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纺织机”的发明,改变了英国和世界的男耕女织的常态,因为这部“珍妮纺织机”是个力气活,只有男人们才能操作得了它。一些有钱人家拥有了它便逐步发了财,而一些没钱拥有它的男人们只能到拥有“珍妮纺织机”的人家当佣工。渐渐地,纺织机越来越先进,当佣工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慢慢成了一个阶级,这就是受雇于资本家的无产阶级。
苏南一带的农民都受过黄道婆织布的影响,这里之所以比别的地方更富裕一些,与妇女们会纺纱织布有直接关系。
苏州一带的民间纺织业相当发达,尤其是农村,几乎没有一个生理正常的妇女是不会纺纱织布的,就连一些条件差一点的家庭的男人也都会纺纱织布,只是男人干这种活得偷着干,否则会被人瞧不起。在封建社会这种现象很普遍。
苏南的乡镇企业最早是从纺织业开始的。在常熟一带,这种手工为主的小企业行为即使在期间仍然没有停止过,只是处在低级水平和半地下的状态。我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般家庭穿的衣服大多是自家织的粗布,上商店买“洋布”的很少,只有那些吃皇粮的城里人才可能上布店里“扯布”去,就是城里人,相当一部分人还是穿土布。
后期,一种叫的确良的纺织品开始进入我们的生活。与粗布相比,的确良穿在身上,一是光亮笔挺,二是经久耐穿,价格嘛还基本能接受。我记得第一次穿的确良上学去,确实“洋气”,于是同学后来给我起了个“洋明”的诨号,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更不用说女孩子们有多喜欢的确良了。
这是一场革命,对苏南传统纺织业的影响是巨大的。但有一点没有变化:小裁缝的生意没有改变,反而更好了,因为的确良的做工更讲究,缝纫机的作用变得不可替代。的确良的盛行还带来了另一个革命,即“纽扣革命”。为什么?因为土布做的衣服,其纽扣虽然也有工业品的,但老裁缝还继续沿用着那些纯粹的棉布做成的扣子,如长衫和对胸扣,用的都是棉布做的扣子,可是的确良衣衫盛行后,纽扣就必须是机器生产的工业品了。苏州附近的常州有个国营纽扣厂,于是这个厂便成了香饽饽,有人千方百计地从那里捣鼓出一些纽扣来满足民间做衣服之用。纽扣不是什么先进的工业品,常州纽扣厂稍稍加加班,其纽扣就堆积如山了,后来根本就不好卖了。这更加给了那些“挖墙脚”的人提供了发财机会,于是常熟和常州之间有一条秘密的“纽扣”交易通道……
纽扣多了,的确良衣服更加盛行于广大乡村之间。大量传统的土布衣服也基本上开始用工业品纽扣,毕竟用上它对土布衣衫也是一种提升——这种服饰上的革命是我这个年龄的苏州人都经历过的事。那时我们在中学时代,刚懂得一点儿“美学”,会对这类小事很敏感,男女同学之间的那种朦胧之爱往往先从彼此讲究服饰开始的。嘿,现在想起来十分有意思——这竟然同我写一本书牵上了关系。
任何一种深刻的社会革命,有时可能是在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中萌发的。不是吗?大胡子哈格里佛斯就是那一天下班后看到妻子珍妮很辛苦地纺着纱,便心疼地叫了一声“爱妻早些休息吧”。妻子“哎”了一声,结果手一松,不慎将纺车碰翻了,纺车则仍然带着那只锭子飞旋着。哈格里佛斯看着看着,突然心生灵感——如果把几个锭子同时竖起来,效率不是可以翻几倍吗?于是第二天哈格里佛斯动手做了一台多锭纺纱机让妻子珍妮试试,结果一试便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