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少年抹去嘴边的血,他双手撑在地上,身体猛地用力,伴随着刺痛,他几乎掩饰不住脸部的抽搐,但他依旧没有发声,而是面沉如水的望着被带走的三人。
江流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高喊道。
“这事没完,我记住了!”
三人并不回头,而是齐齐回了一个中指,夹杂在警告声中的那些笑声格外刺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清明。
“看来,是时候接受那个邀请了,下一次.....我绝不会输!”
格林顿收回目光,面容变得镇定,眼前是形似刺球的大型泡泡,内部有诸多迷离变幻的风景,吸引着众人的视线,那份身姿显得格外诱人。
“无趣。”他低语着,手掌向前摊开,一滴淡绿色的水滴漂浮在半空。
他屈指一弹,绿色水滴晃晃悠悠的弹射而出,而后越变越大,‘手脚’自表面长出,一对,两队,很快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球体,宛如一个张牙舞爪的皮球。
水球与刺球相碰撞,两者的身形猛地一滞,随后在争夺‘领土’中一同消去了身影。
“不愧是你,这份美丽的音色依旧没变,优雅又美观,真是让人怀念啊。”
穿着黑袍的江流无声出现格林顿身边,他侧耳倾听着,脸上浮现怀念的笑容,他的五指则向前方张开,幽暗的光芒直冲而出,将沿途的‘障碍’全部碾碎殆尽。
一条‘通路’再度被开辟出来。
“让我们继续前进吧,可不能被这些小麻烦难住,我们的目标很近了。”
江流的视线变得锋利,他步履悠然向前迈进,那份成竹在胸的姿态让在场的首座都不由侧目。
格林顿心中微叹,对方现在已然胜过了自己,不知比起路遥和米洛如何,自己近些年的确有些懈怠了,因为,他已经没有需要实现的目标了。
他的思绪不由的再度游离起来,宛如要被过去的回忆拉住一样,而江流的身体忽地一顿,脸上露出慎重之色,通道的尽头出现一大团黑色气流。
‘记录之路’,外界也有人称为‘历史长河’,而那些黑色的东西则是对触碰过去之人的反噬。
沉醉于过往者,必不得见最终之幕,一旦被影响到,就会被拖入更深的幻梦之中,直至自我沉沦,或者被‘现世’的人唤醒。
“这里就该是我的职责了。”
琪拉单手伸出,洁白修长的五指显得分外显眼,如同王冠般的头饰出现在她的头上,束住她那柔顺发亮的黑色秀发,宛如星辰般璀璨的大粒深蓝钻石发散着耀眼的光芒。
“仅以此歌,奉以此行,唯有此行,祭以此道。”
浅蓝色的长裙轻柔的摆动着,那张白玉般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神圣和威严,她那平淡的双眸看向在通道那边涌来的缠着黑色雾气的怪鱼们,声音如同在宣告某个真理。
一道飘渺不定的身影在琪拉身后浮现,那是一张空白的面孔,却拥有美感与神圣并存的一副躯壳,它身着黑裙,双手同时扬起。
音调空灵而混浊不堪的声音在众人的心间响起。
欢乐何以现?
只在于此。
“只在于此。”琪拉低语着,表情中带着怅惘。
而后,纯白的光芒汹涌而出,轻而易举的就将众人为之皱眉的黑色雾气击的溃不成军。
格林顿沉默的看着那一幕,那与其说是正义打败了邪恶,倒不如说是包裹着神圣外衣的邪恶殴打了比自己弱小的邪恶。
不过,若是将这一幕放在世人的眼中,那前者自然会被所有人认作是救世主,至于后者....不过是失败者罢了。
‘倘若有人假借神之名,我们应如何断定它的善恶?’
