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江“沙王”沈文荣(1 / 1)

现在我们不得不说到的另一位张家港人,他就是被人称为“中国沙王”的沈文荣。

“张家港的发展,离不开一群英雄好汉,其中一个就是沈文荣,我对他就是大力赞赏和表扬,让所有企业家向他学习,后来还力排众议,推荐他当了市政协主席……”秦振华告诉我。

可以这么说,在张家港市的历史上,包括今天的现代化进程中,如果没有了秦振华和沈文荣这两个人,张家港的光芒肯定会减弱许多,甚至不可设想。虽然在张家港的前身——沙洲县的时候,这块土地上曾经也出现过令人惊叹的乡镇企业蓬勃发展的一段辉煌历史,但我仍然要说,假如没有秦振华这位拓荒者和杰出领导者与其强有力的执政能力,张家港市不可能有今天的名声和快速发展的基础。

其实秦振华对张家港的影响,即便是在他退休多年后的今天仍然起着作用。

有一件事可以佐证。

有个宏宝公司在张家港原来搞得非常好,其领头人朱玉宝也是在秦振华时期的一名经济骁将,前些年改制后,朱玉宝因为年岁大了,加上工作和管理上出现了松劲,使得这家从乡镇企业成长为上市公司的企业掉队了。市里非常着急,似乎又没有人能支派得动朱玉宝。秦振华知道后,说:“还是我去说说他吧。”秦振华去了,还带了一批人,找到朱玉宝,跟他着实动员了一番。朱玉宝见老书记秦振华出现在眼前,非常感动,吃饭的时候,像一位跟随多年南征北战的老战士见了老首长一样,顿时气壮山河地向秦振华立下军令状:“老书记,你放心,我一定要好好干,三年内实现产值翻一番!”秦振华笑了,拍拍朱玉宝的肩膀说:“这才像我们张家港人。”

近三年宏宝公司确实又重新腾飞起来。为什么会这样?用张家港人的话说:人家朱玉宝“服”秦振华,他秦振华是一团燃烧的火,到哪儿都能把人的**“烘”起来。

“服”秦振华的张家港人很多很多,几乎所有张家港有能耐的人都“服”他。

“服”字在我老家的话语中,就是佩服和威信的意思。

“沙王”沈文荣对秦振华也是十分“服”的。在张家港,假如没有了沈文荣,这个城市也许还能获得那么多精神文明的成果,但经济总量肯定难以进入中国“百强县”前十名之列。这是因为沈文荣麾下的“沙钢”这只巨型“钢铁航母”一年的产值是亿元,而倘若抽走了这一块,张家港等于由姚明变成了潘长江——矮了一大截。

沈文荣的分量在张家港举足轻重。沈文荣的分量在中国钢铁行业同样举足轻重。这也是张家港为什么能够名扬中华大地的重要原因之一。在经济为中心的时代,实力是关键,实力与影响力相关,影响力靠实力支撑。

沈文荣何许人也?我家乡的人几乎都知道,此人可以用“传奇”二字来形容。想想:一个长江边的普通农民,七折腾八折腾,竟然成为一个“钢铁巨人”。其企业的年钢产量除了上海的宝钢之外,他把全国的所有国营钢铁巨人们全部打得败下阵来,你说传奇不传奇?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衡量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实力,主要看那里有多少钢铁厂、能炼出多少钢来。自英国工业革命以来的二三百年,钢铁一直处在世界经济中的主宰地位,毛泽东曾经把它视为“元帅”,五六十年代的中国,钢铁就是国民经济的“元帅”。帅升帐了,全国的经济就跟着升帐了。二战后,石油慢慢替代了钢铁元帅,然而在许多发展中国家,钢铁巨人仍然扮演着“元帅”的角色,中国便是这种情况。

有外国经济学家称中国近二三十年的发展是“水泥+钢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实际上,钢铁在中国的现代化经济发展中一直没有改变“元帅”的地位。

沈文荣的传奇正是因为从一个“修地球”的农民成为“钢铁元帅”而变得特别精彩……

在苏州采访时,苏州老领导高德正谈起张家港和沈文荣的事,他特意告诉我:写张家港的沈文荣,不能忘记“提一提”该厂的老书记张耀生。

我在与沈文荣对话时,这位“沙王”一开始就提到了他的“恩师”张耀生。这是因为张耀生老书记是沈文荣现在的“沙钢”前身的老领导,并且正是因为张耀生的最初创业奠定了后来沈文荣起步走上“沙王”之路的基础。

