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说想看看出现在我梦里的胎儿到底是何方神圣,便开始为我守夜,但是,一连守了三个晚上,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为什么偏偏找上你呢?”他揉着满是血丝的眼睛说,“难道是……饿了?你应该告诉它你没法帮忙,你没有……”
我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以打断他的胡言乱语。
“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梦到?”他不死心地问。
我摇头,不仅没有做梦,睡眠还出奇的好,但是,似乎有些平静过头了,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安。
“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他忽然看着我的表情问——我的第六感很强,出事前往往会有类似暗示的感觉。
“没有什么具体的。但是……”我忽然想到一个场景,比划起来,“它曾经这样跟我说,砍。”
玄麒注视着我的动作,忽然恍然大悟道:“脐带!它要你帮它砍断脐带!看来是一个没办法出生的婴灵啊。”
“可是……”我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它手背上会出现一个纹身一样的图案。”
玄麒还是一脸不以为然:“大概,是它的执念造出来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哎,我要去睡一会儿,好累,累死了。”
看着他伸着懒腰的背影,我仍然觉得不安,这种感觉虽不强烈,但是却挥之不去,无法忽略。我相信,这绝不是普通的婴灵,可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它究竟想要什么?它手背上的莲花又是怎么回事?
我无意纠结于这些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便踱到书房,选了几本书来打发时间。不知看了多久,听到门外有一阵脚步声,以为是玄麒起来了,便没有理会,但随即“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门上,尽管门纹丝不动。
本能地站起来迅速朝后退,一直到后背紧贴在书架上,空白的大脑才开始重新运转,是什么?怎么回事?
接着又是“嘭”的一声。
我猛然想到玄麒还在房间里睡觉,于是拿出桃木匕首,刀尖向前,慢慢地走到门口。
好吧,不管外面是什么,先刺了再说。想着,便猛地拉开门,闭着眼睛一通手舞足蹈。
“你在干嘛?!”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睁开眼,却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玄麒则在面前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我问。
他摇摇头:“没有。我起来上厕所,就看到你……”
“什么都没有?”我不相信,这么响的声音,难道只有我听到了?
他还是摇头:“你听到什么了?”
“有什么在撞书房的门。”我说,“但是没有撞开。”
“撞书房的门?没撞开?”他一脸难以置信,也难怪,那门上根本没有锁。
回头,身后的门上什么痕迹都没有。我一时愣住了,不断回想刚才的情景,越想,越不能确定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放松点。”玄麒拍了拍我的肩膀,走进卫生间。
我总觉得周围有点异样,没法完全放松下来,只是稍稍松了松握匕首的手,发现指关节因为太用力而有些痛,手心里面全是汗。
忽然,耳边响起了喘息声,很轻但是很清楚,甚至,还能感觉到吹拂着头发的气息,我的头皮一下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向着那个方向猛地刺过去,依然是什么都没有,不过喘息声倒是停了,同时,心里蓦地一阵轻松,这才感觉到头上有汗缓缓流下,背后也是一片湿,腿还微微有些发抖。
我kao着门框慢慢下滑,然后坐到地上,玄麒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我愣了下:“怎么这么多汗?又有什么?”
我摇头,不想说话,反正他没有感觉到,说不说都一样。
“好奇怪。”他说,“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只针对你。”
我还是摇头。这次的东西,似乎跟我们从小看到的不同,至少感觉上很陌生,不可怕,却让我觉得很紧张,甚至,很危险。
“来,到舒服点的地方去坐一会儿。”他伸手拉我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我瞥到门框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看,那上面浅浅地刻着些似画似字的花纹,如果不是角度正好,很难发现。
“是什么?”玄麒也凑过来看,“哇,符咒!符咒!”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他愈加兴奋地叫起来:“青鸾,这是符咒啊,符咒!说不定爷爷是茅山道士,桃木剑一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恶灵退散!”
“你是不是嫌我们见过的还太少?”我嗤之以鼻。
他一下有点泄气,但随即又精神起来:“那个箱子里面,会不会是留给我们的宝贝?”
