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忆(1 / 1)

孽龙在天 思玄 3117 字 2个月前

当日瑭雷疯狂逃窜,将依兰娜横抱怀中,在落日山脉中一路向北快速挺进,连绵阴雨后,久违的阳光让人心中渐暖,依兰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内。

从浅水城向北逃进至高森林,再从至高森林向西窜入落日山脉,瑭雷带着她大兜圈子,如今,只要跨过北方不远处的山口,就是常青城的地界。

望着那一棵棵要两人合抱的参天古木纷纷后退,耳中只有瑭雷的脚步声,依兰娜的心中,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只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不眠不休整整两天,此刻舒适而宁静,她的困意渐浓,正准备小睡片刻之际,耳畔忽然传来瑭雷低沉的嗓音:“娜娜!醒一醒,现在不能睡,依兰娜!”

“啊?怎么?”她见眼前一片鲜红,立刻惊惶地靠在瑭雷肩上。

这二十多天里,她本已经习惯了餐风露宿,习惯了彻夜不眠,只是每次看到鲜红的血,都会如受惊的小鸟,躲在瑭雷怀中。

“拿着这个!他们似乎就在前面。”

此刻并没有进行战斗,那鲜血是瑭雷划破胳膊自己流出来的,此刻正沿着不大的伤口,一滴一滴的滴入水壶中。

“在前面?”

望着黑森森的山口,依兰娜一阵心寒,她连忙为瑭雷包扎伤口,眼眶不觉湿润,每次见到瑭雷为她血洒尘埃,她都会不由自主的留下清澈的泪。

“我已经用尽了惑敌的办法!”瑭雷一阵泄气道:“按说,他们此刻应该往长春镇的方向去才对呀!他们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忽然学聪明了?”

瑭雷并没有看到敌人,而且,如果那些杀手落入他的陷阱中,现在应该已经被甩得远远的才对,可是这道山岭太安静了,安静的反常,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回已经失算了,不要抱什么妄想,准备战斗。

“这是自然女神的神器,法迪嘉的摇篮。”瑭雷伏在依兰娜的耳畔,声如蚊蚋的道。

爱怜的看着依兰娜疲倦的双眼中泪光莹莹,他也是一阵自责,暗恨自己无能,让依兰娜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啊?”见瑭雷忽然说出“神器”这个词,依兰娜顿时一脸惊讶的望着手中这平平无奇的水壶,此时,水壶的壶嘴处忽然闪烁起乌黯的光芒。

“你这是……”见瑭雷将壶嘴拔下来含进自己口中,依兰娜不禁更加奇怪。

瑭雷连忙咕哝道:“法迪嘉掌管着春花秋实,万物生灭,因此,你手中这个水壶是个能令枯树再逢春的神器,因此,过一会的战斗……

“嗯,怎么说呢?我可能会流很多血,丧失很多生命力,那时候就全靠它了,你在一边可要拿稳,不要害怕呀!”

瑭雷没有说出的是,神力的耗散很不容易补充,特别是他还不是自然女神的牧师,这件神器用过之后,基本上就废了。

不过瑭雷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舍不得用解封卷轴平定匪人,为了依兰娜,此时此刻一个神器还舍不得?

“我来拿?”依兰娜不禁奇道,杀手的目标就是她,她搞不懂人家怎么能够允许她安稳的在一旁观战。

“不错,法迪嘉的摇篮有很多功用,你现在是持有者,已经可以使用很多德鲁伊的法术,你还没发现吗?”

虽然已经逃亡了这么久,说起来,她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目睹的大半是瑭雷对落单敌人的逆袭,还有突围、逃逸。

这一路上,瑭雷都在竭力避免直接对抗杀手们,因为那样很容易陷入围攻,他一个人还有突围的办法,保护依兰娜却绝难办到。

好在对于追踪和逃跑,他可以说是真正的专家,这山林正是他的好战场,杀手们怎么围追堵截都摸不到他的毛,反遭到他数次精确的逆袭,折损几员大将,险些气炸肺腑。

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以前都是他知机开溜,让对方扑个空,这次却是人家守株待兔,显然自己行动的路线已经暴露。后路现在说不定也埋伏下人马,与其退避,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杀出一条血路。

见依兰娜仍然不懂,而前面的山岭上已经传出异响,瑭雷知道时间不多,连忙托起依兰娜深入丛林,从后面环抱着她,咬着壶嘴替她轻声喝道:“化身成树!”