沈文荣现在的“沙钢”的前身叫沙洲县棉花加工厂,在当时的沙洲县是最大的企业,上世纪70年代之前,张家港还叫沙洲的时候,这厂是沙洲的龙头国有企业,主要服务于产棉大县的棉花加工生产。70年代中期,苏州地区开始孕育着一场深刻的农村工业革命——大办乡镇企业发展热潮。时任沙洲棉花加工厂党总支书记的张耀生思想比较解放,在县委书记高德正的支持下,开始多种经营。他当时所谓的“多种经营”便是投了少许资金,搞了一个造纸厂,用芦苇做原料。由于想搞造纸厂,却发现市场上买不到钢材,最后只能用木料替代造纸厂的一些机床设备。

“不妨试试弄个炼钢厂!”张耀生在厂务会议上提出。于是在棉花加工厂“多种经营”第三次转型时就开始干起小钢厂活计了。当时全沙洲一年对钢铁的需求量是400吨,但张耀生他们厂“小弄弄”才弄得6吨钢,缺口很大。张耀生于是向高德正提出“干脆搞个钢厂”。

“好啊,我全力支持!”县委书记高德正批准了。

在以粮为纲的年代,有人异想天开搞钢厂,有人公开表态支持搞钢厂,用今天的话说:“那是了不起的超前意识了!”

张耀生的功绩就在于此。那时沈文荣只是车间的普通钳工。1975年,年轻的沈文荣因为工作出色而进了棉花加工厂的领导班子。

“我生来对钢铁感兴趣,所以对张耀生老书记当时力主搞的一个轧钢车间非常起劲和支持。”沈文荣回忆最初的“钢铁情”时说。

1974年,沈文荣在张耀生的一手提拔下入了党,进了班子,又当了党支部副书记。那个时候厂里炼的钢是2000多吨,但可怜的是连个炼炉也没有——纯粹的土坯炼法,沿用的是大跃进时代的方法。到1982年、1983年时,张耀生手下的沙洲棉花加工厂“多种经营”出的钢铁产量已经达到年产50000吨。不算小数目,但当时谁都没有看出长江边的那个土钢炉有什么“元帅”风范,事实上,当初的国内钢铁市场还相当差,曾经有一段时间炼好的钢材根本卖不出去。

1984年,老书记走了,沈文荣当了这个厂的“一把手”。痴迷“钢情”的他做了一个“钢铁将军梦”——“冲出本省参与竞争,三五年内实现产销量全国第一、产品质量全国第一”的两大目标。当然沈文荣不敢定位在炼钢量上,而是做钢产品——钢窗料。上世纪80年代初,苏南地区的农民已经开始富起来,造房子用钢窗成为一种时尚,于是沈文荣的“钢铁将军梦”也是由此而来。

别以为当“钢铁将军”就那么容易,沈文荣为此曾带了一群农民工到吴县钢材厂整整学了28天。技术学到手后,他的胆子跟着大了起来,一下子上了9条生产线。那时用钢窗的百姓和单位已经非常普遍,但沈文荣他们是新厂,销售是个问题。

“怕啥,大不了我们像货郎担串村走巷呗!”沈文荣是农民出身,农民是社会上最没有面子的人,所以他想得出这样的穷法子,居然还越销越多,一直做到能够生产9个系列产品35种规格,成为当时国内钢窗产品规格最全、产品最多最新的窗框钢生产的“老大”,占全国同类市场产品的65%的大厂!

沈文荣真正成了“钢铁将军”——生产钢窗材料的“将军”。

“别小看做钢窗材料,由于我的产品和产量占全国的65%,所以我能左右整个市场,我涨100元,全国市场就跟着涨100元,我降100元,其他市场肯定也降100元。我有了价格的主动权,有点当常胜将军的感觉。”“将军”这么说。

当“将军”之后的沈文荣曾经有过一段失落感:人家真正的“钢铁正规军”是炼钢坯的,其供应、销售的钢材是做桥梁和铁轨甚至制造发射飞船的大钢塔,而非像沈文荣他们那种“串村走巷”、“游击队”、“草包司令”,有人以此嘲讽长江边上的“钢铁将军”沈文荣。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当“钢铁元帅”?沈文荣是喝长江水长大的,性格跟秦振华类似,张家港人都有这样的性格——有别于传统的苏州人,豪气、胆大、敢干!

沈“将军”开始梦想做“元帅”了。这是1987年左右的事。

那时农民出身的“将军”也可以穿起西装、系着领带出国了。沈文荣瞄准了工业革命的老牌帝国——英国。他发现英国和欧洲的钢铁业正在进行行业转型,钢铁企业受配额限制。一家英国比兹顿钢厂年生产能力为20万吨,但它只有10万吨的配额,所以年年亏损,老板的日子没法过了,欲寻找买家。沈文荣听说后蠢蠢欲动,并通过时任江苏省省长的顾秀莲,请人把这笔“国际卖买”弄到了自己手中。

“疯了!你一个土农民要引进那么大的洋设备,谁懂它的技术呀?”

“我们厂的日子已经蛮好过了,你神经病啊?”

