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将几个人的表情收进视线——迷茫的镇长和男爵自然不提，圣女小姐平静的表情中带着一些惊喜，至于说法师那一面，可就要丰富的多了，惊讶、疑虑、思索、不屑……只有老法师福克斯若有所思的视线在康斯坦丁以幻术勾画出的场景上扫过，然后垂下眼睑，不知在思索什么。

“还有，就我所知，菲尼克斯的军事实力与康纳利维斯家是很难正面抗衡的……这不仅是军队实力，还有统帅方式等很多方面的原因，我们暂且不谈。但是这里距离战争的前线现在可已经并不遥远，一旦此地成为了战场，这里很有可能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当然，凭借几位大师的魔法力量，想要防守这个小小的镇子，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法师也是人，同样也免不了疲劳的侵袭，奥术的力量也同样不能持续使用……”短暂的停顿结束后，术士继续道。

事实上，他的说法还是留下了一些余地的——魔法并非万能的，面对千军万马时，最有效的防御只能是城墙与士兵，即使是一位站在奥术力量顶端的**师，可以召唤从天而降的陨石轰击敌人，又或者从异界唤来强力的盟友，仍然无法跟一整支的军队与骑士正面抗衡，而在这里的几个法师，也并非是那种顶尖强悍的人物。更何况如果是当权者的围剿，对方必然也有法师随行。

“那么，我们可否先行与康纳利维斯家接触，换取他们的友谊，用来作为扩展教会影响力的手段呢？”黝黑的法师显然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忙不迭的开口道。

“据我所知，康纳利维斯家那一边的信仰也并非是混乱的和多元化的……阴郁之王可不是一个具有包容性的神祗，对于宣扬女神的荣光，一定会造成很大的阻碍……阁下可有什么良策，能够保证让康纳利维斯家接受我们的信仰吗？”苍白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康斯坦丁的声音很轻。

“当然……”法师接口道，但是当他的目光对上对方那黑焰缭绕的瞳仁，瞬间便呆立在当场，嘴唇微微开合了几下，一向得意的伶牙俐齿却似乎被什么力量滞沚了，一时间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此，我们必须在谋求自保的同时，尽力扩展女神的荣光……但是这并不容易……”迪莉娅轻声开口，术士对于前景的分析完善，不由得她不作出思考，不过想要做出对策，却并非易事。

“女神选择的使者，果然拥有着非凡的智慧……卡恩阁下，您既然对于这里的做出了如此详尽的分析，那么，想来也有了妥善的计划了吧？”老法师这个时候微笑着开口道，怡然自得的态度，让康斯坦丁不由得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随随便便理所当然的就将皮球给踢了回来。如果自己想不出办法，倒是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里。

不过，虽然只是随便说说，但是康斯坦丁心中却有很多现成的案例。

“方法自然有几个……其中有效地手段，就是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如果我们的信徒能够遍及菲尼克斯的大部分地区，至少达到几万的人数，不需要能够跟三神神殿分庭抗礼，只要菲尼克斯帝国本身意识到宗教战争会动摇他们的根本，他们便只能承认我们的合法身份……”

“这似乎和您之前的论断有所冲突……而且，您之前不是说过，战争的前线即将推向这一带吗？这种前提下。即使女神的威能，恐怕也很难迅速的聚拢感化如此多的信徒……”迪莉娅皱了皱眉头。

“当然可以做到。”术士胸有成竹的微笑着：“各位，你们知道，人的信仰在什么时候最容易产生吗？”

小小的提问换来的是迷茫的眼神，于是术士自问自答：“饥饿……只有得到了必要的温饱，他们才有能力谈论其他，即使是三神神殿在人民心中几百上千年的信仰基础，也不可能赢得过饥饿时，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一块面饼！信仰是什么，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心灵上的慰藉……有能力让他们生存下去的神祗，才是最好的神祗！”

“如果我们手头上有一千万磅粮食，便足够在接下来的战争之中。借助救济战争难民，迅速的吸引大批信徒，各位大师，能够有办法提供这一点的话，我有信心在半年之内，便将信徒的数量扩大到几万，乃至于十几万人！”

三个法师面面相觑。

粮食这种东西即使是借助魔法的力量，也不可能迅速而大量的囤积起来，或者法师们的财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他们用来施法的材料都可以用来换取成千磅的粮食，但是自从前方的战况一天天恶化起来之后，南方主要产粮区的贵族们早就已经通通的收紧了口袋，那不只是要应付日常开支，还有征兵的军粮，明眼的大商人们也都纷纷开始不动声色的先一步囤积居奇，虽然现在周边的城市之中还不至于缺粮，但是那也只限于日常开销，能够聚集的粮食早就一磅都没有了……，

