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忽听得老顽童在场中大喝道:“武家小娃,你再接我这几招……”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那老顽童脸上神情却变得罕有的庄肃,双脚不丁不八在前后三尺之内往来挪动,左拳飘忽时快时慢,右掌却是如挽重物,势道沉凝,却是他已经使出了双手互博之术,左拳是七十二路空明拳法,右掌却是一套全真掌法。
老顽童这一正式出手,武敦儒可就立时又落到了下风,只觉得两股极大的劲力充盈在老顽童身外三丈之内,只要自己稍一接近老顽童身前,顿时就觉得有一正一反两股极大的劲道在自己身上往来拉扯,虽尚还不至能带动自己的身形,但自己的身形步法却也受到极大的影响,脚下转动起来却觉要迟懈的多。
无论武敦儒的身法招式是如何飘忽迅捷?那老顽童却只管按部就班打着他自己的左拳右掌,只消武敦儒出招稍一攻进至老顽童身前,立时就会被老顽童的拳掌迎上,或觉击在棉絮之中,或觉打在铁壁之上,并且反弹的力量更是极大。总之任武敦儒幻化出千百条手臂虚影,老顽童只是视而不见挥洒从容,招法间绝无半点疏漏,无论武敦儒的声势看上去如何吓人,却也怎么也攻不进老顽童身前三尺之内。
如此又战了片刻,武敦儒的身形招式已见慢了下来,再也不似方才那般天马行空白驹过隙,也再没有同时出现无数个武敦儒的局面,连旁观的绿萼几女都已经能清楚看到他的本体,不再是无迹可寻。
那旁观的一灯黄蓉等人都是武学地大行家。见他二人斗至如此情形。便都知道老顽童已经占了上风。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老顽童的功力经验都远在武敦儒之上,他现在以慢打快。以拙胜巧,却正是应对武敦儒奇招妙式的不二法门,任你千般变化,我只稳守本心,长此相持下去武敦儒必败无疑。
郭芙由身后走到黄蓉的身边,出言问道:“娘,大武哥的身法怎么慢了下来?他是不是要败了?”
点了点头,黄蓉道:“嗯!敦儒的武功虽然已经算得上武林中一流高手了,或许还更有过之,但他与老顽童相较却还是远有不及。能战到如此地步已是难得之极,看样子再有十几招老顽童就可胜他了。”
“哦!”听见母亲这么一说,郭芙便随口应了一声,转脸楞楞的看着场中,神情中似乎有些失望。
见郭芙如此,旁边的一灯大师便呵呵一笑,转脸向她慈和地问道:“芙儿,怎么我看你的神情似乎有些失望?是不是见敦儒要被老顽童打败你就有点不高兴了?”
点了点头。郭芙红唇一嘟,回道:“就是嘛!老顽童那么大的年纪,功力自然要比大武哥深厚了,能打败大武哥有什么出奇的?师祖爷爷你说,要是大武哥和老顽童年纪一般大,老顽童是不是一定打不过大武哥?”
