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乱流 (二)(1 / 1)

术士的星空 银灰冰霜 2641 字 7个月前

第一百三十章 乱流 (二)

牛油蜡烛的光芒微微摇曳,粗制的烛蕊中爆发出轻轻的‘噼啪’一声,昏暗的光线下,屋内的人影晃动了几下。

这是一间算不得小的房间,但灯光昏暗得令人感到压抑。四面原有的几个开口的窗板都用木条封上了,一盏灰仆仆的油灯被麻绳吊挂在天花板上,灯芯燃烧时偶尔会爆出一团暗淡的光晕。一张陈旧的木桌上,两枝劣质的牛油蜡烛和几个空酒瓶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并不明亮的光线沿着粗糙的木质桌面缓慢移动,在木质纹理之间刻出一线又一线细密黑浓的阴影。

“和之前一样,”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光影几乎照射不到的地方传过来:“我去了守卫处,只是禁卫军的家伙们依旧牢牢的把守着那里;而且比以前还要糟糕,所有带有着爵位的军官都有了新的勤务兵,可惜的是,这些人显然那不是用来作勤务的。他们比那些倒霉的家伙的派头还大!”

“丢掉你那无用的牢骚吧,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没有?”唯一一个出现自光线中的声音开口问道,只是这张脸也不过露出了个粗壮的带着浓密胡茬的下巴,瞳孔闪烁的精光从兜帽的黑影中探出来,带着惯常于发号施令的神色。

“能够联系上的大部分是些下层的人物,不过即使如此,也能至少拉出三分之一的人来,想要全部拉起来,也不过是多费一些时间的事情……”黑暗中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想一些细节:“只不过,前提条件是他们还没有被换防,那些近卫军也要被解决掉……否则只是一团乱罢了。”

“这样……”罩袍中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间原本封闭的的木门哗啦一声被人踹开。然后刺眼的火光就像是骤然开放一般从外面倾洒而入,冲淡了大厅内暗淡的灯光,也封闭了人的视觉,只能模糊的注意到在光影中,几条人影蜂拥而入,

但是那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房间中的两人在瞬间已经注意到破门而入的为首的有四人,身上穿的都是法政署宪兵兵士的那种制式军服和简单的甲胄,各自手持一柄黑沉沉的长戟。

“就是他们!”有人喊了一声,不过迎接这声呵斥地是迎面而来的利器破空的尖锐鸣响;而声音才刚刚响起就被另一声沉闷的声响压了下去,当头地两名士兵甚至还来不及表示什么,就捂着喉咙倒下。

“盾,围上去!”门外传来士官地声音,两面大盾立刻分开前面的卫兵顶上来,不过在它们来得及合拢之前,一柄旋转着的东西带着‘呼呼’风声擦着两面塔盾之间的缝隙飞了进去,顿时便将这个简陋的防线破坏了,一声凄厉地惨叫,然后大盾轰然倒下一面。

然后,有人发出了一个长啸声——那个坐在桌边的领导者挥动了一下手臂,手中一柄黑幽幽的钉锤噗地一声打在地上,声音不大,可是上面贯注的力量成半个环状扩散出去,炸飞了大片腐朽的木板,然后掀起的那轰雷般的爆鸣看起来就像施展了一个音鸣爆法术似的。原本狭窄的门口一下子宽阔起来——后退的士兵和塌陷下来的土木让所有人都无法靠近那里。

“冲进去,别让他们跑了!不论死活,每个脑袋给五十……不,七十金币!”士兵的长官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

于是随着吼叫声,几个士兵举高盾牌向房间中冲锋,可惜下一刻,他们就见识到了没有人看见过的迅疾而又致命的剑术,几点仿佛星光的闪烁一亮,几个最先冲进的倒霉家伙便横飞了出去,尸体头颅在空中已经和身体彻底分离,那坚实的盾牌却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

虽然明知道实力上的差距,但是骑士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人数的优势让他们心中的侥幸心理大增,而黄金的承诺显然也足够打动很多人的心。

不过奇异的是,这一次的进击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甚至连预想中的交手都没有发生,几十人就全部冲了进去!

