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精神在瞬间攀上了顶峰,叶重右手的两指已经夹住了一柄飞刀,左手缓慢地旋转着门锁,做好了随时击发的准备,而郎先生腰间的佩枪亦已经擎在了手中。
“是郎先生吗?”房间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平静招呼,这让叶重与郎先生齐齐愣了一下,交换了个眼神,叶重从郎先生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确定和惊喜,似乎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郎先生朝叶重点了点头,收起了枪,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脸上带着喜悦地叫了起来:“是格列大师吗?”
说着推门而入,叶重极快地将飞刀收好,紧跟着郎先生一同走进了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透窗而入,却把房间映得一片清亮,房间不大,而且陈设简单,除了两张床外,只有一对靠窗而放的单人沙发,此时其中一把沙发上正端坐着一人。
这人面容苍老,须发花白,脸上的皮肤褶皱纵横,看不出多大年纪,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双浑浊的眼眸里射出的明亮目光,深沉安详得如同纳木错的湖水,让人心神莫名其妙地舒缓,懒洋洋地生不出争斗之心。
这目光与自己的师傅十分相像,叶重想起刚才郎先生的叫声,便断定眼前这位穿着普通藏族服装的老人是位喇嘛。
叶重上下打量着老人,那位老人似有所觉地扫了一眼叶重,目光中没有一丝烟火气,却让叶重的心头没来由地猛震,仿佛在这老人的面前,自己变成了透明的一般。
这老和尚的道行很深啊!叶重暗暗思量着,他自小修习密宗的心法,对于自身心神的坚定程度叶重很有自信,没想到这被这老和尚随便地扫了两眼后竟然心潮翻滚起来,连忙低垂眼帘不去看这老和尚的眼睛,屏息静气地低诵着:“??,阿嘎尼,尼嘎尼,阿比拉......”他念的是密宗的解冲煞咒。
反复念了几次,叶重才觉得心神再次安宁了下来,心知这位老和尚方才并非暗中对自己下手,而是自己看到了这位神行酷肖师傅的老者震撼下,自己的没有守住心神。
“原来竟是同宗。”老和尚微笑着合什朝叶重点了点头,“这位想来就是叶先生了吧?老僧格列,不知道您师承何处?”
叶重也依照了信徒的规矩,恭敬地朝老人行礼,和声答道:“晚辈自小在昆仑山跟着师傅长大,师傅虽修行却并不教我佛法,师傅说我与佛无缘却与他有缘。”
“昆仑山?”老和尚喃喃重复了一句,眼睛里射出了复杂难明的目光,双手合什低低诵了几句经文,抬头望向叶重,“你师傅他现在?”
叶重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神色黯然地回答:“多年前就已经坐化了。首发”
老和尚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像黎明时隐去了光芒的星辰,微闭了眼睛用极低的声音咏诵了片刻,叶重听得出来他念了一段往生经文,看这老和尚的反应似乎认识自己的师傅?叶重思忖着,可老和尚不说,他也不好无礼地追问。
一时间两人之间生出了股抑郁的气氛,郎先生连忙走上来两步为叶重做介绍。
“鹰,这位是东吉寺的格列活佛,格列活佛多年前离寺游历,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您了哩!”郎先生后一句话却是向格列活佛说的,见过礼后便亲热地握住了老活佛那只如枯木般干枯的手掌,动情地说道:“老活佛,这些年您好像一点也没有改变啊。”
格列活佛微微一笑,“郎先生,你今日风采更胜当年,想必当年种种厄运已化为他日你心性修炼上的助力,可喜可贺。”
郎先生抱拳向格列活佛打了个辑:“还要感谢当日活佛的点化,不求大圆满,但愿心无碍,呵呵,人生之理啊。”
格列活佛的目光分别扫过郎先生和叶重,面色肃穆地说道:“前日老和尚到了朗宁,得知了藏民传说的黑昆仑神再次显灵,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差点便遭了手段,此次找上两位檀越还有个不情之请。”
叶重和郎先生无声地目光交流,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好奇,郎先生含笑说道:“老活佛这说哪里话呢?您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就是了。”
“两番遭遇,想必郎先生心中定然是万分不甘,万分好奇,只怕此次藏地重回,是已经做好了追查此事的决心......”格列活佛平静地说道,一双淡然却坚定的眼睛盯住了郎先生。
郎先生犹豫了一下,叶重也没想到这老和尚竟然如此睿智,对郎先生的了解也很准确,竟然只凭着表面的两件事就推测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我不瞒老活佛,的确是有这个想法。”郎先生咬了咬牙,实话实说道。
格列活佛似乎对郎先生的诚实很欣慰,欣然微笑着点了点头:“请带上老和尚吧。”说着格列活佛竟然站起身朝着郎先生和叶重弯腰鞠躬。
叶重和郎先生都是一惊,藏区佛教盛行,僧侣地位超然,尤其是格列活佛这样的人物在藏民的心中简直就是活神仙一样的人物,而现在,这位地位尊崇的大喇嘛竟然朝着自己行这么大的礼,怎么能不叫二人大惊失色呢?
两人分别抢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搀住了老活佛的胳膊,嘴里叫嚷着“使不得”,便不让格列活佛继续下拜,两相僵持中,叶重诧异地发现这位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和尚干瘦的身体中竟然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叶重暗暗思忖着,这老和尚年轻时想必是个高手呢,就算如今单以力量论,只怕与自己也不相上下!
