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住的那个院落,赵云琴轻松一口气,刚想推门进屋,却见浮若走了过来,带着柔和的笑容,春风般的暖意让这个寒冷的冬天都温暖起来。
“云琴。”
浮若温柔地唤着。
自那日他提出结拜一事,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既是主仆,又是兄弟,由于赵云琴的坚持,他们不得不如此唤他。
“有事么?”“今日是武林大会前夕,素有祭祀神明的习俗。
主人命我唤您过去。”
浮若看了看他,忽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去,但不得不去……不管如何,还是去看看好。”
浮若察言观色的能力向来出色,只是看到赵云琴的眸光闪动一下,便已知道他的想法。
赵云琴挑眉看他,苦笑:“我确实不想去,不过也罢……去就去罢。”
这个男人貌似温和,却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能通过对方肢体乃至面部微小的动作就判断出对方的想法或者下一步行动。
这样的人若是作为敌人,那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赵云琴在心中轻叹一声……倾贤手下居然有如此人士,确实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浮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好了,该走了。”
又被看穿想法的赵云琴讪笑一下,撇撇嘴跟了上去。
神明祭祀,向来是武林大会一大盛事。
向神明乞福,便可保佑武林太平,天下祥和……当然,这是其次。
如今这靠头脑武功吃饭的江湖人士压根不信这无形无体的神会有什么用,不过喜欢凑热闹的人自然不会介意参加这类活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更何况这次清影出世外加传言中的两美人作为宣传,这空前盛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祭祀之处是处于玉女峰峰顶的石台之上。
赵云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心里把那华老头骂了上千遍。
他怎么好死不死选在那里祭祀?他难道不知道华山山高势险,山顶的风尤其猛烈?他自己喜欢喝西北风他不强求,就是别拉着他一起受罪,古语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古人的教训可不是挂着做装饰的,更何况是素来被中华儿女敬为“圣人”的孔老夫子说的话呢?无奈,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只能听从安排。
来到那露天高台,风并不是很强烈,虽带着寒意,却也不是那么刺骨。
不经意的一瞥,却被那壮丽的美景震慑,难以自拔。
万丈之上,俯瞰天下,那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河雪景图赫然脚下。
赵云琴顿时懂得了为何有如此之多的人勇攀绝顶?不惜用尽一切手腕,只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爽!“赵公子,这边请。”
耳边传来浮若的轻唤。
在人前,浮若很自然得将主仆只别表现出来,而这类伸收自若的人,赵云琴往往是最佩服的,看了他一眼,跟随他走。
而原本平淡的气氛因为这位堪称容貌能与“天下第一美人”东方离魂相媲美的神秘美人的出现顿时怪异起来,数百双眼睛紧紧盯着赵云琴,如此之多的视线即使是某根神经粗得不能再粗的赵云琴也注意到了。
而他只是微微颦眉,懒得去理会这类无聊之人的目光。
“云儿,你好慢。”
作为医仙弟子,忆云庄二庄主的赵云琴自然是坐在燕笑笛和赵倾贤之间了。
而刚入座,自己那个总爱瞎操心的师父又絮叨起来,赵云琴无奈地苦笑。
“燕老,云儿怎么说都到了,你就别再埋怨了。”
花瑛岚很好心地帮赵云琴解围,而一双眼睛装满浓浓的担心,再三确认他无事后才移开目光。
“祭典何时开始?”赵云琴扫了一眼石台,拉了拉赵倾贤的衣袖。
“很快就开始了。”
赵倾贤温柔一笑,伸手理了理赵云琴有些散乱的衣物,其动作的温柔程度足以羡煞旁人。
向来杀人如麻的忆云庄庄主何时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一个人?数十道嫉妒的目光同时射向赵云琴,他顿时有一种置身冰窖的错觉。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青衣小童捧着一只木盒走上石台,摆放在事先预备好的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一把古朴的青色长剑静静躺在盒中。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手臂蓦地被抓住,耳畔传来赵倾贤激动的声音:“那就是……传说中的清影剑。”
赵云琴诧异地抬头,看到的是他那双因激动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
