,更加惹人怜惜。

尤其这楚楚中带着清冷,清冷里又有丝倔强不屈,总之,看着就又让人心疼,又想骂她,但又骂不出口,那种又爱又痛惜的感觉。

燕荔阳道:“我看着,你这脸色好多了,看来师兄的回转丹还是有效果的,这丹药,用得是一颗千年以上的灵芝与百草所制,补元气,补气血的效用特别好,不过,虽如此,回转丹对根基的效用不大,以后还得找些补根基的药,我把把脉,看一下。”

说着,燕荔阳走到床边,元樱拿了凳子过去,又取了披肩给祖宗披上。

现在有披肩了,三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都走了过来。

阙清月将手放在被子上。

燕荔阳指搭手腕,然后闭目一会。

“咦,这恢复的还真不错,我前两日把脉,你这虚得还有些厉害,今日元气竟然充盈许多,待一会,我拿些千草大乌丸,配着汤药你先吃着,平时多走动走动,好得能快些。”

燕荔阳收回手:“行了,我还有活要干,这山谷现在,就我和师兄两人,其它几个师弟都在外面寻药,还有两个小药童,什么活都得我来干。”

“多谢燕前辈。”阙清月道。

燕荔阳摆手道:“有什么可谢的,我这条命,还是你们救的,若不是你们破了那黄泉域,老道早就死在那贺图手里了,他奶奶的,生前死后,都不消停。”说着,转身离开了。

阙清月目送人离去,这才收回被子上的手,低头扯了下被子缎面。

余光扫了床边三人一眼,她未说话。

刘司晨先磨蹭过来,对着坐在那里的阙清月道:“那个,说起来,就像梦一样,那天,我我好像已经死了,现在,又活了,那个不管怎么样,我刘司晨,以后赴汤蹈火,只要白衣你说就行……”

旁边鹿三七在后面吹风点火道:“别看他现在信誓旦旦,一点也不妨碍他背后说你坏话。”

“你滚啊!”刘司晨骂了一声:“谁,谁说她坏话了?我就说过她长得好看,那也算坏话啊?”说完心虚地望着**的人。

阙清月也微偏头,眼神看向他,仿佛问他。

你还说我坏话?

刘司晨立即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不说,不说了,以后再也不说了。”说完赶紧走开,还顺手推了鹿三七一把,恨不得再踹他一脚。

“就你话多,和元樱一样欠打的东西!”早晚挨揍!

鹿三七摇着扇子,躲开他的脚,笑道:“白衣,我与刘凤鸡不同,以后,小生有礼,给白衣当牛做马,誓死跟随……”

阙清月扭开脸,不想听这些话:“好了。”她阻止鹿三七说下去。

看着被子叹气,就知道,这几人肯定猜到了,本来死而复生的事就很玄妙,他们从未忘记当时死亡的感觉,虽然那像是一场梦,但梦中的绝望是真的,痛苦是真的,死亡,亦是真的。

阙氏祖宗当年立宗,就是以逆天改命,转死为生的通天神通扬名。

“你们别这样。”她看向自己的手,说道:“你们是为了我的身体,想上山买泉水,才卷入到黄泉域中,护我的这份情谊,我都记在心里,这件事,没有谁要谢谁,如果有,只有我谢你们……”

她本就虚弱,声音中气不足:“这一路上,你们每一个人,对我都颇多照顾,多谢了。”说完看向他们,没有这几人,她不可能活着走出丰原山脉,也根本走不到这里来。

这祖宗平时说话清凌凌的,不高兴时能噎得人上气不接下气,此时,难得有这么诚恳煽情说话的时候。

听之动容,说得刘司晨,泪花都飘出来了,“呜呜。”

阙清月瞥他一眼,“行了,你想哭,出去哭吧,哭起来怪难看的。”说完,嫌弃地移开视线,低头看向手与袖子。

刘司晨:……

上一刻还感动的要落泪,下一刻,他就感觉到有冰在他脸上猛拍。

八尺男人,冒着泪花,愣在当场,“这,你……”

“你什么你!”鹿三七将刘司晨拽出去了,“你哭起来确实难看,她又不是第一次说了……”

两人拉拉扯扯:“我哭起来难看?你不看看你,你笑起来跟哭似的!”

“我鹿三七不比你帅多了?你那张脸青白交错跟变脸似的,人家病才刚好,吓到人家,快走吧!”鹿三七一脚踹过去。

元樱趴在床边,头拱在阙清月的腿上。

阙清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躺在地上抓着她车轮不放的小孩子。

然后,她看向东方青枫。

“你不会也要跟我道谢吧?大可不必,若不是你拼死救我……”

若不是他,无人能抗半步天灾的西丰贺图,“你谢我,我怎么承担得起呢?”

