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尘暗暗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缓缓走到曲泽溪身旁,附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说完这些话,曲泽溪终于大发慈悲般看了跪伏在地上的少年一眼。
昭华宫地面用的并非普通砖石,而是以万年寒玉铺就,其寒彻骨。
因为距离地面太近,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楚陵身上就覆上了一层浅淡的冰霜。
曲泽溪轻笑了一声,温言道:“好,尘叔,我知道了。”
曲尘只得推了下去。
殿中只剩下了曲泽溪和楚陵两个人。
这不仅是楚陵第一次踏入昭华宫,也是他和曲泽溪有史以来第一次单独相处。
气氛近乎凝滞。
又过了大概又一盏茶的时间,曲泽溪终于道:“抬头。”
话音落下,楚陵立刻直起了身子。
曲泽溪盯着他头上戴着的斗笠看了片刻:“斗笠也摘了。”
楚陵还是二话没说照做。
少年脸上蜿蜒狰狞的巨大伤痕出现在曲泽溪面前,也没能掀起这个男人一丝情绪波动。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垂下眸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那疤痕,而后摇头评价道——
“从眼睛中间划,会显得更可怕一点。”
没有关心,也没有惊恐。
似乎只觉得有趣。
这显然不是楚陵意料之中的反应。
又或者说,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反应。
但他险些因为这句话而没忍住笑出来。
楚陵抬起头来,直视曲泽溪的眼睛。
他道:“如果宫主觉得有趣,可以试一试,看看效果。”
字字尊敬,字字针锋相对。
紫苑不在旁边的时候,他在曲泽溪面前也有藏不住的棱角峥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楚陵其实与曲泽溪一样,都是既漠视旁人也漠视自己的。
他们都很冷漠。
可也并不是只对别人冷漠。
曲泽溪又笑了一声。
他温言道:“那好,你自己来。”
话音落下,只听得“哐啷”一声,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落在了楚陵面前。
楚陵垂眸,看了看那柄匕首。
片刻后——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拿起匕首,向着自己脸上挥落。
然而在匕首尖端触上额头的一刹那,匕首却轰然破碎成了一阵绚烂的蓝色星风。
星星点点的淡蓝色光晕没入脸上伤痕。
紧接着,楚陵感到了一股极舒适的,轻轻爽爽的凉意。
伤痕还在。
但伤口处之前一直挥之不去的火辣刺痛感却消失了。
与此同时,手腕脚腕上的铁链也“砰”的一下碎成了齑粉。
楚陵微微一怔。
“一罪不二罚。”
“既然已经罚你进了蛮荒之地,就不会再罚。”
曲泽溪淡淡道:“起来吧,先去看过紫苑,然后就到琼丹那里去,她既然想让你服侍景清,你就好好服侍。”
楚陵目光闪了闪:“可奴才担心夫人还是会介意少主之事。”
“会不会介意是琼丹的心胸。”
“能不能让她不介意,又或者说……”
“即便介意也没办法,那是你的本事。”
说到这里,曲泽溪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那卷书,有些厌倦的摆了摆手——
“你只需明白,若有人能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罪过,无论你是谁的儿子,天赋有多高,你都要接受惩治,不要存在侥幸心理。”
“下去吧。”
…………
赵琼丹“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那小贱种进了一趟蛮荒之地,竟然就只是脸上多了道伤?简直岂有此理!”
玉倩抿了抿唇:“夫人,奴婢倒不这么觉得,那小贱种脸上的伤,看起来可吓人呢!当时不止奴婢,在场的包括曲尘,全都被他那伤吓着了!他和那个紫苑不就是喜欢靠自己那张脸勾引人?现在变成那种令人作呕的模样,以后还能有什么人喜欢他,他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还有……”
说到这里,玉倩忽然顿了顿:“这几个月以来,小姐不是一直都吵着要见那个小贱种么,那个小贱种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小姐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若是一味对她用强,不许她与那小贱种亲近,只怕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反而让她的心向那小贱种靠拢。”
赵琼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于是玉倩又接着道:“这些日子您和小姐闹得僵,奴婢心里也着急。”
“依奴婢看,您不如这就把小姐叫来,让她看看那个小贱种现在的模样,您看看她还会不会接着喜欢那个小贱种!”
赵琼丹:“……”
赵琼丹愣了愣,随即道:“对,玉倩!”
“你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快快快,赶紧去把月璃给带过来!”
玉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