再次将目光移到那把传说中的神剑身上。
那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青铜制的剑柄早已锈迹斑斑,剑鞘上的颜料早已脱落,而剑古朴无多装饰,惟一看得过去的就是那剑身上镶嵌的一颗紫红色宝石,即使经过百年辗转,光泽依旧。
青衣小童将剑放下就退了下去,这时又走上来一名衣着怪异的老者,只见他披头散发,身穿一套宽大的道士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着枯槁的双脚,左手持招魂铃,右手持桃木剑。
他走到清影剑前站定,静默一会,嘴里吟唱起怪异的曲调,时高时低,如歌如泣,沙哑的嗓音微微颤抖着。
双脚舞动起来,跳着怪异的舞蹈,手中的剑挥舞着,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
忽然狂风大作,原本明亮的天阴暗下来。
阴云交错,遮挡住明媚的阳光。
墨黑的天幕下不时闪过几道闪电,却听不到雷声。
纵使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众人也不得不为眼前的景象震惊,顿时一阵闷雷将震惊中的众人唤醒。
却见一缕阳光突破浓厚的乌云,准确地投射到清影剑上。
剑身上那块紫红色的宝石渐渐亮了起来,渐渐地,仿佛爆发了一般,宝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来……过来……”朦胧间,一个声音出现在赵云琴脑海里,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却又是这般清晰。
茫然抬头,那紫红色强光已然消失,自己却不知何时身处在一个空白的空间。
身体轻飘飘的,无处着力的不适感让赵云琴很不安,一种未知的恐惧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阿影?千凝……”赵云琴大叫起来,略带颤抖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白的空间里,等了一会儿,无人回答,他不甘心地再喊,“倾贤?瑛岚……师父……”回音过了很久才散去,空旷无人的空间仍只有他一人。
无边的恐惧顿时填满全身,身体颤抖起来。
“来……过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冰冷空洞,仿佛只是平板地重复。
“谁?什么人在那里?”赵云琴慌乱四顾,却发现原本苍白的空间出现了两条通道。
那是两条一模一样的通道。
同样的黑暗,同样的深不可测,同样的让人恐惧。
惟一不同的,是那两条通道的上方挂着两个象征命运的字。
生!死!“生或死……选吧!”那个平板的声音响起,依旧冰冷,依旧空洞,依旧毫无杂色。
“生……或死?”赵云琴顿时忘记了恐惧,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两条通道。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生死不过是生命变化的一个过程。
看似有天壤之别,其实两者只隔了薄薄的一层膜……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赵云琴看着眼前两条通道,忽然觉得好可笑,原来生死还可以选择?缓缓站起身,赵云琴向着“生”走去……既然没理由选择死,那就选生罢!刚踏进“生”,周围景物一变,又变成先前那个苍白的空间,只是多了把剑。
那是……清影剑?!赵云琴有瞬间呆楞。
清影……为何在这里?“来……过来……”声音依旧,却多了一分魔魅的色彩,温和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一遍一遍地说着,回音回荡,重叠在一起,仿佛天下只剩下这个声音。
柔柔的紫光闪烁着,仿佛是情人的眼睛,柔和而温暖。
赵云琴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心仿佛有什么被敲开了,暖暖的,柔柔的,还带着莫名的惆怅……是什么呢?好熟悉的感觉……大脑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得重复那句话。
脚步移动,向那把剑走去。
手指触碰到那紫红色宝石,仿佛蜻蜓点水般,平静的空间顿时荡开一层涟漪,紫红宝石内徒然升起一层光晕,包裹住赵云琴,如保护未晓世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
蓦地,指上一痛,赵云琴顿时回神,想要抽回手指,而手指却似帖附在宝石之上,动弹不得。
看着鲜血从指尖渗出,被吸进那块紫红宝石,宝石越来越红,顿时红光大盛,腕上烙痛,却是不知何时烙上一圈咒符,微微透着红光……“汝既选‘生’,即是选择生之痛、生之苦……汝为吾主,不离不弃。”
话音刚落,清影剑破裂,化为点点尘土,随风飘散。
赵云琴轻轻呼出一口气,淡淡地笑了。
而支持身体的力量骤然消失,他瘫倒在地,昏迷过去。
紫光消失,众人好久才复明。
望向台上,清影剑不知所踪,而石台之上,却躺着一个银发雪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