这却是郭芙来为武敦儒打不平了,场中交手的二人论关系远近郭芙自然是倾向于武敦儒,再加上自英雄大会以来不断见到武敦儒的作为,郭芙早就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天地不惧,威风八面的大武哥而自豪了。此时听到武敦儒要败,尽管是败在老顽童之手,虽败犹荣,但郭芙心中却仍然不喜。
而且有这种感觉的还不止郭芙一人,就是那武修文心中也都有着同样的感觉,他也觉得自己的大哥应该是无所不能,此时见到大哥要被人打败也颇觉有些不甘。甚至程英几女与耶律齐等人也都不大愿意看到这种场面,这几日来他们接触到的与听说道的都是一个直面一切,叛逆无拘的武敦儒。此时见他要败,这一众人等隐隐间却都有点偶像幻灭的感觉。
郭芙与小一辈众人的这番心思,一灯黄蓉几人却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一灯大师又是一笑,言道:“芙儿所说不错,老顽童当年在敦儒这般年纪的时候,武功是绝对比不上现在的敦儒。不过如今老顽童可是厉害的紧,以他现在的武功,真要动起手来连我也不见得能是他的对手,敦儒败在他的手里倒也不算冤枉,况且敦儒还与他斗了这么久,确实已是难得之极。”
听得一灯大师如此一说,郭芙心中的不服气却是消散了许多,小嘴也不再高高嘟起,明艳一笑回道:“知道了师祖爷爷,总之我就相信,大武哥要是到了老顽童这么大的年纪,绝对比老顽童要厉害得多。”
见郭芙这等的小儿女态,那一灯黄蓉等人不由得相对一笑,默契于心,转头再看场中交手的两人。
再说武敦儒,他与老顽童斗到此时,只觉得自己施展的天山折梅手越发运转不易了,只要招式方一递出,那两股正反大力立时就将自己的手臂带得迟懈缓慢,哪里还有半点飘逸挥洒之感,连脚下的凌波微步也极受影响,越走越慢。
猛然聚力连进数招,将老顽童逼得回手招架,再纵身后跃,退到三丈外站定,武敦儒笑道:“厉害厉害,老顽童你果然了得,今日我算是真正领教了。”
哈哈一笑,见武敦儒不再进招,老顽童也没有急着出手,也笑道:“自然厉害,我老顽童的武功虽不是天下第一,但应付起你个小娃还是绝没有问题的。怎么?你是不是想要认输了?”
微微摇头,武敦儒笑道:“自然不是,说你厉害,只是承认我出招触碰不到你的要害重穴,制不住你也无法打败你,但你能否制得住我打败于我,这却是另外的一回事。方才打了半天,都是我在进招你来招架,现在我们换个位置。换你来进攻。只要你出招能触碰到我的要害重穴,将我制住,那这场比赛就算你赢了如何?”
又是一阵大笑。老顽童道:“看来你还是不服气,想要制住你又有何难?你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我就来了,用不了三十招我一定将你制住,让你乖乖的低头认输。”
淡然一笑,武敦儒道:“口说无用,但看事实如何?来吧!我准备好了。”
老顽童点了点头,道了声我来了便抬步向武敦儒走来,他这一步与如常人走路并无区别,只是寻找一迈,不带丝毫烟火之气。但这一步的跨度却是极大,足足有三丈有余,看似不觉迅快,但转瞬间身形已经出现在武敦儒面前,轻抬右臂五指成抓就往武敦儒的右肩抓来。
武敦儒抬步前迎上,两人方一接触,就听得老顽童惊异地叫道:“咦?古怪古怪,这一招又是个什么名堂?”再看时他的身形却已斜斜冲出了三四步外。与武敦儒贴身而过。
他们两人互换的这一招快捷无比,那一旁观战的众人却大多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唯有一灯杨过与黄蓉朱子柳等有数几人看清楚了其中经过。却是在两人接触的一瞬间,武敦儒于电光石火间左手前捋右手上托,两手将老顽童探过来的右臂合拢其中,顺势往斜里一推一送,老顽童抓来的那一爪便被他将力卸去,顺势推出几步。
转过身来,老顽童左右晃头看着武敦儒,满面好奇地问道:“武家小娃。刚才这招是个什么名堂?古怪得很哦!”
“斗转星移。”武敦儒回道。
“哦?这招就是你说的斗转星移?果然有点意思,再来。”说着话老顽童又冲了上来,两手齐出与武敦儒战到一处。
武敦儒也闪身迎上,两手小幅度的一通变招,专门往老顽童的手腕肩肘几处要害锁拿推卸。斗转星移本就是一种卸力打力的法门,一时间武敦儒两手上下翻飞,推、锁、擒、拿等等地小手法接连连使出,却把今老顽童逼得也急速变招与他比快。他们二个人的武功都已能算得当世绝顶,现在一比起方寸之间的腾挪手段。那各种精巧奥妙的小手法顿时就是缤纷呈现,把个旁观众人看的目不遐迩,连声赞叹。两人如此又斗了十数余招,老顽童却依旧是没有办法在腾挪手段上胜过武敦儒,堪堪与武敦儒战了个平手。
情形如此,老顽童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急,若是换在平日有人能与他这么比试小手法的精妙快捷,他正是求之不得,便是比个三天三夜也都兴致盎然。但今日又有不同,自己刚刚才口出大言,道是要在三十招内将武敦儒制住,此时却已过了十几招还没有占到上风,老顽童心中怎能不急?
