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冰落雨屑之下(1 / 1)

纯青色的火焰在空中升腾着,之前还在狂呼乱叫的身影纷纷化作一个个火炬,在瘆人的寂静中被烧成了灰烬。

他目光一转,看向右侧一道被随意的丢弃的残破布片,只能看见半只依旧神俊的利爪,附近是一团厚厚的黑灰。

不由得,他的记忆中浮现初见时的景象,无貌无名的兽类盘踞其上,流焰般的鬃毛显得异常华美,他眼眸微暗,心中顿时有些异样。

“哦?”好奇的声音响起,脚步声再度接近。

噌,暗红色的火焰自地面攀升而起,在他的注视下,将那最后的痕迹一并抹去了,康泰尔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就该这样才行啊,你也要记住,除了我们自身,其他的家伙天生就是为我们服务的仆人,根本不需要在意,有什么不对直接杀了就好。”

随着那无比清淡的言语的传出,那对过度发白的眼眸顿时望向这边,眼底带着一丝审视。

“......说的也是。”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对方的意见。

“哦?”康泰尔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而后淡淡的笑意在他脸上化开,恶魔步子轻缓,如同在漫步一般,正缓缓向着这边走来。

一步,又一步。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一直凝视着这边,如同一位正在准备捕兽的猎手,纯白的眼中现出一丝冰寒彻骨的冷意。

“莫非,你觉得不满?”那张邪异中带着异样兴奋的脸贴了上来,如同正在舔舐的脸颊一样,刺痛感顿时弥漫开来。

“.....没有。”他强行压着那份疼痛感,从口中挤出两个字。

在下一个瞬间,湿滑感离去,眼前的视野再度恢复。

不轻不重的力度落在肩上,恶魔兴致盎然的把头放了上去,身体则正对着男子这边。

“呼,偶然这种视角也不错啊。”触须般的肉丝顿时刺入肩膀上的血肉,在一闪而过的疼痛中,他侧过头,眼前是正在微笑的一颗头颅。

“真是个喜欢说谎的坏孩子。”

“我可是知道的啊,你心中的那份情感,以及,在背地里的那些小动作,老实讲,你这种天真的地方甚至让我看来都不禁有几分喜爱呢。”

“不过啊,再怎么样,私自联系其他教官的学生——”康泰尔的脸上顿时露出遗憾之色,他的眼神变得阴冷而陌生。

“我觉得那是不对的,要是传出去,我大概会死掉的吧。”

他粲然一笑,眼中的阴霾随之散去。

有力的双臂在眼前一晃,一阵轻松感传来,尖利的指爪向下一盖,康泰尔扭扭脖子,再度恢复了正常。

“这只是一个警告,除非必要,我不想对你太过严格。”康泰尔叹口气,随后脸上带着几分玩味。

“哦,当然,你要是恨我的话,倒也无所谓,甚至要是哪一天你比我更强,直接杀掉我也可以,不过记得在那之前告我一声,我好给你办一个出师宴。”

“想当年,我就是和我的那个教官大喝几天,又探讨了一番人生后,再将它杀死的,啧,那老混蛋竟然到最后还在笑,就像是我败了一样。”

康泰尔摇摇头,面上隐隐露出丝丝不甘之色。

“算了,我也懒得多管了,记住我说的话吧。”眼前的恶魔神色骤然变得严肃,他缓缓抬起一根指爪,“为了你好,今后不要和那些人接触了。”

康泰尔当先一步走远,口中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

“走吧,你的状态已然圆满,接下来就该去接受进一步恩惠了,可恶,艾斯波切那家伙也真会指派......”说到最后,恶魔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连他听得也不是太清。

安布多切拉沉默着,果然,相比这些远来者,自己这些人的手笔还是太嫩,十分轻松的就被看穿了。

恐怕就连自己去找许印这件事也是对方的默许,大致的原因.....估计是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就杀死他们这些优才。