耳旁响起一道声音,令茂忽地想起某日安德里曾这样问他,而他沉思片刻,却总觉得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故而只能坦诚说自己不知。
安德里慨笑一声,眼中带着赞赏。
“答案是,不去管它,唯杀而已。”安德里微笑着,眼神却变得冰冷。
“无论它为善也好,为恶也罢,也与我联邦无关,既然如此,那它就只是个单纯的陌生人,既然如此,自然没有放过它的理由。”
“教派这种东西,最擅长蛊惑人心,我们不需要去赌那个概率,只要让世间万物按照我们的安排前进就好。”
“.......万一您错了呢?”令茂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
“我不会有错,因为我知道那唯一正确的未来。”
安德里看向令茂,他的面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最让令茂心中一惊的是,对方的脸上并不是自信,而是淡然,那是如同看到了确切未来的表情。
“若有光现,不必躬奉,纵遇幽噩,何必敌视。”
“举凡诸天以内,存者不过求生,我等死都不怕,又有何等畏惧?”
“惟愿所求如故,我心方安.....”
安德里低吟着,目光转向天边,令茂看着对方的侧脸,却真切的感受到某种无形的距离,那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靠近的领域。
联邦素有一言,高大之人可亲不可近,近则生畏,继而生怨憎,而后,心生恶念。
令茂摇摇头,眼神变得坚定,将那一丝犹豫舍弃,他绝不会变成那样,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对方所在的一方。
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他昂起脸,眼前的景象变得虚幻,而最后,安德里转过头,露出赞赏的目光。
“这样就好。”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云烟般散去,令茂的眼神变得清明,而陈刚则无声的移开目光,表情有些深沉,令茂视线微动,却没有开口追问。
对方是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并非毫无头绪,只是,那件事,却绝对不能说,因为....令茂将自己的心灵冻结,确保即便自己失神,也不会泄露出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的视线略过表情阴郁的陈刚,心中悄然浮现一句话。
‘罪恶之人不配得到救赎。’
在他的心中,陈家的人都该受到报应,只是陈刚却为了袒护子辈一力承担下来,让那两个最该受罚的人逃脱责罚。
陈青天,陈广,都是罪有应得之辈。
“.....不知那可否为‘金’呢?”里索博士望着那副景象,口中不禁低语,他圆圆的眼中满是渴望之色,如同一个渴求糖果的孩童。
“‘金’从不假于外物,利索,不要忘记这点。”永远无法忘记的熟悉嗓音在心中再度流淌,里索的脸色变得郑重。
“我一直谨记,耐心追寻,却不得其门,那我是否可以说您所说的‘金’并不存在?”
里索抬起头,看向面前面貌模糊,身材却很高大的男子,它穿着纯白色的外衣,手中则拿着工具,闻言,它发出了笑声。
“求之不得,望而不见,闻而不觉,‘金’并非只是苦寻就能找到的东西,它不在内,不在外,不在此间,不在彼岸,唯有一言可见。”
里索深深一拜,虔诚的问道,而更加成熟的里索博士则在一旁注视着这幕场景,他记起这是自己自暴自弃下,冲进那人的房间质问的场景。
“请赐教,我必将您的恩德铭记在心,今后也会为您付出一切,只要您——”
“无聊的提议,失去对‘金’的渴望的你不配出现在我面前,等你有自信找到‘金’后再来问我吧。”
那人手掌轻摇,面露不甘的里索倒头边睡,而后被人抬了出去,而后,他的头颅转向这边,如同看到了正在默默观看的里索博士。
“现在呢?”他笑着提问道。
“.......”里索博士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眼中流露释然之色,如同卸下一个大包袱一样,他平静的转过身,并不理会对方的询问。
眼前是异常‘纯净’的空白地带,无边无际的迷离雾气正从四面八方不断蔓延过来,企图要将这片中空地带全部‘弥补’,当然,在内部的几人也会被一并吞没。
“小鱼泅溪,巨鲸滚江,不都是一样吗?”