我送了他个白眼,完全不想理会。
“啊!爷爷不会得道成仙了吧?”他的话越来越离谱,“青鸾,我们的爷爷是神仙!”
“那你告诉我,是谁,要来找神仙后人的麻烦?”我问。
他一愣,慢慢平静下来。
我想了下,决定还是打开那个箱子看看,不管感觉有多不好,也许里面的东西,能够给我们一点启示也未必。对此,玄麒没有表态,只是看着我把箱子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有点紧张,大概是因为那种莫名的恐惧吧。
箱子是很普通的旅行箱,没有什么机关,打开后,首先看到的是一颗动物头颅,把我们都吓了一跳,然后,惊吓便被惊讶取代——头颅下面压着一张银光闪闪的皮毛。
“狗?”半晌,玄麒看着这个鼻子耳朵尖尖的头颅问。
“狗的鼻子没有这么尖吧……”我不确定,因为看起来确实有点像狗。
“拿出来看看?”他问我的意见。
我摇头:“还是不要,谁知道拿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说完,我翻了翻箱子里仅有的几个口袋,都是空的,连一点屑都没有,看来,是不大会留下什么启示了。
“难道是传家宝?”他又开始乱猜。
“不知道。”我有点不耐烦起来,猛地合上箱子,仍旧放回原处,然后窝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干,也不想说话,心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一个念头,一会儿一个想法,完全没有头绪。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夕阳的灿烂的红,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来活动有些僵硬的关节,玄麒早就回房间了,房门关着,大概在里面玩电脑吧。
“青鸾青鸾快帮我!”又是这个细小的声音,出现得毫无征兆,接着,小小的胎儿的身体在我面前的空气中慢慢浮现出来,但是这次,它说话不再是断断续续,而是相当急促。
“你到底有什么心愿未了,快说,说了我才能帮你。”我已经觉得相当无奈了。
“砍!砍!”它指着脐带说。
我举起匕首,但是却犹豫起来,不敢贸然动手,不知道脐带会不会像前两次一样缠上它的脖子,也不知道砍了脐带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是有利还是有害。
“砍!”胎儿的声音倏地尖锐起来,眼睛一下睁得大得连眼角都开裂了,渗出血来,几乎占满整个眼眶的黑色眼珠,一动不动地瞪着我。与此同时,脑中像被什么穿透了似的,突如其来的疼痛使我几乎昏倒。
“砍!砍……”胎儿的声音一遍遍在脑中回响,我眼前渐渐模糊,直到一片漆黑,耳朵里除了嗡嗡声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天旋地转,疼痛不断加剧,脑袋几乎要裂开。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放在我头顶,然后便是惬意的温暖感觉,所有的不适瞬间缓解了,视觉和听觉慢慢恢复。
周围竟然很安静,我面前是一双穿着牛仔裤的腿。
“怎么样,可以站起来吗?”腿的主人问道。
我蜷在沙发下面,冷汗涔涔,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青鸾……”胎儿声嘶力竭的叫声突然响起,吓得我的心一阵狂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然后四周又安静下来。
紧接着,玄麒疯了一样从房间冲出来,抓住我上下打量:“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我房间的门怎么都打不开,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以为……”
“没事。”我慢慢挪到沙发上,才开始打量眼前站着的人。
是一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男人,普通的长相,普通的打扮,但那双眼睛竟然是金黄色的。
我不禁又吓了一跳,声音颤抖地问他是谁。
“我叫巫炀。”他说,“我们见过面的,忘了吗?”
啊,对了,是在叔叔办公室里遇到的,那个稍矮些的男人。
“不管怎样,谢谢你。”我说。
“到底怎么回事?”然后,玄麒几乎和我同时开口。
巫炀笑了笑,说:“是那个狐狸,变成皮的那个。”
我和玄麒对看一眼,忽然明白了,原来那只看起来像狗的头颅,竟然是一只狐狸,而且,还是一只银狐。
就在我们想进一步问下去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