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萨看到叶重的嘴巴张开了,还没有听到他发出的声音,胸口和脖颈不分先后地传来冰凉的感觉,然后一声震得他心神巨颤的吼声才传入了耳中。
叶重的双手背在身后,维萨其实一直都在密切地注意着那双手的动向,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下意识地偏了一下脑袋,这让她躲过了最致命的那一刀,飞刀从维萨的脖子一层划出了一条血痕后撞在了她身后的石壁上,“叮”地一声跌落。
而刺向心脏的飞刀却没有躲过去,准确地命中了维萨生命的发动机。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坐倒在地上的里奥的头皮“嗖”地穿了过去,与空气摩擦产生的高温给里奥鸟窝一样的蓬乱红发划出了一条分界线,空气里飘起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叶重与维萨之间的距离并不足以让飞刀产生最大的惯性,刺入维萨心脏的小刀不过没入了不到三分之一,这一刀位置虽准,却不足以致命。
而叶重擒向维萨手腕的双手却落空了,维萨借着歪头的动作,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带着从脖颈和心脏两处伤口喷溅出的鲜血一起倒了下去。
维萨所站的位置并不是平地,她的身后是陡峭的台阶,所以她的身体只向后倒下了六十度便撞在了石阶上,弧度优美的洁白圆润脖颈上被飞刀刺出的伤口并不深,可溢出的殷红鲜血却让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叶重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再追击,就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似的,维萨的枪口冷冷地指向弗利嘉的心脏,叶重不敢动。
“很好!你很好!”维萨伸手轻轻地揩拭了一把脖颈上的伤口,纤细雪白的手指上沾染了一片殷红的温热鲜血,缓缓地递到了嘴边,伸出舌头将手指上的血舔得干干净净,死死地盯着叶重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狂怒。
毫无预兆地,枪声响起,弗利嘉的肩胛处陡地渐起一蓬血花。
弗利嘉的身体在巨大的冲撞力下抖了一下,却倔强地没有后退半步,冷冷地注视着维萨,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一声不吭,就好像那一枪根本不是打在她身上似的。
叶重的表情却随着那一枪的响起而改变了,一击未竞全功,叶重正自懊恼不已,他知道恐怕自己只有这一次出手的机会,当他看到维萨眼中的狂怒就知道这个阴狠凶残的怪物必定要对自己采取报复,却没想到这报复来的如此突然,没有对付他,可这一枪打在了弗利嘉的身上远远比打在他自己身上十枪都要疼!
弗利嘉就是他的“逆鳞”,叶重的喉咙间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死死地盯着维萨,眼中的怒恨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映得双瞳血红。
维萨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弗利嘉,无比恶毒地注视着叶重,声音阴寒地哼道:“你让我很生气!我很疼......”维萨的手指划过脖子上的伤口在胸口那把小刀旁边转了一圈,加重了语气接着说道:“所以我必须要让你也疼!”
叶重知道事已至此无法善了,偷袭可一而不可再,侧身把弗利嘉挡在自己的身后,毫不畏惧地与维萨对视:“你想怎么样,尽管冲着我来。”
维萨躺靠着石阶,双腿换了姿势,一条腿撑着身体,另一条腿懒懒地耷拉在上面,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你?”维萨用枪口点了点叶重,鄙夷地皱了皱鼻尖,厌恶地喝道:“让开!”
叶重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动不动,维萨眼中厉芒乍现。
弗利嘉轻轻地拉动了一下叶重,意态坚决地从他的身后重新站回并排而立的位置,甚至有意无意地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在叶重与维萨之间。
对于维萨,或者说对于灭的性格想法的了解,弗利嘉绝对是所有人中的权威,灭有疯狂的野心,还有生存得到威胁,她如果想要取得转媒器就必须得到自己的支持,所以说她不可能杀掉自己,不过是借着肉体上的折磨打击叶重。
至于叶重,哪怕有一点点办法,维萨也不舍得杀掉他,毕竟像叶重这种既有强大的精神力又有着出类拔萃武技的人类万中无一,若是能善加利用,会让维萨取转媒器的艰险之旅多上几分胜算。
即便知道维萨不会轻易杀掉叶重,弗利嘉也不愿意他的身体上受到任何损伤。
维萨与叶重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弗利嘉静静地用自己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的身体尽量多的挡住了叶重。
叶重又怎么会让自己的爱人用身体给自己挡危险?看到弗利嘉的伤口在缓慢却不停息地滴血,叶重的心也在滴血......