到底是日后天下五绝中的武痴一位,这边心中方自着急,那边心念一转老顽童已经想出了如何破解这斗转星移,虽然觉得这么破它似乎有点胜之不武,但总比口出大言又做不到要来得好看些。脚下略一用力,老顽童的身子猛地斜斜飞出,若一只巨鹰般稳稳落在三丈之外,大笑道:“武家小娃,你这斗转星移确是神妙,但要破它却也不难,你看我如何破它?”
话音未落,老顽童猛抬右拳,凝劲于胸徐徐推出,竟是相隔三丈遥空向武敦儒打来。他这一拳看似缓慢,实则力道强劲已极,一拳打出之后,只听呼呼风响,地上微小一些的砂石竟也随之而起,夹在拳风之中向武敦儒扑来。这还不算,右拳打出之后,老顽童又是抬步前迈,左拳也是随之击出,这一拳刚起时他与武敦儒之间尚且相隔三丈,但等到拳劲全出时,两人之间竟已只相隔丈许。
见老顽童如此出招,武敦儒顿时就知道斗转星移已再不足恃,那斗转星移虽然奥妙,但也只能在与敌人身体接触时方才有效,而这门武功最有效的还是在两人身体接触方寸之间腾挪变幻,此时老顽童以拳风遥空向自己打出,斗转星移自然是要失去效果。
武敦儒知道这点,旁观的一灯黄蓉等人自然也知道这点,杨过笑道:“老顽童如此可就有点赖皮了,在招数上胜不了敦儒兄,便以深厚功力来取胜,但若论功力的深厚恐怕当世再无人能胜过于他,敦儒兄怎能招架得住?”
黄蓉也笑道:“还不止如此呢!老顽童左手施展是他自创的空明拳法,想来过儿你该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他右拳施展的拳法你却应该识得吧?”
点了点头,杨过道:“确实识得,这是九阴真经中的大伏魔拳法,单以劲道沉凝迅猛而论,恐怕只有郭伯伯的降龙十八掌能胜他一筹,余者可就再无别种拳法掌法能胜过它了。”
黄蓉道:“正是,看样子老顽童是斗的急了,把看家的本领全都施展出来了,你看他又是双手互博,又是空明拳法,现在连九阴真经的武功都使了出来,确实是有点赖皮了。呵呵,我真没想到敦儒竟能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阿弥陀佛!伯通天性好武,一与人动起手来就不甘认输,不过等事情过后他却又不会在意胜负结果。只能说他天性如此,倒不是有意赖皮。”一灯大师在旁接口说道。
听一灯如此一说,黄蓉与杨过便都点了点头,杨过笑道:“大师所言正是,我与郭伯母也知道老顽童确是这么一副性子,方才不过是随意说笑罢了。”
微微颌首,一灯大师笑道:“倒是老衲多事了,蓉儿与杨居士可不要介怀啊!”
黄蓉与杨过自是连道不敢,几个人说说笑笑又回头往场中看去。此时那老顽童站在武敦儒丈许之外,正是双拳连出,拳风如海潮狂涌,一波紧似一波向武敦儒击去。而武敦儒却是脚下急晃,连连闪避,看样子众人还以为他又要施展凌波微步了。
又躲过一股拳风,武敦儒忽而两脚平行分开,双臂下垂到身边两侧,手背向外手指微舒,接着两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环,掌与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阳掌,淡淡言道:“老顽童,今日我就让你再看一种新奇的武功,太极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