好心人都来劝沈文荣。全套引进“75吨超高功率电炉、连铸、连轧”一体化短流程生产线,属国内首家。80年代中国的钢铁行业基本仍是国有企业占主导,如此先进设备的引进是连那些“大块头”的国字号钢铁厂都不敢轻易下手的事,长江边的一个小县的非专业钢铁企业想独吞“巨无霸”,不是有点异想天开嘛!

怎么办?

1988年农历正月初六这一天的夜晚,厂部五楼会议室灯火辉煌。按通常上班时间,次日才是真正的春节过后的上班日,为了统一全厂干部职工的思想,沈文荣主持召开了140多名中层干部参加的讨论会,主题只有一个:集体决策引进还是不引进英国比兹顿钢厂的那套设备。

“我看应该引进。邓小平说得对,科学技术是生产力。我们要想把工厂生产上个台阶,引进先进技术势在必行。”

“这么大的设备假如引进来不能达到理想的水平,或者出些啥毛病动不了啦,那我们厂就惨了,非关门不可。”

“所以我们要慎重想想再说。要不等两年再说。”

“等行吗?钢材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一等就变成黄花菜了!”

“是啊,不能等。还是听沈厂长的吧。”有人见众说纷纭,便站起来冲着沈文荣高声道,“沈厂长,还是你给大家说说道理吧!”

“对,听听厂长怎么说的……”

此时的时针已指向晚间十点多了。沈文荣站了起来,只见他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扫了一眼整个会场,然后断言道:“关于这个75吨超高功率电炉项目,我们班子的决心是不变了,理由有五:一、没有这条生产线,我们沙钢就形成不了适度规模,就永远摘不掉技术装备落后的帽子,只能当钢铁行业的‘游击队’而非正规军。二、既然要上新设备,就得高起点、高档次的,能够填补国内空白的项目才有市场的竞争能力。三、我们沙钢的实力眼下还是差些,但我们有香港方面的合资支持,有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我们就变得强大了。四、从中国的钢铁工业发展状况看,收回投资有把握。最后一条是,钢铁行业想搞技术改造和新建项目,就得有十年的超前期考虑,否则竞争优势无法长期。归总这五条,我们的结论是:要创业,就要有抢、拼、??的劲头。机会稍纵即逝,等是最大的失误。现在我们要研究的问题是如何引进和如何建好一个新型的钢铁厂,而非引不引进、建不建的问题。你们说是不是?”

“是!”会场响起一片呼应。

“声音不够大,到底是不是?”沈文荣重新问了一声。

“是!”这下的回应惊天动地,震得长江水波涛叠叠卷起,震得夜空一片繁星闪烁……

接下去是具体的运作过程,也并非简单易事。当时与香港的合资办钢铁厂在中国国内尚无先例,银行贷款碰到难题,作为市属企业,政府必须关注如此大的引进项目。

“沈文荣,你搞的啥名堂?怎么全是一堆破铜烂铁呀?”当花费3000多万美元的引进设备运达张家港后,有政府领导到现场一看,就急红了眼大声责问沈文荣。这也不能怪人家,3000万美元合多少人民币嘛!你沈文荣怎么弄一堆没用的洋破烂呀!

现场的情况确实让不懂行的人看了心惊肉跳,因为设备全部是拆卸后从英国装运过来的,而钢铁流水线一旦被拆卸后,即使再好端端的先进设备看上去也是“破破烂烂”。为这,沈文荣不知要向人解释多少遍,并且不得不接受无数人的怒骂——不是明摆着你沈文荣花了国家的外汇,引进了这么一大堆破玩意!

“假如真是这样,我也算为张家港建了一个失败的展览馆。”沈文荣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你疯了,我看你一定是疯了!”不少好友离沈文荣而去。他们感到害怕,因为一旦失败,沈文荣绝无翻身的日子。

然而沈文荣丝毫不感到任何惧怕,照常动员他的几百几千农民工为他搬运那些“破铜烂铁”,又组织专业技术安装队伍,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将其组装成与英国比兹顿钢厂一模一样的生产流水线。

“中国农民工非常了不起,你只要教一教他们,他们个个都是把好手,洋玩意到他们手里一拨动,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自己的本领了。我们请一个洋工程师干一天就是几百美元,而我们的农民工一天挣十几块人民币就把人家洋工程师的活都包了下来。计划投资4000多万美元的引进项目,我们最后只用了3000多万美元,钱就是这么省下来的……”沈文荣这样说。

23个月,从引进到安装、到一次性投产成功,这是沈文荣在1991年前挥写的第一个大手笔。这样的引进项目和规模,一般的建设周期是30个月到36个月,而他更是在没有请一个外国专家的情况下实现的。所以从“75吨超高功率电炉炼钢、连铸、连轧项目”成功后,沈文荣这只“黑马”在中国钢铁行业就出名了。