突然间随著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炸响,那幢破烂的,原本是倒闭的酒馆的建筑化作一团火焰朝著四面八方飞散出来。那些比较靠近的护卫队成员立刻被火海所吞没,那些侥幸逃脱的人还得躲避从大而降的散碎砖块。到处是哭喊求救的声音,到处是挣扎匍匐翻滚著的人,到处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这意外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惊呆了。看著那熊熊燃烧著的大火,没有人以为陷身其中的人有存活的希望,那不是人力所能够阻挡的。

“一群废物……”

远在万呎之外的,那栋巨大的建筑群中高高的塔楼上,一声低沉的叹息响起。

简单的房间中央,此刻正矗立着一块巨大的晶体……事实上如果仔细观看,便会发现,那实际上是由流淌的水面组成的,只是显然有着某种奥术的力量在约束着他们,而在那表面上,印着清晰的影像——火焰的爆发翻卷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影像变得越来越模糊,火焰的力量干扰著魔法的运行,随着穿着华丽的中年人挥了挥手,水面开始不住的摇动起来,最终化作了一股水流注入到旁边的一口容器之中。

“虽然本来就不指望着他们能够起到太大的作用,不过,这还真是很出乎我想象的废物……”雷夫尔七世冷笑了一声:“希尔姆莱将那些地痞吸收进法政署的办法是否能够增加安定性还值得商榷,不过现在看起来,在需要的时候把他们当作炮灰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至少可以省下不少薪俸。”

“已经想要打禁卫军的主意了。看来你的监视方式恐怕已经不能震慑他们太久,一旦禁卫军闹起来,城防系统还能够维持很长时间吗?”王座背后,那个笼罩在暗红色罩袍中的身影发出一个嗤笑:“不过,他还真是那个小鬼的儿子啊,能够使用的方式几乎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只不过看起来他比他那个小鬼老爹强了不少,至少手下能够跟随他的有点能力的人可要比他的老爹多多了……”

“他很有才干……也有几个不错的手下,不过可惜,他还是打错了主意。或许就是因为太急了吧……毕竟还是太过于年轻气盛了……”

中年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发出一个不知是赞许还是感叹的低音,轻轻拈起了桌上的一张羊皮纸。

羊皮纸上紧排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如果有一个熟悉海顿城防布置的人物看见这张纸,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上面写着的,是有关城卫军的情报,事实上那已经不是简单的情报二字可以形容的,它将几天之前军营之中的大概情况,还有所有重要人物的行动以及依照他们的立场地位性格等等条件可能出现的做法,都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下来。

当然,这也许费尽了心血和机智判断的描述在皇帝陛下看来并不比废话强上太多。但是作为一个情报人员,能够以自己的判断分析出这些机巧和关键的,头脑和判断已属上上之流。更重要的是他并不在自己编写的资料中有半句评论和推断猜测,只是单纯地描述。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描述清楚就行了,这个人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

“不过真可怜呢,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其中的意义……那么,你是想要给他一个跟他的老爹一样的下场?”红色的身影发出一个娇媚的冷笑。“当然,这对你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大事。杀死自己的血亲,你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吧……”

“不能理解父母的总是子女,这并不奇怪……只是有些事,现在和那个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扔下手中的羊皮纸,至尊轻轻的将自己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房间之中的灯火并不明亮,却让他脸上的皱纹变得深刻起来,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之中似乎带上了深深地疲劳:“毕竟,我已经没有选择,不过,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经历了这一次大起大落之后,他或者不会比我强,但是,也不会差的太多了吧……”

“传令,一天后在宫中举办一次皇家晚宴……邀请所有的重臣参加,特别名单上的人全部要到……”将一只手按上桌子上的一枚水晶球,国王下达了一个命令。

“他可真是幸运,幸运的接过了一个别人已经管累的烂摊子……他可真不幸,但愿他不会在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被自己的野心吓死……”红袍的女士再次发出了一个嗤笑,不过随即她又想起什么似的严肃起来。

“我还是要提醒你,不管是什么,都最好迅速一些,有些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虽然我不能完全推断出来,但是现在那种力量可还在城市中乱窜,一定要做好防御的准备……”

雪又开始下了,这个夜晚似乎极为漫长。

一辆马车在雪中飞弛。车夫座位的两旁挂着明晃晃的油灯,在雪夜中犹如两盏地狱才会点亮的鬼火。不得不说在这样的天气中赶路是个危险地差事,但是马车的主人似乎并不在乎道路的危险,车夫不停的挥舞马鞭,马匹边跑边打着响鼻,目的地就快到了,它们认得这条路。

奥利尔庄园似乎被埋没在积雪中,庭院剩下的几株高秃的梧桐树的树枝被大雪压得极低,一副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简陋的马车象所有的输送物资的杂货马车一样,从庄园的侧门穿了进去,但在并没有在任何货场停下的打算。沿着庄园中的道路疾驰了一阵,最后掠过了庄园后面的一所旧房舍前时,稍微放慢了脚步……马车上飘下了一个人影,他身上那白色的披风,隐没在雪夜时像极了出门觅食的鬼魂。闪了一闪之后,便消失在房子侧面,一个刚刚打开的黝黑的洞穴中。

