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见阿九和星、罗鄙夷的看向自己，暗影本就心虚的心里更加心虚起来，他默默的垂下了头。

“你们把我的孙女送过去好不好？我一个老婆子在这里就行了，她还小，受不得惊吓。”陈氏见双方在战场上争论起来，像是忽然回过神一般，看着周围的一片焦土，再看看怀里白嫩可爱的小包子程蕊，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生还无望，竟苦苦哀求起身边的暗影。

“让你一个人来，你又说放心不下她，现在又这样说，我现在可做不得主。”暗影低声回答，他劫持陈氏时，陈氏正在外面归来，身边跟着个丫鬟，手里则抱着孩子。暗影要挟她跟自己走时，她却拼命要抱着孩子走，暗影本来是不想要带这个孩子来的。

“我哪里知道是这样啊？我以为你只是想要劫财，要点钱罢了，那个丫鬟是我刚买的，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带走孩子呢？”陈佳痛哭失声，泪水滴落在程蕊的脸上。

平原郡主府里住的人多，丫鬟不够用，之前的奶娘见程蕊父母双亡，非说她是命硬，不敢继续做下去，她只好亲自去抱着程蕊去牙行挑选个合眼缘的丫鬟。

正在这时，陈氏怀里的孩子感受到陈氏的不安情绪，也跟着大哭起来。

“哇哇”

孩子的哭声嘹亮无比，显然很吵，林沐风瞪了暗影一眼。

“主子，要不把孩子先扔过去算了。”暗影说那个扔字说的很重，有点恶狠狠的意味。

“随你便，不行就杀了。”林沐风见老怪物都一个多时辰还没回来，他又看不到两人战况如何，心里本就急的跟热锅里的蚂蚁一般。加上小孩子在旁边哭闹，那心情可想而知。

暗影看了看还在不停哭闹的程蕊，朝着对面喊道：“我主子仁慈，把孩子还给你们，你们就接着吧。”

暗影说完。一把抓起孩子，朝着星、罗和阿九用力抛去。

星、罗和阿九一见，连忙冲到半空中接下了孩子。

“好在孩子没受什么伤。”星抱着被他接下的程蕊往回走，阿九和罗则警惕的看着林沐风。

众人回到阵地。星吩咐了一个统领接过孩子，孩子很快被抱回了城里。

想不到，看到程蕊安全的被星交给人抱回城后，陈氏忽然大吼大叫起来。

“你们打吧，打死这些无极国混蛋。我一个老太婆，都活这么大了，死了就死了，我已经活够了，不论是陈佳还是程咬金都不会怪你们的。”

“闭嘴。”意识到陈氏是故意如此，林沐风真没想到，陈氏一个妇人，竟然有如此胆识，先哀求众人放过她的孙女，接着就准备以身殉国。若是她死了，这场仗就不可避免了，而且，圣和还会全力以赴，陈氏从一个质子，一下子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

陈氏抬头朝林沐风看去，林沐风坐在高头大马上，她的角度正好看到林沐风的侧面，她疑惑的打量了起来。

“是你，哈哈。我认得你，你就是史家的史尊宝！想不到你做了皇上竟然想要灭了自己的祖国，你不知道你母亲也在圣和吗？你还记得你也是圣和人吗？”陈氏的话让林沐风瞪大了眼珠，他想不到。陈氏竟然能认出自己。

“你胡说什么？”林沐风狠狠的瞪了陈氏一眼。

“我胡说？我才不会胡说，你脖子后面有个旋，右耳垂上有颗小痣，下巴上还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疤痕，你母亲天天在家里念叨你，可你贵为天子。却把她忘在脑后，不但不孝顺母亲，还要攻打自己的祖国，你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从陈氏的角度，这些恰好一览无遗，难怪她这么肯定。