里索摇摇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无论旁人怎么看,这就是他所追寻的‘金’,而这份‘正确’,却也不一定是他人要得到的结论。
“求到了,望见了,闻到了,所以才是‘金’,在此之前,只是单纯的诡辩啊,老师。”
江流眉头微皱,虽然诸位首座如今面对接连浮现的‘记忆’,还能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不过再这样下去,一旦触及到他们连自己也不曾留意的弱点,那就真的麻烦了。
而且.....江流面色一沉,就连他也没有那个自信可以恒久保持住无漏意识的状态。
就算在现在,来自过去碎片的呼唤,自身力量源头的干扰,那些蠢蠢欲动的魔神也在加大蛊惑的力度。
一次失误也不能有,顷刻之间就会沦陷,意识失去自主权。
“琪拉!”他低沉的嗓音响起,而眼神凝重的琪拉双手接连挥舞,眼中的白光几乎要遮住面孔。
“我在努力,不过我毕竟不是现役偶像,想要操使‘壁垒’的力量还是太过勉强,对我的抗拒正在飞速增强,我们必须要快速离开这片‘海洋’。”
她高声疾呼着,只是肉眼可见的动作越来越慢,显然已然快要到了极限,不过江流也怪不了她,原本就是要雪莉与其合力冲破这里的,不过,中途雪莉却拒绝了通话。
而当时的他不以为意,催促众人继续前进,现在....也只能说是自讨苦吃。
“现役偶像....”江流喃语着,心中快速闪过现任五....不,四人的名字。
神女冉秀竺,不行,她所拥有的手段在这里反而受到了限制,所以身为神女一脉掌权者的劳勇才保持着沉默的态度,而琪拉也没有出口催促。
皇女贝露莎,也不行,她被安德里的忠犬看的死死的,而且,江流瞥了琪拉一眼,后者一脸勉强的样子,他转过头,心中悄然摇头,能力也比不上琪拉。
仙女韩诗音,同样的问题,那种渲染一切的特性在这里反而会被快速吞噬,对这里的相性太差。
青女于清尘.....哦,不对,这个不算,江流摇摇头,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昏,一个无关者就不要牵连进来了。
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了,江流的眼中闪过坚毅之色。
“伊贝尔。”他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威严,他的右眼不禁一痛,内部的眼珠瞬间瓦解,眼眶深处只剩一片空洞。
“呀呀呀呀呀呀呀!”
如同尖啸般的气流穿行于残存的中空地带,随着它身形的勾勒,一道身影逐渐出现在原地,那是带着温柔气息的蓝发女子,穿着盛装般的淡蓝长裙。
她抬起脸,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黑气。
令茂眉头一皱,随后一松,那并非本人,而只是一缕气息的凝结物,只是....他望着江流,为何对方能够掌握对方的气息。
要知道,为了守护当地的偶像,往往会有专人专程在暗中守护她们的一切,避免被外人干扰,而即便对方是首座,据他所知,也不能顷刻间击败对方。
而一旦有人动手,安德里就会察觉到,亲身出手镇压。
江流低叹一声,他本不想用这个的,不过,为了防止出乱子,他还是出言解释道。
“伊贝尔欠我一个人情,所以我才得到了这个作为谢礼,我本想忘了的.....”
“江流先生帮助过一无所有的我一个大忙,所以我才能与那位相见,顺利成为偶像,在这点上,就不要太过苛责江流先生了。”
‘伊贝尔’忽地发声,众人表情一变,这代表对方的心神来到了这边,甚至可以将这个‘躯壳’视作本人。
她抬起手臂,眼神好奇的握了握,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我并不会追究各位在做什么,权当自己做了一场梦,不过,以这副身躯的力量,大概也只有一己之力而已。”
她动作优雅的站在原地,双手放在腹部位置,面上露出柔和的笑容,那满含纯洁和善意的目光,甚至让在场的首座们的心神都不由为之一动,脑海中想起一个名字。
光辉之人,席慕然。
令茂心中感概,对方确实和那个人很像,虽然行事还有些稚嫩,没有那般强大的实力,但确实十分显眼,也无怪于那个内心高傲的家伙会推荐她了。
“.....哼,在那里卖嘴,不如快点动手,那副态度,是在刻意讨好他人吗?”