不过,这样的宽容理所当然也是有限度的。

他轻轻一抹右侧的肩膀,厚厚的血痂形成了一道道歪歪扭扭的黑线,他向下一按,皮肤顿时凹陷下去,甚至.....他稍微用力,手指顿时陷了进去。

他侧过头,看着已然没入半指左右的手掌,以及隐约还能再度往下的那份触感,他心中摇头,缓缓的抽回了手,血肉无声合拢,连一点鲜血都没有出现。

一点也不痛啊。

心中转动着这样的想法,面上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他迈开步,快走几步跟上了在前方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康泰尔。

“真慢,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等你了。”

恶魔嘟囔着,而后目光一震,他眼前的视野一晃,附近的世界顿时变得模糊。

.........................................................................

呲。

呼。

淡淡的吐息声有间奏的响起,在由灰白之色组成的简陋八角屋内,有道身影正静坐在地,双目紧闭,面上不时转过一层薄光。

氤氲的星空漂浮在脑袋上空,无比纯粹的星芒宛如一道银流般环绕着下方的男性身影。

空气微微扭曲,细小的颗粒经由上空星空的提纯,缓缓的注入身下之人的全身。

那外露的皮肤顿时越发晶莹剔透,宛如最为珍贵的宝石一般,洁净而孤高的气质一同出现在这具身躯之上,却给人一种春意勃发的和谐之态。

滋滋滋。

忽地,空中再度现出丝丝波纹,有透明的纹络在自虚空中生出,以九为序,九九连线,形成一副异常逼真的人体经络图。

淡淡的灰光自无名处生出,将原本的透明的经络图染色,只是,在细微的地方,甚至隐隐有些泛蓝。

“合二归一,元灵不动,羽舟玉德,即奉王统。”

男性口中吟唱着,双目依旧紧闭,空气变得紧绷,那原本漂浮在身后的虚影顿时俯下身子,如同一个真正的‘人’一般,凝视着这边的动向。

“............”

“吾为高山之阳,西华之蛾,归复其象,故,听吾号令。”

如同惊雷醒目,如有恶兽低吼,男子表情不变,依旧沉浸于言咏之中,哪怕那道虚影已经近乎将‘面部’贴了上来,男子的动作依旧没有太多变化。

他左手抬起,呈‘捏花态’,似折非折。

右手落在膝盖,与身躯呈对角,臂膀紧绷,五指洞开,宛如爪牙一般对准天空,此为‘嗜恶印’。

“——————————”虚影猛地避开,却忽地顿时,它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早已和对方连接在一起。

“问,汝为何物?”男子闭着眼睛,口中却发出询问。

“啊呜巴拉巴拉!”嘶吼声响起,虚影剧烈颤抖,仿佛在叫嚣,又像在求饶。

而在此时,虚影依旧在缓缓的融入男子本身,就如同水与鸟一般,纵如清风般掠过,也定会留下痕迹。

“答,我即汝,汝非我。”

男子的眼睛缓缓睁开,那强烈的精芒仿佛刺破了对方一般,虚影骤然停止了动作,它大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片刻后,情况依旧如故。

“还不是时候吗.....”男子低语着,眼中光芒逐渐敛去,眼前的虚影一阵摇晃,顿时变得虚幻,在下个瞬间,便散去了模样。

男子并没有理会眼前的异象,他略作沉思,伸手取过刻意放在一旁的小刀,他面色平静的提起,尖端朝下,而后,猛地刺下。

刀尖划动着,泛白的血肉向外翻开,同时,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翻动着伤口,观察者内部的情况。