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后,全国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经济建设热潮,钢材市场一片红火,以生产“螺纹钢”为主导产品的沈文荣的“沙钢”效益好得不能再好。

见了钱,合作伙伴香港人有些眼红,说要分红。刚起步,沈文荣感到特别大的压力,但此时他已显出“元帅”风度,于是便道:“现在不能分红,还有银行贷款要还。”

香港人就说:“要不新建的钢厂给你,或者给我。”

这是分家,也是分手。沈文荣心里阵阵作痛,但这是利益,任何合作者的目的都是为了利益,所以也不能恨人家。于是他平静地说:“你开个价,如果我不要,你就得一定要买下。如果我开价,你要,我就给你。”

沈文荣说的这一招很公平,也很绝。逼你必须选择。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朋友也只能如此了。

最后的开价是:3600万元人民币(香港人合资的35%股份那部分股价)。

香港人算了半天,觉得可以,等于比他当时投资合股的2000万元本金还赚了一些。

合作伙伴把3600万元拿走了,沈文荣成了钢厂的真正老板,唯一的老板。两年后,这位分了手的香港合作伙伴曾经又找过沈文荣,后悔莫及道:“没想到国内的钢铁市场这么好,当初我真不该把股份退出来。”

沈文荣笑笑,心想:是啊,你要当时不退出股份,我“沙钢”这两年至少少收上亿元!

“哈哈,生意嘛,有赚有赔,我们还是朋友嘛!”沈文荣一副“元帅”风度。

然而,在钢铁行业,从“将军”到“元帅”还是有一段相当大的距离。在1992年打了一个漂亮仗后,沈文荣发现,自己现在虽然有了75吨电炉生产线,在国内同行业中技术水平也属屈指可数,但与世界发达国家的钢铁行业相比,仍有差距。

“对一个有成就的企业家来说,国内争第一不是最终目的,敢于参与国际竞争才是能耐。沙钢既有面向国内,敢与强手竞争的能力,更要有面向未来,面向世界,参与国际竞争,具备抵挡加入世贸组织后面对发达国家产品涌入中国而造成的冲击能力的信心,同时还必须具备我们将自己的产品冲向国际,与传统的钢铁列强重新划分市场格局的实力。”这是沈文荣在上世纪90年代初说的一段话,这话被北京的一位钢铁专家听说后,欣喜而紧张地悄悄对沈文荣说:“你们‘沙钢’不仅会成为中国的钢铁巨人,相信一定会在世界钢铁界有立足之地的!你这个沈文荣就成了一名‘沙皇’。”

“沙皇”?俄国那个亚力山大沙皇?最后被列宁时代的红军全家处死的沙皇?不不,我不能当那沙皇,我最多当个我们沙洲钢铁厂的“沙王”吧。沙洲企业之王!中国钢铁界的王者!这我愿意当。王者气派,天下我行。在市场经济激烈竞争的时代,沙钢应该有这种气魄和胆量。这个“王”我愿当!

这是沈文荣内心的话,他自己也没有跟我讲过,但所有熟悉他的人都说:“我们的沈总就是有王者之气!他想成为钢铁行业中真正的‘沙王’!”

我们可以从他在那个时期经常向人阐述的主张里看出他的“王者”之道:用最优良的技术装备和最优秀的企业管理,实现最高档的产品质量和最低廉的产品成本,沙钢要实现“六个创一流”:一流的产品,一流的指标,一流的管理,一流的企业,一流的队伍,一流的分配。

这难道不是“王者”的所思所想所为?

这年炎热的夏天,沈文荣开始了他从“将军”升任“元帅”之后的又一大跨跃之旅——瞄准世界一流的钢铁生产线,实现一流的钢铁企业建设目标。为此,他冒着炎热,跑到省里,跑到北京,向有关部门申请上一条全新的、世界最先进的电炉钢生产线。

“你的75吨电炉已经够先进了,还想上新线?”

“是的,我要上更先进的!”

“那你想上什么规模的?上什么样产品的生产线?”

“我想上硬质高线。”沈文荣回答。这是他从冶金部一位专家那里获得的一个建议。这个建议里包含着一个巨大的商机:中国金属制品业那时还很落后,上硬质高线,意味着产业的更加超前和先进。当时这位专家向沈文荣提出后,对市场意识极强的沈文荣来说,如获至宝,他的那颗王者之心几乎要跳出来,因为沈文荣清楚:如果这一目标能实现,他的“沙钢”将在中国市场和世界市场独占鳌头,稳坐“王位”。

“我完全支持你!”沈文荣把自己的想法向正在举旗大干的市委书记秦振华一汇报,“秦始皇”的两个眼珠子一瞪,满是光芒地大叫了一声,“张家港人就是要敢干大事!”