她注视着眼前人,是他,在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哪怕自己身死,亦记得承诺,守护她周全。

看到的那一刻,她心中动容,她觉得,三千两黄金,买不到这样的护卫。

初时觉得三千两颇多,可现在,她看向幔帐,看向周围,却觉得,那情谊,比千金重,比万金重,比命重。

她担不起。

他就没想过自己吗?他会死。

“你的身体没事吧?”阙清月问他,虽然不懂他的功法,但那蛟龙出来,蛟煞离体一击,真的会没事吗?

若这一招,能够随意使用,那他在第一次偷袭贺图时,就不会只用千人斩,直接用此招便好。

她猜测,那很可能是同归于尽的一招,但现在东方青枫还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应该,没事吧?她不确定。

“我?能有什么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东方青枫背着手看着**人,手中握着刀,他想靠近,却又见她身着薄衫。

只着一件单衣,这半月她躺上**,孱弱的样子,如今醒来看着更瘦了,身子单薄像一片纸,就被要风吹走了。

他甚至都不敢迈大步,刚醒过来,走快了,都怕她被风带到,再倒下去,一时不敢靠近。

他道:“谷主说,你要多休息,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说罢,见她身上只披了披肩,被子盖在腿上,单衣下,腰细得如弱柳,让人心疼。

“那个,元樱,你给她多穿点衣服。”这才原地顿了顿,踌躇地一转身,头撞到了旁边的框上,他赶紧回头看了眼,然后握刀掀开挡住门框的那片麻帘,快步离开了房间。

阙清月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下,手摸了摸元樱的头。

然后望向对面,隔着薄幔,房间的窗外,竟然还有盛开的花丛,隐仙谷……

“元樱,隐仙谷的谷主,现在还在谷中?”她问道。

元樱道:“在,来到隐仙谷时,谷主不但让我们进谷,还取了回转丹给祖宗,听燕伯伯说,说此丹很珍贵,是千年灵芝搓的丸子。”

“哦。”阙清月想了想,“受人恩惠,我醒了,当第一时间去拜见,元樱,衣服。”

……

隐仙谷建在大聂银翼山脉,温脉之地,银翼山,故名思义,山脉的形状如一对飞翔的长翼,因群山在阳光下,银光一片,以此为名。

此地虽不若玉霞山出产玉矿,但有不少地下温脉,温脉打通,会出温泉,常年地暖,所以四季如春,这里避世,隐世,人烟少,谷又在隐蔽之地,常年无人打扰,十分清静,是处静心修身的好地方。

阙清月服下大还丹后,身体已恢复大半,虽苍白,但行动无碍,不似刚开始,连床也起不来。

她身着银色外衫,无袖白夹衫,宽封腰带玉扣,扣紧。

之前那身白衣因血迹洗不出来废弃了,这一套是鹿三七在谷中这段时日为她亲手做的。

谷中无事,鹿三七才有时间,将路上买来的好料子,给阙清月做几身衣衫,他那满头的银针,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元樱亲眼看着他十指挟针,缝衣跟甩暗器似的,唰唰唰,几下银针穿线,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一会就缝制好了,据说,他之所以做衣衫生意,是因他借此练暗器手法,暗器必须要手快准稳,缝衣正好可以控制手法与力道,当然,顺道再赚点小钱,做个定制衣衫什么的,也是他的乐趣。

别说,这富家少爷,品位绝佳,玩得了暗器,做得了靴子,剪得绸缎,做得衣衫,还会绣花,那种飞针刺绣,元樱见到时,目瞪口呆。

祖宗的这身银衫上,白色的云松图案,就是他绣的。

“祖宗,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又没了,穿这么多,腰封还空了二指。”元樱在封腰内量了下,比以前又瘦了半指。

哪怕穿了四五层衣,在阙清月身上,也丝毫不显半分臃肿,反而因衣多,坎肩立起,弥补了她的纤瘦,看起来反而有精神,有气势。

元樱帮她穿好衣,梳好头发,用一只银嵌蓝宝石松簪,将头顶的发绑好簪上,乌压压的长发披散而下,在身后理顺,一丝不乱。

阙清月才随元樱拜访隐仙谷谷主。

隐仙谷在俗世中,颇有地位,遗世独立,不过多参于俗世纷争,一直以神隐,神秘而闻名,江湖中人说隐仙谷出来的人,都说他们是搓药丸子的,这不假,凡是隐仙谷出世之人,皆以医立世,多有医仙,医怪之名。

