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星澜呼吸微微一滞，冰凉的手指无意识攥紧。
其实何须殷仲则多说，失去元婴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毕竟还是个人，怎么可能当真高尚到无欲无求的地步。
方才但凡还有别的法子，他宁愿死，也不愿以余生再也用不出一丝灵力为代价自爆元婴。
叶星澜看向男人那张威严的脸，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连声音也略微有些干涩。
他深吸一口气：“你真的可以恢复我的元婴吗？”
“恢复元婴是不可能了。”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低头看着青年那张时而苍白，时而通红的脸，殷仲则冷笑了一声。
“但继承山海域可以让你获得修真界千万年难得一遇的九阳昆仑体。”
“届时你整个人连呼吸都可以吸收运用天地灵气，有没有元婴都没区别。”
叶星澜：“……！？”
九阳昆仑体？
修士修行，乃是逆天而行，一呼一吸甚至睡觉都会消耗修炼所得来的灵气。
但拥有九阳昆仑体者却可以夺天地之造化为己用，连吃饭睡觉都相当于修炼，吸收灵气的速度是变异天灵根的十几倍，而且突破时还没有雷劫。
修真界目前已知的拥有九阳昆仑体之人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上届山海域之主，那位早已经飞升数万年的渡劫期老祖。一般来说，修真界百岁元婴都可以算是天才了，结果人家百岁飞升，引得整个修真界为之震动。
另外一个就是眼前之人，殷仲则的突破速度虽然没有上届山海域之主那么快，但也在一百五十岁的时候达到了半步飞升的境界，只可惜为亲信之人所算计，最终功亏一篑。
叶星澜抿了抿唇：“前辈，所以你是天生的九阳昆仑体，还是在继承山海域之后才获得的九阳昆仑体？”
如果是天生的，他又怎么能肯定继承山海域之后就一定会获得九阳昆仑体？
可如果是在继承山海域之后才获得的，那在继承山海域之前的突破速度为何也能达到那般惊人的程度？
殷仲则一眼就看破了叶星澜内心所想。
“你以为我当真不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吗？”
他冷哼了一声道：“当然是在继承山海域之后才获得的。修真界都以为我是在突破渡劫后才令山海域认主的，但其实我元婴境就继承了此方天地。只不过怕修为太低引起心怀不轨者觊觎，这才一直隐而不发，只依靠九阳昆仑体进行修炼，增强实力。”
“直到成功突破渡劫之后才开始整顿山海域，禁止那些贪婪的掠夺者进入，想将此处打造成一片人人安居乐业的净土。”
可没想到竟然依旧不行。
他以为渡劫期的实力已经足够强悍。
强悍到将自己是山海域之主这个事实暴露在众人面前也不要紧，却还是低估了人本性之中的欲望与贪婪。
当妻子和曾经的好友向着他举起屠刀之时，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权势和利益真的可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让曾经的情义化作云烟。
他甚至极端的认为，没有人可以例外。
如果真有例外，那就是利益还不够重。
或许当年那个作为神界巅峰战力的神女丰汐可以做到。但在他看来，那也是因为以丰汐的实力，所求皆无不可得。
天材地宝唾手可得。
绝世风华无人能及。
所以她自然大方，自然不会去羡慕嫉妒任何人。她本身就是别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可如今的神女丰汐呢？
失去当年记忆的五灵根废柴？本命神魂遇到危险时勉强觉醒一下，然而当年战力百不存一，还没办法持久？
一旦懵懂弱小的本尊身死，她也要跟着一起玩完。
即便不知她是因何落到这般境地，但以她的心性和本事，无人陷害绝不至此。
难道她不急于重回巅峰，快意恩仇？
就算她胸襟依旧，海纳百川。
她那个本尊呢？
还有这个青年。
对方如今看来的确本性不错。
不过曾几何时，那个背叛他的败类又何尝不是本性不错。否则他怎会与之结交。
他倒要看看，如此形势之下。
丰汐是不是还可以无欲无求。
而面对唯一恢复能够实力的机会。
这个青年又会不会与丰汐相争？
如果他们相争，那即便到了此刻，他依旧不会兑现诺言。
殷仲则锥子一样的目光落在了叶星澜身上：“所以呢？”
“你的决定，是否依旧不变？”
叶星澜：“……”
空气一阵寂静。
默然片刻，叶星澜转向楚云汐，低声道：“云汐，如果你要，我不会与你争。”
楚云汐笑了笑：“叶师兄是要我来做这个抉择吗？”
叶星澜愣了下。
须臾后，少女侧头，盯着叶星澜的眼睛道：“可是我也觉得两难呢。”
“毕竟我的资质也不怎么样。”
“我也不想一直被人看不起。”
她长睫忽闪，似乎有些伤心的模样。
叶星澜心里一突，刚想说“我永远不会看不起你”，又觉得似乎有那么点儿暗示她放弃山海域的意思在里头。
这种时候，他想得格外多。
于是他拧了拧眉，好半天没说话。
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唯一的机会，他不想做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物，但总不能说，他没了灵力，就变成一个跟自己师妹抢东西的小人了。
更别提楚云汐刚刚还不顾自身危险，唤醒了他。如果这个师妹真的想要，他没办法说不。
旁边殷仲则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儿做决定，我的魂魄脱离身体，那个叛徒随时可能察觉，我没时间看你们在这里耽误功夫。”
叶星澜：“……”
楚云汐没说话，她看着叶星澜，显得格外不急不缓。
这点殷仲则毫不惊讶，丰汐的淡然，绝非一般人能比，就算她心里惊涛骇浪，只要她不想，也绝对不会让你看出分毫。
是以他只盯着叶星澜瞧。
叶星澜咬了咬牙，虽然脸色苍白，但最终还是一字一顿的道：“让我师妹来吧。”
殷仲则：“……“
殷仲则的脸似乎拉得更长了一点儿。
他对叶星澜的答案未置可否，转头看向楚云汐。
楚云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以手掩唇，懒洋洋对殷仲则道：“前辈，你看我师兄的人品如何？”
少女仿佛与有荣焉般眨了眨眼：“是不是一等一的好？你佩不佩服？”
殷仲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的答案呢？”
“我的啊……”
楚云汐拉长了声音道：“他为救我自爆元婴，我再舍不得这个机缘，当然也只能成全他一回了，不过呢……”
说到这里，少女顿了顿。她再次与叶星澜四目相对。
“叶师兄，我需要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叶星澜下意识道：“什么事儿？”
楚云汐道：“山海域非同小可，哪怕你成为山海域之主，也永远不可为了某一个人，或者一己之私发动浩劫，更不可以随意听信他人之言妄下论断，无论你有多么信任那个人，就算把他视为生命，也不可以。”
说完，她望向殷仲则：“对吧，前辈。”
见楚云汐把他的词给说了，殷仲则又哼了一声：“对。”
叶星澜点了点头：“这个我当然可以答应。但是……”
他顿了顿：“云汐，你真的心甘情愿让我吗？”
楚云汐不答反问：“如果我有危险，你会保护我吗？”
面对这个问题，叶星澜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人伤你毫发。”
“这不就行了。”少女干脆道。
“叶师兄，也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天的话。”
话音落下，没等叶星澜回答，楚云汐已经毫不犹豫的走到殷仲则身边。
“那么前辈，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