叶重伸手要为弗利嘉包伤止血,维萨的眼中刻骨的怨毒闪过,“砰!”又一声枪响突兀地毫无预兆响起,弗利嘉另一边完好的臂膀再次出现了一个血洞。
一抹血晕渐渐地湿透了衣裳,随即迅速地扩大开来。
这一次弗利嘉的上身猛地向后仰倒,无法抑制地后退了一步才使得自己没有被子弹的冲击力给撞倒。
叶重的身体随着枪声剧烈地颤抖起来,转身刚要伸手去扶弗利嘉,“别动!”维萨的呵斥从背后传来,叶重的手举在半空,痛苦地抽搐着却不敢再向弗利嘉伸近半分。
这一刻,他突然很后悔自己方才贸然地对维萨发动的攻击,看着浑身浴血、脸色煞白的弗利嘉,叶重的心头升起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你究竟想怎么样?”叶重慢慢地转过身,身体的骨骼发出一串细微密集的响声,目不转睛地盯住了维萨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她的意图。
维萨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两枪给叶重造成的震慑,像打量一件杰作似的上下观赏了一番因为疼痛和失血而微微抖动的弗利嘉,再次将脖上伤口留下的鲜血揩拭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嘴里,整个过程的动作温柔细心,没有让一滴血旁落。
“两下,我只是还给你而已。”维萨侧头笑着对叶重说道,整个人眨眼间又变得妩媚起来,像是对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痛楚浑然不觉。
叶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我说过,你想怎样尽管对我来,不要折磨其他人。”
维萨咯咯轻笑:“我这两枪就是送给你的呀!你不疼么?”维萨摸着自己的心脏,那里正插着一柄飞刀。
叶重默然,不疼吗?当然疼!而且远比那子弹打在自己的身上更疼!维萨笑得轻柔动人,胸前的血迹和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并不能丝毫有损于她惊人的美貌,反而似乎更增添了几分魅力。
可是在叶重的眼里,面前这个女人是如此丑陋,她的眼神和宁基南加惊人的相似,是的,他们都是魔鬼!叶重在心里告诉自己。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地提在了喉咙处,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叶重、维萨和弗利嘉,没有人注意到在维萨朝着弗利嘉开了第一枪后,满目怨恨的塞恩斯悄悄不着痕迹地朝着入口处移动着。
他实在是一个太不起眼的小人物了,诚然他的计策帮了维萨一个大忙,让维萨都惊叹于他的阴诡计谋和深沉心机,不过事情从他把那本日记送到了叶重的手上,众人踏上寻找圣枪之路的第一步时,在维萨的想法里,塞恩斯所发挥的作用已经完结了。
塞恩斯能活到现在全都是因为他的运气够好,在维萨的眼中,其实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维萨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只有心脏停止了跳动、大脑彻底死亡的人才可以被称为真正的死人。
万里大堤会因为一个蚁穴而崩溃,一个小小的螺母也会引起登月火箭的爆炸,很多时候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失误,往往是决定全局成败的关键。
而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包括叶重在内,没有人能够预想到从进入地宫以后便有些癫狂反常的因为众人的怜悯才苟活到此时的塞恩斯竟然在片刻后成为了扭转局面的那一颗砝码。
里奥在经过了短暂的慌乱后,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展开了自救行动,这时的他已经非常谨慎地贴着石壁趴在了距离入口近十米远一处火光照射不到的不起眼的角落里。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能够离那入口越远越好,屁股上的伤口时刻提醒着他子弹不长眼的道理,只不过这地宫沉重的穹顶已经明显倾斜,一阵阵或轻或重、或长或短的震颤不时地发生,这些迹象都告诉他距离入口太远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埋在地宫里。
看到如幽灵般游移到入口附近贴着石壁的塞恩斯,里奥有些狐疑,不知道这个老疯子又打算干点什么疯狂的事?难道他不知道那里随时都可能飞出来一颗准或不准的子弹射穿他的脑袋?
虽然心里这么嘀咕着,里奥不打算提醒塞恩斯,这个坏老头儿如果真的被子弹把脑袋打开花,他是一点都不会遗憾的。
叶重与维萨对视片刻,谁都没有退却,彼此一言不发,谁都不愿意说第一句话,这个时候率先发言的人无疑会失去先机。
维萨其实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这具肉体在她得到储存在圣枪内能量的补充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就像她自己说的,现在她就像一个连体人,精神与肉体是不能分开独活的。
叶重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会失去冷静和客观的判断能力,这两点都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而维萨温柔的眼神则越来越冰冷,阴煞之气像寒冬里玻璃窗上的冰花,越结越厚。
“你究竟想怎么样呢?”叶重平静地率先开口。
维萨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嘴角勾起冷笑:“我到很想知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维萨用一种不解的、深深疑惑的表情问叶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做对呢?你不是音,你没有该死的任务,只要你把圣枪给我,然后帮助我找到转媒器,我许诺给予你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个帝王都不曾拥有过的权力,你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你的精神力很特殊,我甚至可以帮助你完成肉体的转换,让你真正永生不老......”
说到这时,维萨顿了下,皱起眉头咕噜道:“金钱、权力、女人,被人仰视,被人敬畏,难道这不是人类的追求吗?这个机会就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珍惜呢?”
叶重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他并不想给这个来自珊瑚星的非人类生活详解人性的本质,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她明白人类的贪欲必须要有节制范围内的欲求,而人的本性是追求美好的东西,自由、和平,真诚,这才是人类最本心的渴望。
不懂就是不懂,叶重知道就算自己详细地讲解也不会让她明白这些东西的,因为无论她的智商再高,毕竟并非人类。
显然维萨也不打算听叶重给自己阐述何谓人性本质,略略地侧了下头,看向弗利嘉,“你呢?如果我以他的性命威胁你,你会答应帮助我吗?”
弗利嘉沉默了许久转头,饱含深情地注视着叶重,两个人的目光在无声无息间进行着交流,电光火石的一眼已经让她明白了叶重的心意。
“我不会答应你。”弗利嘉朝维萨淡淡说道,“因为我那样做他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