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叹口气,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不甘:“最初,我是极其想不通的,就算为了遗天珠,为了对你们爷爷的一句承诺,也完全不必做到这样——他给一个人类印上乌日印,就已经很不同寻常了。”
我仰着头,感到指甲轻轻划着皮肤,突然有些担心,怕会像上次那样,再被放一次血。
不过幸好,我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流霞只是又吩咐句“别动”,就低头到自己的包里翻找起来:“后来,我发现你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才想到,他这样做,应该是为了避免自己情绪失控而可能伤到你。你知道,以他的实力,只要轻轻一捏。你的小命就没了。”
是的,这是事实。
“逍遥仙草是可以加剧愤怒,但压抑许久过后的突然释放,也是造成他今天如此疯狂的原因之一。”她取出个药瓶打开,开始往我脖子上涂抹,“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事情一结束他就走了,对不对?”
我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乌日印变成了这样,他就算不记得当时的事,也应该什么都明白了。”流霞又是轻轻叹口气,话锋一转,嘱咐道:“好了,等药膏都吸收了再去洗澡,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吧。”
这时,玄麒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问了我踌躇许久而没有问出口的问题:“胡老师,你知道巫炀到哪里去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流霞微微一愣,没有搭腔。
“要多久才能回来?”玄麒从不擅长察言观色。
“不知道,不清楚。”流霞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自己包里,显得非常不开心,“他去了哪里,要去多久,从来不会向我报告,我也没有卜卦扶乩的本事,你要是想他了。让你姐姐想办法把他叫回来吧。”
然后,背上包,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经过贪狼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早就可以吐出来了,真没见过你这么贪吃的!”
说完,身形倏然消失。
贪狼“噗”地吐出口中的东西,相当莫名其妙:“我怎么得罪她了?”
玄麒正拿着水杯,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贪狼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另一杯水喝了口,还没等咽下,就又“噗”地尽数喷出。
“你干什么!”玄麒就在旁边,免不了要被水雾波及到。
“嘶——水里放了什么?”贪狼长长地倒吸口凉气,整个舌头都伸了出来。
沈天晖也过来喝了口,“哟”一声:“不好意思,我想刚才出了那么多汗,就弄了点淡盐水,可能一个不小心,这杯的盐放多了。”
贪狼翻翻白眼,伸手对着舌头一通猛扇。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我觉得,从走出结界起。沈天晖就一直若有所思。
“也许是我没有注意。”他不敢确定,“你们看到昴星的魂魄了吗?”
我们互相看看,想了想,都摇摇头。
“是巫炀弄死的,不会留下魂魄。”玄麒理所当然地说。
“不对。”沈天晖皱起眉头,“蛊兽不同于其他,魂魄可以说是依附于饲主的,不会毫无痕迹地消散,至少,也该看到它自身体拖出吧。”
“那时候……”玄麒回忆着,“我醒过来,发现结界里少了一个人,外面什么都看不清……青鸾,只有你一个人看到昴星的死吧?”
我点点头:“是被黯火一下子烧死的,魂魄有没有出来,我也没有注意看。”
“我们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玄麒的好奇心再也压制不住了。
我犹豫了下,觉得是应该好好梳理下整个过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就把刚才的事挑重点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及是如何让巫炀注意到我的,还有他掐住我脖子这件事。
“哦,原来是以为大刑官要用水凝兽角偷袭巫炀才走出去的。”贪狼算是明白了,“我看啊,小狐狸的判断没错,那肯定就是逍遥仙草造成的幻觉。哎,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都到了那个份上了,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沈天晖倒是理解的,“你和流霞在辟尘祛邪阵里。虽然算是有一层保护,但如果你一直不醒,流霞也会不妙,而我和玄麒又都昏睡过去,这样一来,等于所有人的命都押在青鸾一个人身上,若换了是我,同样会有索性拼一拼的念头。”
贪狼听了,耸耸肩,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刚才小狐狸好像说,那家伙嫌逍遥仙草的力道不够,还利用了你的记忆,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会贸贸然就举剑自刎的呢?”