大多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都钻在哪里寻草药去了,要见一面,非常难,全靠缘份。

但医术,是响当当世俗第一,一药难求。

难求到什么地步,世俗中人,连隐仙谷的门都不知道朝哪儿开。

隐仙谷谷主,山屹舟,山谷主,年过四旬,身着儒雅长衫,举手投足间,带着些书生意气的潇洒。

“多谢山谷主收留白衣,白衣打扰了。”

“阙姑娘,不必客气,请坐。”他伸手,将来人引至上座。

山屹舟住的地方,靠近温泉,不奢华,但有几分闲情雅致,比如窗外那一枝凤兰,开得灿烂,桌椅木质并不名贵,皆山上木所制,手工意味明显,恐怕用了许多年头了,有几分古朴童真的趣味。

身后古架之上,还摆了些玉器,木雕,都是手工制物。

阙清月拢着衣摆坐下来,元樱站在她身后。

她看向山屹舟。

山屹舟也观着眼前人。

两人相视一笑。

山屹舟笑道:“阙姑娘身体可好些?”

“好多了。”

“西丰之事,我已听燕师弟说起,近年灾祸频出,大聂不太平,阙族长将阙姑娘此时接回京城,恐怕也有此考量。”

阙清月笑了笑,低头看向桌上的热茶。

“恐怕京城,也未必是真正的安全之所吧。”她道。

山屹舟闻言,点头道:“确是如此,这天下,又有何处是真正的安全之地呢?”若是这次西丰出事了,离西丰如此近的隐仙谷,恐怕也要受此牵连。

山屹舟看向阙清月,“说起来,你与阙氏先祖,倒是有几分相像……”

站在阙清月身后的元樱:……

她望着屋顶,手指死死掐着右手,免得出声,回去被祖宗打。

阙清月笑了下,拿起桌上的茶碗,醒来只喝了口水,还未喝上茶。

至于茶碗中有没有毒,她在隐仙谷躺了半个月了,要杀她,还需等到现在。

她低头喝了一口,是白茶,十分的香,“好茶。”随后抚着袖子将碗放下。

“谷主也见过先祖画像?”阙清月看向他,随口问道。

山屹舟摸了下短须道:“我确实曾在阙门见过你先祖的画。”他端详她片刻道:“你身子骨要比你先祖弱一些,当年阙氏先祖曾练过剑术,虽身子骨也不太好,但剑法不俗,不过不是我亲眼所见,乃是隐仙谷祖上留下来的札记里有写。”

“哦?”阙清月来了兴趣,她坐在椅子上,微侧了下身子,问道:“隐仙谷先代谷主,与阙朝歌也认识?”

山屹舟见阙清月直呼自己祖宗的名字,莞尔而笑:“欸,可不仅如此,他们还是朋友,当年我隐仙谷的初代谷主,还只是宫里的一名普通御医,向往求仙问道之路,四十五岁时,便告老还乡,带着几个徒弟,奔走于群山之中,寻那所谓的渺渺仙道,数求无果,后来遇到了你的先祖。”

“她乃性情中人,向往万丈红尘,立志要在世俗中立足,建立阙门,乃当时第一代阙门门主,后与初代谷主,一见如故,她曾提出一破道之法,令初代谷主豁然开朗。”

“什么方法?”阙清月端着茶怀问,元樱也看向他。

“她提出的,就是我们隐仙谷一直坚持的东西,便是培育福田,福粮,都说世俗金银是养命之源,但其实不对,它养的只是这具肉身,但肉身会死,死后身消,就只有福随身,福田,福粮才是真正的养命之源,有了它们,才能有后面的金银之事,世人若无福,任其累死半生,也存不下一子一银。”

“当年,你先祖提出的,便是这功德二字,她说,功德即福田,养命之源,道之根基,只要种下此功德粮种,我先祖遍寻不到的道门,时机一到,自会向他打开。”

“这也是隐仙谷的人,出了谷后,一直寻采药草,救济世人的原因,救济世人,亦是在培育自己的福田。”

阙清月明白了,难怪燕荔阳走遍域外山脉,哪怕身无分文,走到哪里也未饿死。

在他们眼中,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福田积得好,广撒善缘,就算吃不上饭,自会有人将饭送上门来,钱若没了,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贵人救济他,结下如此善缘,处处是缘,那要钱何用?缺什么,自有缘份到来。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靠天吃饭,自知福田俱足,老天饿不死他,有所倚仗,所以在这人世间,无惧无怕,无忧无虑。