宛如实质的灰色骨骼存在于下身,翻开的血肉中隐隐可见经络的形状,只是时隐时现,看不真切,沿着肚皮一直向前,一直延申到胸口附近。

呲,血滴随之冒出,他随即停下了动作。

“比在学院那边快些,已经到了二分之一的进度。”齐休自语着,顺手将翻开的血肉抚好,心中数着秒数,在二十八秒后血肉彻底愈合。

至于胸口的那一点,则早在三秒内就修复了。

他抬起脑袋,变得灵动的心灵感知到来人的身影。

咚咚咚。

礼貌的敲门声后,几人随即进来。

“早安,要去吃些花糕吗?”贝露莎微笑道。

“吃个屁,老齐,你进度如何了?!”杨自在不爽的骂了句,挤开眉头微抖的法伊特,在贝露莎的冷淡目光中冲到了齐休面前。

“虽然有些助益,但还没有彻底完成。”齐休摇头,老实道出了自己的进度。

“....嘿。”杨自在沉默片刻,脸上忽地露出贼兮兮的笑容,隐含得意的看向这边,眼中带着一丝催促。

齐休并不想问。

“......你怎么样?”他毫不感兴趣的问着。

“哈哈,不告诉你!”杨自在叉着腰,得意的说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修炼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在到达那个状态之前,还需要处理‘心魔’的问题,纵然在百日醒神后,我们已经大致清空了心灵,但这时的我们依旧并不纯粹。”

一道清澈的音色响起,贝露莎无视了对方,看向了这边。

“若是急功近利,内因外因一同降临,到那时反而更加麻烦,说不得数年的积累都会清空,需要再一次的积累。”

“所以,从效益的角度上,我不认为太过焦急是一件好事。”

看着那暗藏告诫的眼神,齐休略作思索,顿时同意了这一点。

“......你说的对。”随即,他站起身,杨自在砸砸嘴,却理智的止住了话语。

“不忙,就在这里吧,我顺便告知你们一些东西。”贝露莎微微摇头,手掌在空中一震,四周一阵变换,白色的云气覆盖着,白玉般的桌椅顿时显影。

她当即坐下,举起杯盏,邀请着众人入座,几人依序坐下。

“原本的话,我想进一步的提升这个根据地的安全性,可后来一想,太过突出也不太好,仅作为存身的话,还不至于在一开始就引发这个世界对我们的恶感。”

“战斗并非必要,我们的任务是提升自己,而非与这个世界敌对,所以,哪怕在一开始展现出一些友好的态度掩饰自身,也是必要的手段。”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些小聪明,几天还好,越到后面,想必那份被强压下的反感也会越发强烈,到时便是这个任务真正的难点了。”

贝露莎言辞清晰,将此次任务的重点一一指出,常年经受那位皇女的教导,所以相比其他学生,她所知道的更多一些。

“所以,重点就是努力修炼?”杨自在心中无语,这不还是和在联一院一样么。

“支持力度不同,只要不展现出抗拒,这个世界反而会对我们提供一定的帮助,一般来讲,一个大世界足以供养造物主级的存在,只是我们的话——”

“飞速进步对吧!”

法伊特在旁补充着,只是还未说完,便被兴奋不已的杨自在打断了。

“真聪明啊,老法!”他毫不犹豫的竖了个大拇指。

法伊特嘴唇微张,继而面现无奈的摇摇头。

“我不叫老法的.....”他小声的反驳着。

穆尔柯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所以,重点就是,如何在暴露之前达到那一步。”齐休目露思索,他也发现了,纵然是在这里,最关键的融合方面依旧需要靠时间去磨。

“就是这样,我简单说一些知识。”贝露莎笑了笑,眼中浮现一抹智慧之光。

“一阶又被称为极限之人,原本的定义是将普通的变成好的,将低质的换成优秀的,是对完全这个概念具现化的产物。”

“能在常规的极限环境中生存,除非是直面范围型武器的轰击,否则哪怕是面对再如何艰难的绝境都可以支撑片刻的优秀之人。”

“不过,虽然一阶会被一部分普通世界称作非人,但在我们的定义上,会被以量击垮,本身就是一种低格的表现。”

“而回归到我们探讨的问题,如何破除一阶的屏障。”

贝露莎抬起一根手指,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首先,要成功的将由心意体与连脉法一同构成出的特殊特质融入自身,达成事实上的‘非人’。”

“胸腹,心脏,血管,大脑,躯干,通常的话以下肢开始,至腰部,胸腔,再到脖颈,大脑,缓慢的更替原本的身体组织,从而免去绝大部分的人身弱点。”