只要神力足够,就能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使用德鲁伊法术,依兰娜顿时发觉头顶上虚哗哗的多了片阴影,从旁边看去,此时被瑭雷抱着的人,已经变成一株普普通通的大树。

“不要动哦!等我回来。”瑭雷微微一笑,撤剑在手,立刻飞身上树,对面的丛林中已走出四名剑士。

“怎么多出一个生面孔?”瑭雷心中疑惑,四人中的三个他都见过,其中一个还是强大的天空剑士,唯独走在最后那面色阴沉的小胡子,他还从未谋面。

他与这些人打了多日的交道,这群追杀者由一个天空级剑士带队,本身就极难对付,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怎么突然又多出一个硬点子来?

此时,原先那高大的天空剑士,正在和那穿着朴素的小胡子说着什么,似乎相当不满,瑭雷仔细聆听,立刻听出他在埋怨小胡子指挥失当。

“托德先生,您能否告诉我,那个大地剑士现在在哪?您不是说他肯定会走这个方向吗?说不定现在人家已经到长春镇了!”

“阿隆索先生,你们只是一些佣兵,虽然武技很高却并不是杀手,而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你们的对手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小胡子看着地上浅浅的脚印,沉稳的道:“他就在这里,即使是普通行进,他的脚印都这么的淡,你们一直找不到他,也是可以理解的。”说罢,朝这片树林走来。

“托德?难道是眼镜蛇托德?”瑭雷跑的急,反侦察的工作做得并不好,原以为对手都是外行,没想到一下子出了能人。

这伙人原来就有十几个之多,要是全在此处,有神器也不能硬拼,还好堵在这里的只有一小半。

“一定得干掉他!”瑭雷不由得杀意大盛,眼镜蛇托德是北方杀手工会中的金牌,据传斗气强度已经达到下位天空级别,让他缠上的话,自己倒没什么,可依兰娜就算回到常青城内,也仍然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正当他准备下手之际,那一直低头辨认足迹的小胡子托德忽然抽出一柄手弩,抬手指向这片丛林。

“不好!”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立刻飞身而下,一声不吭的直扑对手,托德的反应不慢,抬手间“嗖嗖嗖”三支弩箭顿时连环射出。

杀手通常都是优秀的斥候,有经验的斥候不会放过蛛丝马迹,比如他们单靠林间飞鸟的动向,就可以猜测出目标的动向和所在。

托德一看,就已经确认瑭雷正在林中,要用弩箭投石问路,这三箭射他瑭雷不要紧,要是射向依兰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砰、砰、砰!”

三支弩箭毫无悬念的射进瑭雷的双臂和小腹,眼镜蛇托德顿时一愣,因为他想不到为什么这狡猾的对手会忽然发疯一样自寻死路,他的箭上涂有剧烈的蛇毒,三箭之毒足以致一头大象死命。

他喜欢看猎物在自己手下反复挣扎,玩腻之后才一刀杀掉,此际见对手形同自杀,不禁意犹未尽。

瑭雷身中三箭,立刻手足无措的坠向地面,面目极度扭曲,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谁都知道托德的剧毒,那距离瑭雷最近的追杀者正以为大功告成之际,赫然发现夹着猛烈剑风的一剑,突然如毒蛇般出现在面前,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噗”的一声轻响后,林间立刻发出一声临死者的哀嚎。

瑭雷不给他们惊讶的时间,抽出宝剑,立刻冲向下一个目标,“嗡”的一声剑鸣,大个子阿隆索立刻抽出宝剑,淡紫色的斗气“刷拉”一下,截住瑭雷的去路。

瑭雷用剑一磕,斗气上的巨大差距,立刻震得他不由自主的腾腾倒退,在他侧后方的,正是眼镜蛇托德。

见对手七扭八歪的打横退向自己面前,托德连忙拔出剧毒的匕首快步迎上,漆黑色的斗气在匕首上不住吞吐。

正当他的匕首准备择人而噬之际,瑭雷的速度忽然激增,后退之势顿时快了一倍,迅速从他跟前几公尺处掠过。

扑了个空的托德还没来得及追击,站在瑭雷正背后的那个大地级剑士顿时一声惨叫,喷得瑭雷满身鲜血。

“维瑟比!”

阿隆索见同伴中剑,立刻虎吼一声飞身而上,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对手中了眼镜蛇托德的剧毒,身上插着三支弩箭,还能连杀两人?

