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自回忆之中抽离,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顾宴疏,楚云汐心情莫名复杂。
今天顾宴疏所受之伤显然比上辈子要更重些,但他姿态比那时从容的太多。
见不到一丝波澜。
其实他会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受伤。
而是……
少女暗暗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
上辈子顾宴疏之所以会同意让她帮忙上药,一则是因为在不考虑沈君言的情况之下,清灵峰上除了她外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二则是因为实在没法把她打包送回房间。
但是今天情况显然不一样。
有江问轩在的情况下,上药这种事儿怎么可能会轮得到她。
退一步讲,就算没有江问轩在,只要顾宴疏自己行动没受限,多半也就还是轮不到她来。
至于后背上药不方便什么的,那也完全不是个问题,像叶星澜那样子敷衍一下不就得了,反正又不是不能忍。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能流泪。
楚云汐忽然无比佩服沈君言,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把三个徒弟全教成这样了?
全都死要面子活受罪。
全都不拿受伤当回事。
普通人受一下都要撕心裂肺惨嚎半天的伤,放他们身上跟闹着玩似的。
反正只要不是惨烈到彻底爬不起来,受伤和没受伤,就根本没有区别。
但别管叶星澜还是顾宴疏,他们会受这么重的伤,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她,总不能人家不在意,她也跟着不在意吧。
少女扶了扶额:“江师兄,我看还是你来帮顾师兄上药吧。”
“他这个伤自己处理真不方便。”
“我自己去那边等你们就可以。”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了。
仿佛后头有东西在追她。
顾宴疏:“……”
江问轩:“……”
江问轩“噗嗤”一声:“顾师兄,来吧,在小云汐面前脱衣服不方便,在我面前,总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
默然片刻,顾宴疏道:“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是也没关系啊。”
江问轩笑道:“顾师兄,你为未来道侣守身如玉的心,我们都懂的。”
顾宴疏:“……?”
这话题有些越界,顾宴疏愣了下,皱眉道:“江师弟,你今日话似乎有些多。”
顿了顿,他又道:“虽然普渡大师未做要求,但我既担了他弟子的名声,总不好事事都与众不同,让他为难。”
“我从未想过有道侣。”
“所以这样的话,你日后不要再说了。”
“师兄即便不愿与我交心,又何必这时候搬出普渡大师来。”江问轩叹道。
“某种程度上讲,你我还有叶师兄,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难道最后就真的被困于过去,谁也不得超脱?”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上又有曾经江珩的影子了,仿佛要冲破层层禁锢枷锁。
“身在红尘中,你想如何得超脱?”顾宴疏淡淡道,“师弟,我知你心比天高,不愿为人所束缚,我衷心祝福你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
“但我此生早已别无所求,惟愿侍奉师尊左右。”
江问轩:“……”
同一屋檐下的少年天才,彼此都骄傲到近乎要命的程度。虽然因为胸襟宽广不至于嫉妒对方,但也不太可能交情似海深。
此番和叶星澜共患难一场,对方又是个有一说一的直性子,关系较之以往有所改善,算是能说几句心里话,可顾宴疏却显然还是心如壁垒,他藏着很深的,不愿意被人触及的心事。
江问轩接连两次试探,皆被顾宴疏不冷不热的给碰了回来,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专心帮对方处理伤口。
手法非常之娴熟,比很多专于此道的大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最后顾宴疏都笑言:“江师弟这手法当真有些出乎预料。”
许是自觉先前有些冷淡,此时他态度缓和不少。
江问轩也就不再提及方才之事,只顺着他的话题闲聊:“没办法,太操心。”
他是生在皇宫,可没养尊处优。
尤其后来跟着江离之后,江离上战场也是只顾冲锋不顾受伤,他的伤基本都是他亲手处理的,还有如今,他自己……
没再想下去,江问轩道:“不过能得顾师兄一句认可,也算三生有幸。”
顾宴疏道:“江师弟值得认可之处,自然数不胜数。”
只要不涉及隐秘,聊天就变得非常融洽且愉快了。
然而顾宴疏伤的太厉害,再怎么小心处理也不可能不疼,即便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可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骗不了人。
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浑身都沁着馥郁桃花香。
那香气不是熏在衣服上,而是从顾宴疏身上散发出来的。越是痛苦,越是浓郁。
丝丝缕缕的香气随风飘散。
让江问轩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一片花影摇曳的桃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