“那样一来,除非是遇见直击心灵或大量的能量攻击,否则在大多数的战斗中,不畏伤势的我们都可以获得巨大的优势。”

“在这个阶段,我建议吸食一些清神的珍萃,以特定的方法留存下来,从而作为储备用在最后的难关上。”

“第二,则是应对身心融一的虚相状态,气冲于盈,虽然说起来好听,实质上却是一种散溢状态,形同散功。”

“在那个状态下,原本被压制的心魔会再度掀起,与我们本身争夺主导权,而在这个过程中若是无法尽早胜出,就会迎来失败。”

“融合态的退出,虚相的暴动,多年的积累也会一柄消退,甚至会留下后遗症,为此,我们需要借助之前留下的储备资源,运用特殊的战法击败敌人,一股脑完成晋升。”

“大小姐教我!”杨自在站起身,一脸严肃,腰部弯曲,抬起的眼中满是真诚之色。

法伊特嘴角一抽,顿时移开了目光。

“请至少用‘请’。”贝露莎微笑着,只是笑容却显得有些冰冷。

“请大小姐教我!”杨自在精神抖擞,面上毫无羞愧的喊了出来。

“呵。”少女轻笑一声,而后望向这边,“那你呢,你要如何做?”

齐休面色平静的站起身,先是瞥了杨自在一眼,后者眉头跳动,露出看好戏的样子,而后,他转过头,心中深吸一口气。

淡淡的笑容浮上脸庞,他看向对方。

“我们...是朋友吧?”无比轻柔的声音道出,杨自在一阵恶寒,用无比怪异的目光看着这边。

“噗。”贝露莎捂着嘴,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是呢,作为朋友,我是应该帮忙呢,不过,作为朋友,我允许你今后用‘贝露’这个称呼叫我。”

“如果不这样的话,可算不上朋友呢。”

浅笑着的贝露莎看向这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法伊特表情微僵,顿时变得沉默,穆尔柯不发一言,杨自在一脸莫名,只是摸着下巴不断打量着两人。

“贝露——”

“就这样吧,我来教你们,没问题吧,贝露莎。”法伊特忽地站起身,打断了齐休的话语,他扭过头,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女子。

“.....好啊,那我就先去处理一些小事了。”贝露莎眼眸一扫,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她抬起头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齐休等人表情一变,他们也隐约听到了远方传来的轰鸣声。

贝露莎施施然的起身,手掌在空中一震,一道青黄色的短杖出现在手上,她眼神莫名的扫了这边一眼,随后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向了远方。

“贝露莎....很忙。”如同在解释一般,穆尔柯开口说着。

“嗯,我会帮忙的。”法伊特看上去有些沉默,他转过身,面向站立着两人,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让我们开始吧,我也很擅长这方面的术法的。”

“有劳。”齐休点头致谢。

“哦,老法厉害!”杨自在笑弯了嘴,发出略显怪异的声音,他看着眼前的法伊特,眼神如同在怜悯一般。

“首先是储备......”法伊特不为所动,开始了讲述。

哗啦,屋内有暴风响彻,雨滴落下,掩去了多余的声音。

轰隆!

“那么,来让我们开会吧。”

雷电刺破黑暗,照亮了屋内之人的面孔,他扭过头,看着眼前应约而到的昔日战友们。

耳畔仿佛有狂笑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暗自告诫自己,而后,用尽可能平静的面孔看向众人。

噼啪!

在众人的眼中,那是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孔,原本黝黑的眼瞳越发深沉,憎恨和暴怒自那对眼珠中漏出,将其主人的真实情感表露无疑。

但他们是不会在意的。

滋滋滋。

电火花闪过,照亮了一张张近乎疯狂的脸庞,他们的脸上也带着扭曲般的笑容。

“让我们聊聊吧,如何把那些企图杀害我们孩子的侩子手干掉,让这狗屎般的帝国彻底沦为尘埃。”

李默邪笑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众人低笑着,眼中是同样的怒火。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