他更想不通,为什么对手的速度会在一瞬间暴增,用激增的速度狼狈地后退,就好像这踉跄的动作忽然加速了一样,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眼镜蛇托德站的更近,看得更加仔细,眉头不禁拧在一起。

瑭雷后退的速度虽快,姿势虽然诡异,可那个叫维瑟比的大地级剑士,明明已经有所动作,本能够从容抵挡才对,没想到抬剑之际,却没来由的顿了一顿。

高手相争差的往往只是一线,此时慢上一慢,结果不言而喻。

瑭雷也是心叫好险,宝剑一挥迎上阿隆索,只是每动一动,胳膊、小腹上的弩箭都扯得伤口生疼。

“天空级,减速术基本没用,怎么办呢?”他的心中不住犯嘀咕,一个阿隆索就不好对付,再加上一个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眼镜蛇托德,虽然连杀二人,一时间他还是找不到胜利的路途。

武者可以用斗气来对抗魔法,像大地级剑士中了迟钝术,斗气一冲,就可以驱散减速的效果,而面对掌握天空级斗气的对手,迟钝术便连这一刻的停顿都难以造成。

瑭雷狼狈地抵挡着阿隆索淡紫色的斗气,仗着加速之后的轻盈步履,一步步不住后退,这种正统剑士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恃力自重破绽极少,最是难得;他的剑法虽然较对手为高,却只能稍缓颓势。

那个天空级杀手在一旁窥视,似乎自重身分不肯以二对一,不过对瑭雷形成的压力却一样沉重。

“我来和这位先生较量较量。”眼镜蛇托德忽然沉声道:“阿隆索先生,你去寻找常青公主吧,那才是你的任务。”

“那不也是你的任务?”阿隆索此时占足了上风,一剑颇退瑭雷。

“我们的雇主不同,我的雇主只要依兰娜小姐死掉,而你……”

“好吧!”阿隆索应承一声,人影已经钻进树林。

眼镜蛇托德顿时接替他的位置,左手小刀,右手匕首,跳起死亡之舞。

“奇怪,难道我的弩箭上忘记涂抹毒药了?”眼镜蛇托德的脚步灵敏,甚至令瑭雷的加速术相形见绌,他一边进招,一边还有余暇说笑,轻松的好像在吃下午茶。

瑭雷一声不吭,眼睛瞪得滚圆,“法迪嘉的摇篮”早已产生了副作用,那就是他的伤口在巨大的魔力下几乎已经长好,把三根弩箭长在了血肉中,拔都拔不出,让人无比别扭。

“呵呵,我喜欢性格的对手,我会多玩一会再杀你的。”见瑭雷一言不发,托德露出一丝**笑道:“至于依兰娜嘛……”

“依兰娜早就走了!呸!”瑭雷不断后退,啐声道:“杀我?就凭你?”说罢,分上中下连出三剑,锐利的剑气迫得对手不得不反攻为守。

这两人速度都快,一个斗气强劲,一个剑法精妙,翻翻滚滚打得不亦乐乎,漆黑的剑芒不住闪耀。

眼镜蛇也不动怒,漆黑的斗气不住走高强,渐渐将瑭雷笼罩其中,道:“走?怎么可能?除非我二十年的杀手白……”

“人呢?”阿隆索忽然冲出丛林,道:“树林里根本没有依兰娜,树梢上也没有!”

“不可能!”托德顿时怒喝道:“先把他拿下,我自然有手段问个清楚!”

“呸!我死也不会说的!”

此时的阿隆索也不再去管什么武者尊严,抄起佩剑冲向战团。

托德顿时皱眉道:“我们的任务名单中又没有你,说到底,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这又是何苦?”说罢,连挥数刃道:“如果你不说的话……那么,过一会我会让你知道,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瑭雷心知机会难得,托德不会去砍他的脑袋和脖子这种立时死命的要害,赶忙架开他的小刀,装作手忙脚乱的一旋身,一副急着应对阿隆索的样子,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亮在对手眼前。

“噗”的一声响,锋利的匕首顿时切破瑭雷的护体真气,扎进他的后腰。

眼镜蛇托德大声笑道:“你会感激我的仁慈的,看你能嘴硬——”

不等他大放厥词,瑭雷忽然如未受伤般猛的旋身,令人震惊的送出宝剑,这一旋身,托德的匕首,就等于在瑭雷的腰间横着豁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破损的内脏几欲流出,可瑭雷这一剑,也一分不差的戳进了托德的胸膛。