我一愣,觉得关于这点,还是不谈为好,便没有搭腔,自顾自道:“整个经过就是这样,确实没有看到昴星的魂魄。”
沈天晖的眉头皱得更紧:“那就奇怪了,到底怎么回事呢?”
“我看是速度太快,青鸾的眼睛没有跟上。”贪狼一点不以为然,“说不定啊。现在那个大刑官已经被反噬而死了。”
“不会吧……”就连玄麒也觉得这样的猜测不太kao谱。
“怎么不会?”贪狼不服气了,“那守宫是蛊兽吧?蛊兽没有完成任务,死了,是会反噬的吧?反噬起来是谁也挡不住的吧?”
“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完成任务……”沈天晖像是得到了什么提示,喃喃自语起来。
看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得出结论,玄麒抚着下巴,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倒确实是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因为作恶多端,被牛头马面带到地狱去了,到处是火。热得气都喘不过来,看样子,当时的气温真的很高。”
“真是热得受不了,和地狱也差不了多少了,当做是提前体验吧。”贪狼笑着拍拍他的肩。
“你在外面就不觉得热吗?”玄麒转头问我。
“热,怎么可能不热。”我指指脖子处,“不过,乌日印起了作用,我一点也没有受伤。”
“你究竟想了什么办法让巫炀注意到你的?”玄麒看起来对这个问题相当感兴趣。
我咬着下嘴唇,实在不想提及。
“啊,难道……”玄麒瞪大了眼睛,“你……你……拖光衣服就是为了这个?”
“别胡说!”真是不幸,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那是怎么做到的?”不问出答案,他是不会罢休的。
“我跑过去趴到昴星身上了。”回想当时,昴星恐怖的脸和粗糙干硬的皮肤,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那么做了。
“啊?!”玄麒和贪狼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不错。”沈天晖在旁边笑了,“是个简单而且有效的方法。”
我无奈极了:“这样一来,巫炀是理我了,但衣服也烧光了,而且,落到地上的他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对我的干扰极为愤怒。”
“跟他好好说啊,不见得真的要连我们一起弄死吧。”玄麒显然是想得太简单了。
“说了,他……”下面的话,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肯定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沈天晖还是很了解巫炀的,“他的愤怒在逍遥仙草的作用下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本身的性子,克制许久的压抑,这些全部合在一起,爆发出来真的难以想象。”
“然后,他就把你掐成这样?”终于,玄麒还是说到了这件事上。
“也不是直接就这样。”我不想承认巫炀是如此暴戾,“是在叫我让开我不肯的……”
“都一样!”玄麒愤愤地打断我,“你不肯让开是为什么?是因为他为了泄愤,不管我们的死活!嘁,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人类都言而无信,他自己呢?不要说答应了爷爷不会伤我们。你身上的乌日印难道不是他亲手印上去的吗?沈天晖难道不是他的朋友吗?哼,妖怪就是妖怪,说不定他早就等不及要拿到遗天珠了,这次,正好能借着逍遥仙草的机会。”
“也别这么说。”沈天晖摆了摆手,“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巫炀真的要这样,为什么不直接用黯火一下子把青鸾烧死,而要费时费力地掐她脖子呢?我想,他很可能也是在与药效抗衡,会做出这样的事,并不是他的本意。”
这话不无道理,玄麒无法反驳,只好梗着脖子不出声。
沈天晖长出一口气,又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昴星的魂魄到底去了哪里。按照正常的情况,蛊兽一旦死亡就会立刻反噬饲主,可是,以大刑官那样的谨慎小心,他会没有想到吗?是有万分的把握一定会成功吗?还是昴星真的是不死之身,即使被黯火烧成灰烬,也一样可以复活?又或者……还有其他可能性?”
“哎,不要说那么多,想来想去的,头都大了。”贪狼不耐烦了,“反正,水凝兽角一天以后就可以再用,连蛊兽都没了,这次这家伙肯定要亲自上阵,到时候咱们一起上,抓住他严刑拷打,就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