黑沉沉的地道中带着一种冷风也刮不散的霉味,穿白披风的人显然对这条地道极不满意,他一边摸索一边诅咒。终于,穿过了几个弯道之后,地道的尽头到了,一位侍从正站在那里,在他过去后一言不发的搬动一个机关,于是低沉的哑哑声中,一道厚实的墙壁便将通道引向了另外的方向。

“总算是回来了……不过如果我没记错,二十年前你就已经过了破坏门禁的年龄了……”地道后方是个完全不像是地底深处的宽敞房间,罗勃特.纳扎里奥.达.奥利尔委顿的缩在一张宽大的软椅里咕哝道,老亲王显然刚刚从**爬起来,他穿戴着睡衣睡裤,尽管熊熊的炉火就在他的面前,但是他还在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熊皮棉袄。到了见识过一切的这个岁数,老人早就对于死亡毫不在意,但死就死吧!干嘛还要让人衰老?

“遇上了一些麻烦……我不得不改变了部分不过总体上来说,还是在按照既定的程序处理……您知道,想要瞒过‘那一位’的耳目,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帝国伯爵从伪装中脱离出来,对父亲少有的玩笑报以回应,继而转身行了一个规范的礼仪。

“不必多礼……”年轻的皇子摇了摇手。

虽然同样处于紧张的状态,杰拉尔丁.厄休拉.雷夫尔看起来就要比老人的精神好得多,虽然那秀美的眉毛紧紧蹙起,但细长的眼神中不时闪烁的光泽让他看上去有着相当的精力。

“除了我们的谋划,海顿的周边刚刚发生了一些事情,本身不是很引人注目,不过对于我们的计划似乎有所影响……”中年人报告道:“罗贝利子爵领地的一组税务官在几天前执行任务时失踪,他们的尸体早些时候被发现了……城卫军已经命令巡兵封锁了通往海顿的交通道路,不过这并没有引起特别的重视。”

老奥利尔扬起了眉毛,这自然不是那些所谓的八卦消息,自己的儿子还没有无聊到在这个时候说些无聊的事情。

“据闻尸体上发现的痕迹并不像是强盗或者暴民之类的造成,虽然没有使用特别的武器,但是那种力道和方式都是专业的骑士造成的。”

“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还是有着其他的原因?”老公爵咕哝道,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几个人名,可公爵马上便对他们予与排除,这些人要么就是太傻,要么就是太精明,他们从来都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

“除此之外,法师塔正在召回所有的法师……似乎是尼古拉下达了封闭法师塔的命令!”

“什么?这个消息确实吗?”这个消息造成的冲击显然要比第一个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老人原本毫无生气的身体已经弹簧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相对来说,王太子殿下就要沉稳得多,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这位青年低声自语道“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尼古拉**师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老子们只是不想再在营地待下去了,我们的假期三天前就已经批下来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休息?”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高喊道,他身上的肌肉随着吼叫产生了一阵鼓动,似乎要将那件禁卫军制服撑破。“呆在营地也就算了,居然连武器也给我们收上去,搞到天天都在跳青蛙,这算哪门子的训练?是要我们用嘣的来对付敌人吗?”

喊叫声得到了他身后的一众人的赞同,几十名大汉扯着嗓子吼叫着,还煞有介事的喊了几声军威

“或者你们禁卫军没有违抗长官这条规矩,不过,我们近卫骑士是有的,我没有打人的习惯,只是有人想要领教一下鞭子的滋味儿,我可以送他到到军法处报到……”就这样慢慢的等着,直到嘈杂声静下来之后,站在拒马前面的骑士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们大可以不满,鬼吼鬼叫也随你们,不过,我们得到的命令是,营地中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如果明白了,喊累了,就滚回营房去睡觉,天色不早,我可没有兴趣跟你们蘑菇。”

“啊啊,这位长官说的没错,不过您大概不知道,我们禁卫军确实有不得违抗长官这条规矩的……只不过,我们的规矩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想要下命令,就得赢得过我们才行”大汉冷笑了一声。发出一个明显无赖的挑衅。

“这规矩听起来也不算胡闹……”骑士的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他轻轻伸出手,在一边的拒马上拍了几下……

看上去轻松地动作,却让周围寂静了一瞬——随着他那轻轻的几下,碗口粗的圆木竟然矮了一半有余!被他这看似不经意的几下生生砸进了营房门口掺杂沙砾,被积雪冻结的土地两呎多深!

“倒是有点本事……不过啊,我们还有句俗话,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兄弟们?”大汉的脸色变了变,不过随即他便大笑出声:“你想单挑还是群殴?单挑,好,我们一群挑你一个。群殴?可以,我们一群人殴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