“这个方法有些困难，也太过急躁了……即使能够得到必要的粮食，骤然增长的信徒数量必然造成鱼龙混杂，也会产生管理上的问题……”老法师沉吟一下，用一个不那么示弱的理由将之否决，“卡恩阁下，如果时间足够，对于粮食的需求是否可以延缓一些？”

“实际上想要减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客气的说，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菲尼克斯的军队未必能有跟狮鹫长时间抗衡的实力……一旦战场前移到这里，我们现阶段的能力是绝对不够的……”康斯坦丁无谓的回应道，实际上他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这计划真的施行，没有几个格外聪明的人物根本就无法成功，他虽然能勉强适任，可全靠他一个人，就算累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这种麻烦可不能揽上身。

“如果是说简单稳定的方法，莫过于放弃这个地方，带领信徒们沿着罗伦河向内陆迁徙，那里有大量的存身之所……比方说菲尼克斯和德兰的边境，这样即使菲尼克斯与康纳利维斯家的战争结束，胜利者也最少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来平定存在于国内的反对势力，稳定内需，而我们则可以借助战争之后的局势给灾民提供帮助，逐步扩大女神在人间的影响力……”

“战争之中的苦难，正是发展教徒最好的土壤……”迪莉娅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不过很快便摇了摇头：“但是那无疑要耗费太多的时间了……女神一个月之前的喻示，是要在三到五年之内，奉献上至少三万名的忠诚信徒，并将教会牢牢的根植于大陆之上……”

这句话让术士弹动了一下眉头……与赛达洛斯随便玩玩的心情不同，艾瓦梅尔恩对于信徒的需求，似乎相当急迫，不过之前的深渊之行，自己手头上还准备了一大批可以用来当作祈并者的优质灵魂，却似乎一直也没有见到这位神祗来向自己讨要……究竟是海顿那一次动乱之后他已经吸收了足够的灵魂，不需要这些了，还是说，他现在根本无法……或者说不想、抑或不愿意跟自己联系呢？

“既没有经济实力，也没有太多时间啊……”发言者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沉吟道：“当然，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需要激进一点。首先，我们需要连结与收买那些中立的神祗和贵族派系，与之建立良好关系，借助交战时期菲尼克斯无暇旁顾的机会，借助这些大贵族的羽翼，在双方之间赢得缓冲，并且需要修筑起一个坚实的防护地，然后发展一批佣兵，来扩充军事实力，同时，借助某些手法囤积经济基础……”

他的言辞在这里微微顿了顿，于是几个人相当知情识趣的同时提问道：“什么手法？”

“抢！”康斯坦丁用一个字换来了所有人脸上的一点轻蔑，然后用接下来的五个词汇将之变成十分的惊愕：“从那些贵族手中抢夺！”

贵族持有的财富无疑是整个西大陆最为令人眼红的，雷尔夫三世陛下的利剑为菲尼克斯贵族提供了数之不尽的金币，尽管多年之后，菲尼克斯的经济体系在大陆诸国之中算不得先进，但是你只要留意一下贵族们奢华的生活，你就会发现这些上等人确实有着挥霍的资本。当然，经营不善苦苦支持的倒霉蛋什么时候都有，不过依靠贵族们的特权和一点聪明才智，想要在地方上聚集起一笔财富是并不为难的。

既然贵族们在战争期间囤积粮食和财富，那么只要从他们手中取得就行了。

“但是……抢夺贵族……这是不是有些……”这个回答，让布莱克本有些张口结舌，好半天，这位刚刚踏入贵族行列的男爵大人才磕磕巴巴的开口：“他们并没有任何过错，怎么可以无端的夺取别人的财产……”

“我们的女神，可不是那些宣扬虚伪的法律的伪善者，更何况并没有什么无端的抢夺这一说，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们不过是趴在民众头顶上的血吸虫，早就应该将他们多年的剥削吐出来一些了。”术士冷笑了一声，并不理会这个无法理解剥削阶级实际意义的家伙：“当然，我们不是公开的去抢夺，那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我们需要有明目的去抢……依靠某个贵族家族，与之签订一个讨伐契约，不管是复仇也好，审判也罢，或者下克上也行……或者找出附近恶贯满盈的贵族，应民众的号召向他的上级请愿……总之只要得到讨伐的理由之后，由我们出兵，然后将土地的所有权并入大贵族的名下，同时缴纳抢来的钱，但是条件是要求领地之中的传教权——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便可以获取土地和财富，这样的好事，那些贪婪的蠢蛋绝对不会拒绝。”