杀手讲究的是精确的一击,不过也正是如此,越强的杀手越相信自己的判断,反而容易出事。

比如托德,他判断这一匕首,绝对可以让瑭雷失去行动力,浑没想到有人竟然如此刚烈,不惜让匕首划开半个身子,也要拼个同归于尽。

当然,此刻的眼镜蛇已经没有机会品味这一失败,“砰”的一声,死尸倒地。

阿隆索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直到这“砰”的一声,才注意到那浑身是血的对手仍然站立当场。

稍一留神,他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血人,瑭雷的伤口正在疯狂的愈合,迅速结痂,片刻过后,那恐怖的伤口就变成了一道伤疤。

此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依兰娜正紧咬着嘴唇,眼泛晶莹的望着瑭雷,她身旁的树木花草也正呼应着瑭雷,一齐疯狂的生长着、凋零着。

就连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她也能感到,一股强绝的生命力正从四周汇集到她的手中,“法迪嘉的摇篮”就好像一只远古巨兽,吞食着这生命力,又如不见底的深潭,无论注入多少生命的源泉都没有丝毫动静。

若不是对瑭雷有着无言的信任,刚才她差点便昏厥倒地,可数不清多少次,瑭雷将她救出虎口,没有一次失约,带着她跨过崇山峻岭,跨过沼泽险峰,就算形势恶化的无以复加,依兰娜仍旧相信,等待她的不会是敌人的刀剑,而是瑭雷宽厚的胸膛。

“怎么?看什么?”瑭雷见对手已经呆在当场,索性从容不迫的切开胳膊、小腹,一根一根取出弩箭,好整以暇的样子,就好像做了件反掌观纹似的小事而已。

“你——你到底是不是人?”天空剑士阿隆索此时才真正认识到,和他们作对近一个月的,是个多么可怕的怪物,远远不只于一个大地级剑士。

“这个问题,你下地狱后再去问吧!”瑭雷冷哼一声,揉身而上,用疯狂再生的秘密武器出其不意的干掉托德,他现在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保留。

一边越战越勇,一边心中胆怯,阿隆索越打越是不顺,不禁心生退意。

林间空地上,两道身影往来拼杀着,“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现在的战斗,根本就不能称为战斗,只要阿隆索的佩剑所指不是头颅、颈嗓和胸口这种绝对的要害,瑭雷便放手进攻,根本不去闪避;而瑭雷招招到肉,他却不得不防,顿时手忙脚乱。

见对手去意渐浓且背对丛林,瑭雷心中冷笑,故意剑势一缓,阿隆索立刻连劈数剑,强劲的淡紫色斗气立刻将瑭雷逼退。

刹那间,瑭雷后撤,阿隆索立刻抓住机会,一跃窜入林中,自古以来,密林都是逃亡者天然的避难之所,他实在是不想再面对这血煞神般的大地级剑士。

“林间传送!”

瑭雷咬着壶嘴轻喝道,身影立刻化作一道青烟消失无踪,下一刻,远处一棵高大的榉树旁顿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婆娑的树影间露出一截鲜红的剑尖。

瑭雷一脚踢翻对手的尸身,立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蹒跚着走向依兰娜。

“哇!精采!好精采啊!”

莉莉几乎拍烂了手掌,嘴里早已含住法迪嘉水壶的壶嘴,大有再不吐出来的架式,贪心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爱,让瑭雷不住好笑。

“那瑞克大叔有了这个神器,岂不是可以天下无敌了?”艾里听了故事不禁憧憬道。

莉莉立刻给了他一个爆栗,奚落道:“动动脑子!瑞克大叔有大地级的斗气,才能和天空剑士支持住局面,那样这神器才会有用。换了海洋级剑士,一剑都接不住,人都挂了,神器还有什么用?”

瑭雷听了不住点头,神器虽好,使用起来却颇麻烦,比如这“法迪嘉的摇篮”,一个人战斗的时候就几无所用,武者作战时,势必不能抄着这半人高的水壶与人相搏,因此必须有人捧着,才能相互配合。

“唉!要是那些法宝还在该多好啊!”他的心中不禁叹息,神州法宝大多有自己的灵性,出手之际飞天遁地,哪用得到捧着、抱着这类不堪入目的动作?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一愣,连忙一个翻滚扑在地面之上侧耳倾听,顿时听到几里外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响。

“有骑兵?好多人哪!”瑭雷惊讶道。

安杰丽娜等人立时相顾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