张家港从此“二王”联手打造这块长江滩地,势不可挡!

引进新设备的商务谈判开始了。经过考察和调查,沈文荣选择了德国、瑞士、美国三个国家作为招标对手。这回沈文荣采取了以我为主的引进新思路,即把客人请到张家港来,住在“沙钢”的宾馆,然后再一轮一轮地谈判,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谈判。

谈判的过程都与钱有关,但谈判的结果有时远离了钱的概念,因为谈判比的是智慧和艺术,最后的结果与原先的钱数会出现很大的不同。所以外国专家们最后无不感叹道:中国“沙王”为何对技术难题和技术指标如此熟悉?而且如此精明?

那些日子里,沈文荣一边要主持工厂的正常工作,一方面又为“少花钱,办大事”不停地跟对手讨价还价,所以他的右脚痛风病又犯了,脚弯肿得像馒头,没法走路,只能躺在**挂吊针。谈判对手见状,很是感动。他们说:“我们虽然在谈判桌上谈不过你们,但我们仍然愿意退让一些价格,因为相信你们有一位‘王者’领着能干出大业。”

其实有一点外商是不了解的,这就是在此时的沈文荣手里,资金仍然是他的“软肋”,因此他必须用尽可能少的钱办成一件大事。

“抠”,是他跟外商谈判唯一的“缺点”——老外这么说他,也因为这一点拿沈文荣没办法。

对此,对手“小摩根”体会最深了。

那台后来被称为“亚洲第一炉”的设备外商开价是5100万美元,沈文荣和他的谈判团队通过有节有礼的一次次谈判和较量,最后压到3600万美元。

最后为了60万美元的谈判差价,“小摩根”和沈文荣出现了谁也不让谁的“拉锯式”僵局。

“小摩根”也是个抠死门的家伙,面对沈文荣这样的“抠门沙王”,实在没有招数,“小摩根”竟然急得哭了。

“你一定不让,我们就不谈了!”

“不谈就不谈,我们会另找客户的。”沈文荣斩钉截铁道。

“小摩根”气走了,坐上汽车直奔上海虹桥机场。

“走就走,不送!”沈文荣板着脸,一副生气的样子。可送“小摩根”的汽车刚出厂门,他便笑开了:“可爱的家伙,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们等着吧!”

“我才不上你‘沙王’的当!一分钱也不能少!除了你沈文荣,中国还有许多笨蛋会买我的货!”气坏了的“小摩根”在驶向虹桥机场的路上,嘴边一个劲地咒骂“沙王”沈文荣。

这边的沈文荣若无其事地坐在办公室泡上一杯浓浓的茶,笑眯眯地品着,像等待一件马上到手的喜讯一般地跟同事有说有笑着。

“丁零零——”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喂,沈总吗?我是小摩根的翻译,我代表他跟你再问一遍:你到底有没有合作的意向?”电话里这么说。

沈文荣笑了,脸上一副狡黠的样儿,回答道:“怎么没有嘛?我和沙钢是诚心诚意想跟小摩根先生合作的,他有什么想法?”

“先生说了,如果阁下真的有诚意,他愿意把最后的60万美元让出40万!你看行不行?”

沈文荣一听,脸上顿时容光焕发,大声回答道:“行,我们一言为定:其余20万元,归我!”

“那——我们就马上回张家港!”

“我在厂门口迎接你们!”

沈文荣放下电话,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脸疲倦但却充满胜利者的喜悦地对自己的同事说:“我们要他6条生产线,一共比原计划少付240万美元!”

240万美元对尚未坐上钢铁“沙王”宝座的沈文荣来说,太重要了!

生意就是这么做下来的。“小摩根”最后也没有吃亏,沈文荣买了他6条生产线,后来又因为跟张家港做成了这笔生意的缘故,他还在中国其他地方卖出了8条同样的生产线,且比卖给沈文荣的价格高出30%。

“沙王”让“小摩根”赚大了!这就叫双赢,谈判桌上的对手最后成为一生的好朋友也是因为这样的激烈决斗后获得了彼此彻底的信任与敬佩的缘故。

谈判结束,沈文荣看到自己的助手个个身不由己地从座位上滑到了谈判桌下,没几秒钟整个宾馆会议厅里便鼾声大作。沈文荣笑了,然后也加入了这鼾声队伍之中,他恍惚间看到了90吨超高功率竖式交流电炉的电弧在自己家乡的那片热土上强烈地轰鸣着,然后是5机5流的小方坯连铸要吐出的彩虹般的冒着热腾腾气息儿的钢坯在他身边堆叠成高山,而他自己竟然坐在那些高入云霄的钢坯上举目展望五湖四海的风云,一脸胜利者的喜悦……

一个钢铁高炉的建立,就是一个庞大的钢铁巨人的诞生。为了90吨超高功率竖式电炉和与之配套的制铸流水线,沈文荣让有关专业部门设计了投资方案。第一个方案的总价为22亿元人民币。

“我哪来那么多钱?15亿元给我拿下!”沈文荣有的时候蛮不讲理——权威设计专家气得这么骂他,因为沈文荣根本不讲理,他只按一个农民的想法实现他的穷棒子革命创业思路。

专家们只得重新算,可算来算去,还是要18亿。

方案和数目拿给沈文荣看,他没有一丝笑意,板着脸说:“我没那么多钱,还得压!”