“但这样一来战争的负担全部由我们承担，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缴纳的东西有多少，不过是我们一张嘴说的事情而已……将那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名画，高级器皿等东西作为扔给他们的部分，我们留下粮食，金币和贵金属，作为军费，还可以向他们套取一部分的军粮.这样一来，得到了好处的他们就很难再提出剿灭我们借口……虽然只是暂时，但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术士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而通常来说，菲尼克斯的贵族拥有的常备军，只够防守他们自己的领地……多出的领地，如果他想要确实的纳入旗下，就要付出极多的钱财重新招募部队……只要我们在传教时将最重要的人口资源收进手里，他们得到了土地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吗？土地不能搬回宝库之中藏起来，他们最后会发现，他们必须要付出大量的金币，才能够将这些新的肥肉吞进肚里，如果他们的兵力不足，我们就算明目张胆的在他们的土地上活动，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顿了顿，他继续道：“当然，他们可以提高征税的比率，来填补收支的口子，可是民不聊生的状况之下，只要我们传教的同时提供一点粮食之类的恩惠，民众们就会更加向我们靠拢……

术士的话语声落下，厅堂之中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静之中，这个方式并不算是新鲜，其实不过就是佣兵们对付盗贼团常用的手段而已，不过将目标直接定在贵族身上，对他们的思想还是造成了一些震撼。

良久之后，迪莉娅抬起头，幽幽的眼神一转：“那么。关于这个安排，在场的各位，还有任何人有其他意见么？”

“请原谅，圣女阁下，我们需要进行一些讨论……具体的回应，请容我们稍后提出。”

福克斯法师站起身，视线大有深意的在对面的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带着两个法师就此率先匆匆离场，看来是要消化一下刚刚碰到的这一系列情况。

“卡恩阁下，您应该先与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将这些方法讲出来的……”

当三个法师的身影在殿堂之外消失，熊男爵迫不及待的开口道：“那几个老家伙一定会想办法从中渔利……他们根本就没有宣扬女神的荣光的心，他们只是一群想要得到权势的猪猡而已！”

对于这位熊男爵的抱怨，康斯坦丁只是高深莫测的扯了扯嘴角——这三条建议不过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一些手法而已，其实不管星辰之心的这些人决定采纳了哪一条，对于康斯坦丁影响都不会太大——这个教会给他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基地，如果参与其中，他可以借助身份的优势来掌控这个宗教组织的走向。

即使他们最终决定撤离，至多就是对于他的复仇大业毫无帮助，只当做自己是留下了一条后路而已，而他同样可以拿下这个小镇作为基地，重新招募人手，反正在这种混乱的世道里，两边的城市有的是活不下去的闲散人员可以供自己招募使用。

不过现在看起来，对方有一点说的没错……他如果想要在这里谋求一点发展，那十几个法师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麻烦。

他们的敌意非常明显——眼看着策划了很久的事情即将成功，却出来了一个要坐享其成的人物，换了是谁都不可能一笑置之。如果是普通人，康斯坦丁可以置之不理，因为他们很难给自己造成麻烦。不过法师就不同了，即使自己顶着半个选民的身份，一发突如其来的火球恐怕也足够让自己喝一壶的……

因此这几个法师的事情必须早点解决，至少要将他们的领导者弄掉——虽然说高阶法师也是康斯坦丁急切的想要得到的资源之一，但是那个福克斯看起来可不是个好的拉拢对象，必须要想个牢靠的办法，或者使用灵魂契约之类的东西迫使之屈服，不然这一群法师只会跟着他与自己作对。

一个高阶法师对于现在自己来说，应该是不在话下的，找一个落单的机会，带上巫妖就足够干掉他……其实即使是两三个也一样，只不过康斯坦丁并不想要浪费太多的名额。

术士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或者，还有更容易的处理方法……慢慢从那四个看来高阶的法师中选择一些来拉拢一下，反正康斯坦丁手中的可以用来引诱施法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不说那可以提升实力境界的赛达洛斯的烙印，就算是他手头的那些珍贵的施法材料，还有一些卷轴，就足够让一个普通的法师趋之若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