那西丰之战黄泉域中,整个青花镇的人都死了,他亦没事。

“谷主,你方才说,阙朝歌身体也不好?真有此事?”她将茶碗放回到桌上,问道。

“札记上是如此说,难道你不知道?你先祖之所以认识我隐仙谷的谷主,就是因她身体需调养,经常与先代谷主买千草大乌丸。”

“原来如此。”阙清月低头沉思。

“札记上面记载只有只字片语,令祖乃剑道天才,但也因身体不好,常有吐血的毛病,才会遍寻补血药丸,这千草大乌丸,还是当年先代谷主特意为令祖所制,一直流传了下来,没想到,阙姑娘你,竟也吃上了,这不可不谓,万事皆是缘也,呵呵。”

“那札记还记载了什么?”

“唔。”山屹舟想了想道:“关于令祖,也只有令祖曾与初代谷主说起过的天命之事。”

“天命?她的天命?是什么?”

“她说,她之天命,便是功德,功德,便是我刚才所说的福粮,就像我历代谷主所言,要积粮,要多多积粮,粮满仓,道门开,令祖也说过此话,她说,功德如海,万门皆开,她要的是,那万门皆开。”

阙清月沉思片刻,然后起身。

抚开衣袖,双手交叠,作揖道:“白衣明白了,多谢谷主点拨。”

“无事无事,闲聊罢了。”山屹舟起身,“你身体刚恢复,还需在谷里养些时日。”

“好。”她微微一笑,放下手道:“白衣就不打扰谷主了,不知回转丹的药费……”

“已有人付过了。”有人送钱来,山屹舟自是如数收下,毕竟他们隐仙谷的师兄弟,都很穷,他微笑。

阙清月顿了下,看向元樱,元樱凑近她小声道:“是东方青枫。”

阙清月这才回身颌首,“告辞。”

转身与元樱离开了。

……

室外温度适宜,元樱将门窗全部打开。

阙清月坐在方桌旁的椅子上,正对着房间的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只传来鸟叫声,树还是翠绿的,仿佛时间仍在初秋,左右窗户的阳光正好斜落在桌面上。

她在那坐着,但饿啊。

人呢?

人都哪去了?

“元樱!”她拍了下桌子,她说她饿了,元樱说给她拿吃的,结果等得太阳光从桌面上移到了右边花凳上,也没有把吃的拿过来。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

现在病了,说话都不好使了。

她将手放在桌子上,先无聊地玩了会手指敲桌子,然后又看向窗外停在树枝上的鸟儿,一只鸟,爪子踩着树枝,正在枝上一颤一颤。

叫得声音很大,它估计也是饿了吧。

看着看着终于,见到一人自窗前走过。

手里端着一碗吃的。

阙清月望着来人,一路走进来,是东方青枫。

只不过,他脸上怎么还有一抹面粉?

随着人走进来,她闻到一股馄饨的香味,不由地坐直身,把双手乖乖地放到桌面上等着。

“现包的馄饨,刘司晨去谷里现采的新鲜蘑菇和青菜,你尝尝好不好吃。”东方青枫一手拿刀,背在身后,长腿一迈,几步便走至她面前,说着将手中的碗放到她桌前。

阙清月目光随着碗,落在桌上,低头看着,碗里有汤勺,馄饨上面,还飘着几根翠绿的菜叶,只是,这几颗馄饨怎么?大大小小,奇形怪状。

若不是饿了……

她还真不太想试。

阙清月端坐,拿起勺子,刚要放到唇边,就觉察到东方青枫还站在面前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

以前被人看多了,阙清月已经习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但是?

她把馄饨又拿下来,如今被他这样看着,她突然有点张不开嘴:“你看着我干什么。”悄悄瞥了他一眼,说着,就手指捏着衣袖,轻抬起来,在他面前,遮住了脸。

她却不知道,不遮还好,这一遮,**,坐在那儿的动作,姿势,身段,简直能迷死人。

怎么看怎么让人神魂颠倒。

关键是,她竟然不让看。

站在对面的东方青枫,面色微僵,站在那里,最后深吸口气,侧过身,看向四周。

他不看行了吧。

阙清月低头吃了一小口,觉得馄饨样子虽丑,味道还行,很鲜美,于是饿着的她,低头又吃了一颗。

这才放下勺子。

一直没听到东方青枫的声音。

阙清月放下袖子,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啊?”

东方青枫侧身对着她,面不斜视道:“呵,说话?万一噎着了,你怪我说话干什么,我敢吗?”

阙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