格列活佛毕竟年纪已大,在叶重和郎先生两个正值壮年,身负武学之人的极力阻拦下,这个礼是没办法行完,老和尚也不坚持,笑呵呵地站直腰板坐回了沙发上。
格列活佛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郎先生和叶重,等待着两人的答复。
叶重和郎先生面有难色地互相对方,这次的行动可不是旅游,前路艰难、危险重重,格列活佛毕竟已经是个垂垂老者,若是答应他的要求和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也没什么分别。
“上师,此去艰险,晚辈实在不忍心看您身涉险境......”叶重对这位和自己的师傅有着惊人的相似气质的老人怀有一种难以诉说的亲切,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
郎先生也连连点头,同意叶重的说法。
格列活佛微笑着摇了摇头,“十一年前,老和尚不懂,而今却懂了,一身皮囊终归于尘,心怀大慈悲,方能以身证道,和尚心中十几年来一直不解,若果真是神,为何折苦世人?若是伪神真魔,和尚自然不能再眼看着他惑乱于世。”
叶重听着格列活佛的平静的话语,知道这老和尚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郎先生苦着脸也是一筹莫展。(未完待续,预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如此很好,老和尚就在朗宁静候了。”说完,格列活佛站起身,飘然而去。
剩下了郎先生和叶重两人相视苦笑摇头,这老和尚还真会耍赖,硬是将两人词穷当成了默许。
当晚叶重与郎先生直到凌晨才睡着,郎先生给叶重讲了许多关于格列活佛的生平事迹和传说,这位活佛原本是西康大喇嘛寺的僧人,佛学精湛,却名不见经传,三十年前与萨迦寺诸古(化身)斯图仁波坐而论佛九天九夜,事后大得斯图仁波回寺闭关,闭关前对信徒和弟子如此评价格列喇嘛:“他的功德甚大,我所知道的,他统统都知道,以后你们可以向他请教。”
而斯图仁波迄今仍在闭关,格列活佛却因为他的一句话成为了藏边小寺东吉寺的活佛,东吉寺不大,格列活佛精擅医术,尤其是针灸,当年老登巴遇到怪事的时候,也曾经请他诊治,格列活佛却束手无策,那日之后,老和尚便不知所踪,不时在各地出现,治病救人。
郎先生对这位心怀慈悲,修行高深的老和尚也是很敬佩的,只是自从退伍离开了西藏后,虽然也回来过几次,每次都要去东吉寺看看,却此次失望而返,没想到格列活佛竟突然出现,甚至找到了这里......
“郎大哥,难道你真准备让老活佛跟我们去冒险?”叶重点上了一支烟却并不吸,只夹在指间看着渺渺升腾的青烟问道。
郎先生吸了口烟,长长地吐出了口气,烟气四散飞逸,幽幽地说道:“你忍心拒绝这样一位老人吗?也许求仁得仁也是一种圆满吧!”
第二天凌晨,叶重、郎先生和卓玛三人便早早地收拾停当,套好了防寒服,各自背着行囊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驻地,钻进了停在驻地玩老c提供的那辆改装车。
此时月已西沉,繁星隐退,只剩下固执的零星几颗残星奋力闪耀着,重重夜幕下,两道极亮的车灯射出去很远,郎先生出色的驾驶技术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车子疾驰在戈壁上,极快地左扭右摆,间不容发地躲避着地面上突起的石块。
三个小时后,朝阳在地平线上挣扎着射出了第一缕如血光辉,如利剑般划破了无边的黑暗,朗宁已经远远在望,十几座聚在一起的帐篷看上去像一小堆蘑菇。
郎先生将车子的速度提升到最快,低沉的轰鸣声恍如一头穷凶极恶的猛兽嘶吼,路的一边是陡峭的黑色山崖,另一边却是波涛奔腾的大河,车子行驶的道路不过是被牦牛群踩出来的一条宽约三米的坎坷硬地,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叶重看着外面疾驰而过的景物,这车子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似乎随时都可能一头扎进崖下十几米深处的大河里。
就算叶重对郎先生有着近乎崇拜的信赖,此时心中仍旧不免有些忐忑紧张,不敢说话打扰郎先生的注意力,通过观后镜不时观察着卓玛的反应。
坐在后排的卓玛两只手死死地抓着把手固定身体,因为过度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一张本就很白皙的脸颊此时没有半点的血色,紧紧地咬着的嘴唇透出青紫,眼睛紧闭着,却不肯说一句胆怯的话。
虽然对卓玛没有什么好感,但叶重也不得不对她的胆量感到佩服,虽然离开故乡多年,可她的身上毕竟留着藏人豪放不羁、勇敢无畏的血液,叶重想到这里,便有些暗暗惋惜。
距离朗宁还有里许远时,这时车子已经驶上了开阔地,在这一片阔达无边的草场上,便是闭着眼睛也不用担心翻车,叶重没好气地白了郎先生一眼,心想这一家子似乎都很疯狂,至少在驾车方面是这样的。
叶重本以为郎夫人开汽车来已经够疯狂的了,没想到她丈夫疯狂起来简直如同在开亡命赛车,有那么一瞬间,叶重甚至回头望了一眼以确定其实并没有人在追自己这辆车。
“路宽了,你反倒慢下来了!”卓玛长长地松了口气,嗔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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