“你没钱干啥世界一流、亚洲第一?”专家有些火了。

“怎么啦?我假如有钱还拼什么世界一流、亚洲第一?我们中国人就是因为过去穷,所以现在要奋发图强,赶上世界一流嘛!你们的设计没错,是从科学和钢铁业的基本情况作出的正确方案,但我们可以从实际出发,从我们沙钢的实际出发,比如我们用不着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比如我们可以用自己生产的钢材料,而不是关起门来设计好了再到市场上去找材料,那样成本当然会高。难道我说的没有一点道理?”沈文荣不急不慢地对设计专家们解释道。

专家们明白了,不无佩服地点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们的方案确实可以大大减少预算了。比如我们计算用的市场钢材是1700元一米,如果用你们自己生产的成本价钢材也就一半价,这样可以省下一大块预算!”

沈文荣笑了:“就地取材,能省就省。”

最后的“亚洲第一炉”仅用了9.3亿元。

外国同行听了觉得不可思议。中国的同行同样直摇头:沙钢这么干,我们的国有钢铁厂以后不知怎么搞投资和预算了!

难怪冶金部的领导后来说:张家港的沈文荣给中国钢铁业带来了“第三次革命”,第一次是五六十年代的苏联模式,第二次革命是宝钢式的,第三次革命就是他沙钢式的。前两次中国钢铁革命分别是外援与举国之力的模式,沈文荣的第三次革命是草根式的市场经济行为——以最低的代价,实现最高境界的效益目标。这种革命靠计划经济和国有制度下的钢铁企业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沈文荣办钢铁企业靠的就是“草根”经济式的模式,他是农民,是一个小农业县的农民企业家办大型钢厂,他的脑子里想要的是别人一样大的钢铁巨人,可他掏口袋时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抠门农民。你拿他有啥办法!

他说了算嘛!他是个土“沙皇”!

他土的时候,那些钢铁专家们无法接受。比如他开工后搞建设,人家用工一天只能干8小时,他找的全是农民工,并且告诉他们:干8个小时只够吃饱肚皮,一天干12个小时就能给老婆孩子带回好吃的,一天干两天的活就够回家盖房子的。农民工们求的就是这个奋斗目标,于是拼命给沈文荣卖力,于是他的“亚洲第一炉”生产线人家通常要用9年才能实现正常的投资效益,而沈文荣却只用了一年时间,省去了七八年的生产、试产和调试时间,他不赚大钱谁赚大钱?

“亚洲第一炉”在投产的第二年就使沙钢实现了年产百万吨的纪录!

平均58分钟出钢90吨,这就是“亚洲第一炉”的威力!中国的钢铁人士和中国国家领导人站在这座钢铁巨人面前观赏如此壮丽的钢铁洪流所呈现的丰收景象时,脸上流露的皆是自豪和惊叹。

“沙王”,看来你沈文荣真的可以称为中国“沙王”了!这是不止一个国家领导人对沈文荣戏说的赞美之言。

沈文荣的“沙王”威风其实这个时候才刚刚显露。真正让全世界钢铁行业折服的还是他在2002年的那笔买卖。这笔买卖和买卖后的“国际钢铁大迁移”使得沈文荣和张家港这个市真正地做到了名扬全球……

话从2000年说起。

当了“沙王”之后的沈文荣“一不小心”被张家港的另一位王者——“秦始皇”秦振华在位时推荐到了市政协主席的官位上。沈文荣有些没想到,“我是农民,后来搞了钢铁企业,出了些名,但绝没想到会成为张家港市的四大班子之一的第一把手。我不想再往上走也不行了,秦书记太看重我了,他这个‘秦始皇’比我这个‘沙王’还厉害、还胆大!”沈文荣如此评价秦振华老书记。

于是为了自己的人生新目标和中国的钢铁事业发展,沈文荣在2000年提出“沙钢到2025年要成为年产千万吨的大型钢铁企业”。

1000万吨的钢铁生产量,在毛泽东时代是个什么概念?是全国的水平!是彻底与苏联决裂、与美帝国主义打朝鲜战争的毛泽东梦寐以求的国家目标!