星、罗和阿九远远听到，也吓得不轻，林沐风竟然就是史尊宝吗？这怎么可能？

“是又如何？闭嘴！”林沐风翻了翻眼，眼下不能杀陈氏，因为她就是自己的挡箭牌。

“你们打吧，不要管我，杀了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卖国贼！”陈氏见林沐风不否认，更是大声嚷嚷起来。

“捂住她的嘴。”

林沐风一声令下，暗影死死的捂住了陈氏的嘴巴。陈氏呜呜的说着什么，见无法说出，她忽然张开嘴巴，一口咬在暗影的手指上，暗影是咬紧牙关，也未躲避，任由那根手指鲜血淋漓。

“星、罗，他真的是史尊宝，怎么办？”阿九胸口起伏不定，陈氏的话已经让阿九确认，那林沐风就是史尊宝无疑了。

“阿九，那是主子的母亲，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星摇了摇头。

“那咱们也派人抓了他的母亲来。”阿九气不过。

“那岂不是同他一样卑鄙无耻了吗？”星不敢确认林沐风是史尊宝，不过阿九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当年看到林沐风进入史海灵帐篷中后，又与陈佳说是让史尊宝进去了的话，星、罗都点了点头，终于信了。

“史尊宝，你可真够无耻的！你可知道，当年你母亲和你的姐姐差点被卖为官妓，我主子才十岁的年纪，却肯为你不计代价的找人花了五万白银买下她们。还说服当年的太师江乾替她救下了你的祖父和父亲。一直以为你祖父变成武鲲鹏之后，还做下那般罪恶已经是罪犯滔天，想不到你也一样是个卑鄙无耻之徒。我真替我主子感到不值。”星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同流云和罗、棋、布一起亲自前去救下的史家老爷子，他亲自见证了陈佳对史家所做的一切，真是想不到，陈佳真心错付，面对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罗也在一旁气愤有加，不过，他平时不太爱说话，有气都是往心里咽。

听到星的话，林沐风有一瞬间的恍惚，与陈佳的一幕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从初见时对陈佳对自己不敢多看，到后来的一夜同床共枕，两人一起从无极到圣和一路的甜蜜，再到后来的生死不顾，自己对暗影下令杀了陈佳。而陈佳又扮成程咬金与自己战场相见。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变成这样一个为人所不耻的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之人呢？曾经自己为了朋友可以义薄云天，对江文翰亲如兄弟。年少时与他同吃共住，也曾因为江文翰的变坏而不耻，当自己成为林沐风时，还曾冒死从他手下救下陈佳。

曾经自己为了让陈佳开心，不惜花费百万送她凤冠霞帔。曾经因为陈佳对自己家人的无私帮助，让他决定永远守护陈佳，可现在，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

林沐风喃喃自语，他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这是个大大的讽刺。

曾经自己苦苦追求的一切，竟然被自己如此轻而易举的抛弃，还如此执迷不悟，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暗影。

想到暗影在自己耳边回荡的话“主子。她是陈佳啊！”

此时，暗影也在看着林沐风，他咬紧牙关任由陈氏咬破他手指也不肯去伤害陈氏，看着林沐风终于看了自己一眼，他的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脸颊。

从一个富家子弟到流落异国他乡，林沐风经历了从万人拥戴到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巨大转换，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保有那颗善良的心，他一腔热血，只为证明自己。对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亲如手足。

从无极相国到无极皇上，他经历了从人臣到万人主宰的巨大转变。

也是那时，同时转变的，还有他的心。从不计较得失的无私付出，到开始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开始变得越是失而复得，越是位高权重，他就越害怕失去，不但如此。他开滋长了贪婪的心！

“主子。”暗影开口。

“暗影，我错了吗？”眼泪从林沐风眼角滑落，他环顾四周，他的身前身后都是无极的将士，都曾经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现在，很多熟悉的面孔已经在百虎齐奔下化为灰烬，而这一切，却恰恰是他自己挑起的战争造成的后果。

曾经自己活得坦然，可现在，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一统天下吗？成为天下霸主吗？然后呢？