伴随着琪拉的冷哼声,众人回过神来,他们凝重的视线望向周围,原本宽广的空间如今只剩百米左右,而那些汹涌而至的迷幻气息反而越发凶猛。
“前辈说的是。”
伊贝尔颔首,那诚恳的认错态度让琪拉越发不爽,这让她不禁想起那个从满身荣耀的自己身上碾过,夺取了一切荣耀,之后又弃如敝履的那个女人。
蓝发少女双手合十,面容变得虔诚,她的脸庞隐隐带着几分圣洁,犹如降世的圣者。
“柯尔波罗,列沙罗德,赞布尔塔,归沙者,不倦之所,满溢而出,形同昌明。”
少女如同呢喃的话语逐渐响彻四方,雾气的深处有漩涡在翻滚,三头巨大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那是冰冷的,纯粹的,无情的,只为杀戮存在的‘神’。
“起初是晨曦。”少女双手抬起,在交叉处有淡黄光芒闪烁不定。
“潮汐涨复,幽夜乍现。”
啪!一道黑暗的惊雷在众人心间响起,无形中,视野所见之处都变得昏黑,然而,他们却感受到那种无形的温柔,如同陷入了暖和的怀抱之中,耳畔有亲切的轻声哼语。
众人并没有抗拒,睡意涌上心头,身体自然的躺下,而周边的迷幻气息随之一滞,而后在迷雾的深处响起了更加洪亮的鸣叫之声。
如同公鸡报晓一般,那是昭示苏醒的前兆。
此刻,少女的身姿已经无比虚幻,她抬着脸,脸上露出青色的鳞片,显露出异样的气质,与她原本的纯洁气息相结合,反而如同罂粟花一般。
妖艳而夺人眼球,那并不与以圣女之名著称的她相配。
原本水色的瞳孔变得浑浊,其中染上丝丝黄色,少女微笑着,面孔之上依旧残存着一丝纯洁。
“这样一来,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你...你这是....”旁边,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传来,勉强维持着清醒的琪拉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她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然有着这样的秘密。
这样一来...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可以控制住对方啦!琪拉的脸上浮现喜色,然而,伊贝尔只是视线平淡的望着她,如同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
“柯尔波罗是破晓的光,列沙罗德是沉醉的梦,但,赞布尔塔却与两者不一样,它是归沙者中的平衡者,是最为讲求公正的神。”
少女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但那份笑容却让琪拉不禁心中发寒。
“虽不知您到底是什么,但也无妨,祂说了,可以做到。”
嗡嗡嗡的高亢声音顿时响彻四周,琪拉的目光变得恍惚,脑袋一点一点,如同将要被梦境拉扯进去一样。
不,更准确的说是被梦境‘吐’出去。
这个地方并非实质,并非只要用暴力‘破开’就能离开,要不然以首座们的力量也不需要他人的辅助。
伊贝尔歪着脑袋,样子即天真,又纯洁,眼神则变得认真,此刻的她反而像最初出现的样子。
“学校也教过的吧,想要得到,必先要失去,为了从这里离开,代价自然也并不简单。”
“但我是个宽厚的人,啊,也许也不算人,不过,我认为这虽然也很重要,但也不用那么在意。”
“最后,祝您做个好梦,不幸的存在。”
少女的身影瞬间崩解消失,琪拉也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不由一黑,纵然想要记住此刻的感受,但却有种虚浮无力的感觉,最终,在空虚中,沉入了意识的深处......
“你没事吧,小芍药?”
燕芍药睁开眼睛,眼前是目露担忧之色的女子,她的记忆告诉她,这个人是自己的队友,是偶像中的仙女。
只是.......她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