仅仅过去二三十年时间,长江边的一个小农民竟想着当年毛泽东都有些不太敢想的宏伟目标。

“我最初想,我们沙钢实现从年产百万吨到千万吨的目标,用25年,这个目标一定会实现,但后来我们仅用了5年时间就上到了年产千万吨的台阶。”沈文荣对我说。

缩短20年的跨度,这是什么魔方?什么奇招?

我听沈文荣讲后简直目瞪口呆。我眼前因此呈现出一场规模无可比拟的“世界大战”——这是一场滚动在东西方之间的“钢铁世界大战”。

主战场在亚洲的中国张家港和欧洲的德国之间展开:

总策划者和总指挥者还是“沙王”沈文荣。他挑起和缔造了这场21世纪最初的“钢铁世界大战”。用他的术语是:要把德国莱茵河畔的多特蒙德的德国著名钢厂的650万吨钢板项目搬到中国来,搬到家乡张家港来。

笑话!天大的笑话!当年攻下柏林城的苏联红军元帅朱可夫在天上笑话沈文荣;当年盟军总指挥艾森豪威尔将军也在天上笑话中国农民沈文荣……这两位元帅和将军有权发出这样的嘲笑,因为他们当年亲率百万大军攻克柏林、打败德国法西斯后,也曾妄想把诸多生产重武器的德国钢铁厂搬到苏联和美国去,但苏联元帅和美国将军没能实现,原因是距离太远,搬迁工程太耗费时间和财力。

大帝国元帅和盟军统帅没干成的事,时至今日,一个生长在中国长江边的农民却想要干这样的事。

当沈文荣传出这件事后,几乎国内外所有行家都惊讶万分地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我就把它做成吧!”沈文荣回答得很轻松。

多特蒙德钢铁厂是德国的著名企业,在二战中曾经是一个大军工企业,这里生产的武器在德军侵略诸国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二战后,它又为德国恢复战后经济起着顶梁柱的作用。上世纪90年代开始,欧洲工业开始转型,这个钢铁巨人由于厂址处在城市中心,市民们意见很大,又加上欧洲经济不断萧条,德国政府不得不令其关闭停产。但此厂的钢板产品质量非常好,当它宣布关闭停产后,波兰等国就有人想买下,沈文荣这时也知道了此事,于是他通过香港朋友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德国,并将该厂的实物全部拍照下来,得知这个厂最后一次技改是1978年。

“应该是目前的世界先进水平了。”国内的专家分析得出结论。

沈文荣非常欣喜,命令办公室:“马上组织一个旅游团。”

“组织旅游团干什么?”

“我们要去德国考察,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几十个人,可能还要几次三番地出去。不以旅游团的名义怎么出去?”沈文荣这么一说,手下的人才知道原因所在。

想到一个庞大的钢铁厂从隔洋隔海的欧洲大陆搬到中国,想过有多少事要做?想过中间会有多少问题突然冒出来?这可不像在国内到某一个地方去参观开会,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动身,想去多少人就能去多少人。“沙王”沈文荣这回遇上了种种困难,仅关于派专家团到德国就得分批去,还有商务谈判团等等,怎么办?沈文荣想的招是以旅游团名义,好处在于一次就可以多去些人,否则公务代表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成行,而且还会碰到签证时名额的限制。

谈判是第一步,主要解决怎么个买法。是全部买它的厂,还是买部分?一个月谈判下来,沈文荣发现:买部分主体设备是那么多钱,买整个厂也差不多那么多钱。“这个厂我全要了!”沈文荣最后对德国人说。

日耳曼人惊愕了:“中国人,你怎么把我们的厂搬回你的国家?”

“我有办法。”沈文荣狡黠地朝谈判对手一笑。

“三年内必须全部搬走这里的一切,你们行吗?”德国人不太相信中国人能做得到这样的事。

“没问题,我们会用更短一些时间。”沈文荣告诉德方。

3084万欧元。合同上的金额是这个数目。

沙钢怎么可能做得起这桩生意嘛!合同签订后,国内的同行一片哗然。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德国,卖家有些紧张了,非要求沈文荣他们交银行担保。

结果盖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大章的担保书迅速发往了德国有关方面,上面有这样一句话:中国张家港“沙钢”企业完全有这样的付款能力。

自己国家的著名钢铁企业要被中国人拆掉搬走了!德国民众和钢厂附近的百姓恋恋不舍地来到多特蒙德钢厂,他们像向一位英雄告别一般,成群结队地来到厂区,抚摸着已经有些生锈的钢炉和设备,有人甚至抱头痛哭……

“拜托大伙儿了,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厂子里的所有设备拆卸完毕,否则就不能回家过年呀!”史无前例的钢铁巨人大拆卸、大搬运开始了。1000多人组成的中国“拆运军团”是如何到德国的,沈文荣以“沙王”的口吻告诉我:“能想到的招全都用上了:政府公务访问团的、专家出国考察团的、劳务团的、旅游团的等等等等。”