然后杀掉自己的恩人，为天下人所不耻吗？

林沐风内心原本坚实的堡垒不断的崩塌着。

风中带着一丝浓浓的焦糊味，还有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仿佛都在嘲笑林沐风的自作自受。

一道闪电闪过，空中乌云密布起来，凉风袭来，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不断坠下，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在众人的脸上轻轻滚过，滑落在地。

“主子，她是陈佳的母亲啊，刚才那个引开老怪物的是陈佳啊！”暗影的脸上，早已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雨珠，他的话语中，陈佳两个字沉重又清晰，一下一下敲击这林沐风的心。

老怪物的功夫他和林沐风都知道，那是一个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陈佳才多大，她才练了多久的功夫，现在，他们两人一起失踪，暗影觉得陈佳已经是希望渺茫。

“是啊，那是陈佳！可另一个是活了五百年的史家老祖。”林沐风有些讽刺的自嘲道。

正是因为老怪物，他才最终成了无极皇上，也是他在昌城之战，老怪物失踪后到处搜寻老怪物，只为了把他找出来，让他替自己继续出力，好让自己称霸天下。

当初，陈佳在无极国时，林沐风还对老怪物防范有加，对陈佳呵护万分，可是，现在，他却对老怪物言听计从，对陈佳赶尽杀绝，这里面到底是怎么转变的，他自己都开始迷茫起来。

“主子，我想去看看。”暗影松开陈氏，抱拳单膝跪地。

“好，拿你去看看。”林沐风目光有些呆滞的点点头。

暗影感激的抬起头看了林沐风一眼，朝着西边一路飞跃，消失在众人眼前。

陈氏突然没了人控制，她刚开始还不自在了一会儿，突然，她猛地抽出身边一个统领的宝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不，快放下！”林沐风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又见此情景，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

“哼！我不会让你们用我来要挟我的孩子，要挟圣和的将士的！他们都是好孩子，我不要成为他们的拖累！海灵、程东、若云，等着我，娘来了！”陈氏说完，猛地朝自己脖子割去。

血流了一地，殷红又妖娆。

可那却不是陈氏的血。

千钧一发之际，林沐风猛地上前抓住了宝剑的剑身。

“皇上！”身边的统领吓了一跳，连忙夺掰开陈氏的手腕，陈氏的眼神也有些迷茫起来。

“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林沐风顾不上颤抖的手，不住的摇着头。一旁随侍的军医连忙替他包扎伤口。

见敌方阵营乱成一团，星、罗和阿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刚才，若是陈氏就此死了，众人一定会踏平无极，一雪心头之恨，哪怕陈佳最终打败，他们也不会后悔。

可现在，陈氏没事，倒是林沐风伤了手，还真是出乎意料。

……

陈佳与老怪物一路打杀，陈佳一心想避开人多的地方，所以，一直挑着人少的地方逃。

不知不觉，竟然逃到了平原江家的祖坟处。

陈佳暗笑一声，想不到，这里竟然能见证两人的胜负，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吗？

见陈佳不再逃跑，老怪物毫不留情的朝陈佳击来。陈佳与之大战了几百回合，江家的祖坟也被轰的墓碑散乱，所有的江家地下亡灵，怕是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可两人不论怎么打，也无法分出胜负，陈佳也着急了起来。本以为这老怪物上了年岁自己可以占些优势，奇怪的是他竟然似乎不见疲惫，倒反而是自己，有种体力耗尽的感觉。

陈佳再次堪堪躲避老怪物的攻击，慌不择路的她跑到了山腹入口处。

老怪物掌法翻飞，一掌下去，山石崩塌，入口处的几颗树倒了下来，半挂着遮挡住山腹的石门。

陈佳忽然心中一动，趁着山石还在滚落，她猛地开启了石门，进了山腹。

陈佳放下了石门，终于稍稍能喘口气。

不过她显然太低估老怪物的智商了。只一会儿，老怪物就搜到了这里。

陈佳感应到老怪物也到了石门外，心又提了起来。

不知道石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