“办签证说多难就有多难!”沙钢办公室的同志用了一句“不堪回首”来形容当时他们遇到的种种困难。

“沈总要求的时间太紧了,其实我们大伙知道沈总为什么这么做,道理很简单:1000多人,多在德国呆一天,我们的成本支出就是几万欧元。再算上这边早一天开工、早一天出钢材产品,那又为企业多赚多少钱嘛!”沙钢人这么说。

有德国人曾经断言:按照惯例,拆除这座大型钢厂至少需要700天工作时。沈文荣笑笑,说:“我们用100天的时间足够了。”

德国人眨眨眼,有些傲慢地朝他摇摇头。

沈文荣心想:你们德国只跟苏联人干过仗,你们当然不知道中国人其实比俄罗斯人厉害得多!

最后100天都不到,一座用8年建起的“钢铁城”被1000余名中国农民工拆得“体无完肤”。

德国人不相信中国人是怎么干的,但有一点他们感到不可思议:星期天、节假日,甚至是喝啤酒的月光下,中国人都在挑灯夜战。“中国人不讲人权!”“中国人像奴隶似的进行劳役!”德国有关部门和所谓的人权组织开始出面干预。他们甚至在星期天和法定节假日派出飞机,在钢厂上空巡视……

“他探他的,我们照干我们的!中国人如果不是因为被帝国主义封锁几十年,又因‘文革’耽误了十多年,我们也有西方世界那么现代化,我们自然用不着加班加点!但现在不行,我们必须抢夺分分秒秒!”沈文荣自有他的“王道理论”。他让工人们学会“游击战”——在拆设备现场,搭起工棚,这样德方派飞机巡视就无法知道下面到底是在干活还是在停工。如此捉迷藏式的战斗持续了几十天,最后德方仍然弄不明白中国人到底使用什么样的“先进武器”将一座至少需要700天拆卸完的“钢铁城”,在不到100天的时间内全部化为平地。

大搬运开始了!举世瞩目的举动,德国人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在等待中国人再次出招。沈文荣太聪明、太“贼性”,他把所有用得着的设备和材料全部挑选出来,然后一车一车地细心打包装车,又将用不着的废弃物堆在一起。有几天时间里,他叫来当地多家废旧公司,潇洒地将300多万欧元的废钢材收入划到了沙钢的账面上。

大搬运走的是海路。从钢厂到附近港口有300公里远,13万吨设备将被中国人搬运回国。为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战后大搬运,当地的德国政府都被中国“沙王”沈文荣调动了起来。

“通往海港的那条高速路,在我们搬运的日子里其他车辆皆被禁运。我们租用的几百辆搬运车队就这样不分日夜地来回奔驰着,许多德国民众整天整夜地站立在公路两旁,恋恋不舍地看着这支钢铁洪流从他们眼前驶过,我想他们的心里肯定是别样滋味……”沈文荣说起那一幕时,很为中国人骄傲。

“13万吨货物呀!整整13艘巨轮,不远万里从遥远的欧洲抵达张家港的那一刻,我的家乡人民欢腾了!谁也没有见过那么多洋货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当时我们的货物,从海港码头一直堆到厂区,连绵十几里……”沈文荣说起那一幕,很为家乡张家港骄傲。

2005年,沈文荣不仅把650万吨钢板设备从欧洲的莱茵河畔全部搬运到了自己家乡,而且将这一设备全部安装完毕,并在当年投产后首次实现了沙钢年产超千万吨的纪录,从而跨入了世界钢铁产业的第一方阵。

2006年,沙钢年产达1463万吨,在全国位居第4位,销售收入587亿元,在全国冶金行业位居第5位,出口创汇8亿美元,位居同行业第3位,人均产钢量1116吨,在全国位居第一位。

“现在沙钢是除上海宝钢之外的中国第二大钢厂。”这话我是从北京的一位冶金专家那里听到的。他后面还有一句话:“宝钢是国家当年举全国之力建起来的,而沈文荣的沙钢是完全靠他们自己搞起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沙钢和沈文荣是真正的中国钢铁之王。”

2008年2月19日那天,我在沙钢采访沈文荣结束后,工作人员请我吃午饭,在沙钢的内部餐厅里,我发现一个小小的细节:这里原来的雅间铭牌是“春兰”、“夏莲”、“秋菊”和“冬梅”……现在已经改成米塔尔、阿赛洛、浦项、纽柯等世界钢铁巨头,很有意思,我知道沈文荣这个张家港“沙王”是在将自己的企业定位在与这些世界钢铁巨人的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现在大家听完我对“沙王”沈文荣的介绍,是否同意我最初曾经讲过的“假如离开了沙钢和沈文荣,张家港等于由姚明变成了潘长江——矮了一大截”这句话呢?

我想回答应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