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奥利尔庄园

常绿树种组成的森林骤然舒缓下去，露出了其中大概有几十公顷的土地。

狩猎会的举办地，是亲王在郊外的这一座庄园，距离海顿的距离颇为遥远，但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出他的经济实力——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海顿的贵族很少在距离城市颇远的地方置办一处产业，虽然地皮几乎不花钱，但是日常的维护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康斯坦丁最近已经习惯了马车的颠簸，可是习惯和享受还是存在好大一段距离的。尤其是道路越来越不好走，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幸好外面的景色却也让人精神变得振奋起来——不得不说亲王的这处庄园对于选址下了相当的功夫，远处的恩菲尔斯山脉在夕阳下的天空下显得宏伟飘渺，而次第延缓下来的深绿色森林背景中，一条清澈的溪流将空间一分为二。

溪流的这边种着一些农田，丰收节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些时间，但是地里的点点黄绿仍旧没有全部退去，估计到月亮庆典也就是冬至之前，都还会维持这个景色。而在溪流的另一边却大片带着鹅黄色的平整草地，并非庄园之中修剪整齐的天鹅绒草坪不同，这里的草地更加接近自然，暮色中，随着秋风吹拂，金黄的落叶飘零而下，并没有昭显出多少凄凉，反而增添了几分暖意。

“好漂亮……”卡特琳娜兴奋的嚷道，她拉开车窗，让那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吹过面颊。于是这个场景让康斯坦丁几乎有种挥动画笔的冲动。

小小姐这种半出逃的举动自然是惹来了一阵的鸡飞狗跳，不过车队短暂的停留之后，最终的决定还是只能带着这位小小姐继续上路——目的地近在咫尺了，护送她回去就要分出仆人，如果全体折返则耽误时间，最终，这个没有长辈的场合中，康斯坦丁做出的决定还是最有威慑力的，妹妹的欢呼声中，康斯恩斯虽然气哼哼不在发言，却最终也没有特别阻止。

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多少也就是亲王那里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虽然那一袭猎装有些突兀，不过考虑到这一次参加的是一场狩猎会，倒也勉强说得通。

相比而言，康斯坦丁担心的倒是别的事情……这个小调皮鬼藏在车子里面好长一段时间，自己跟妮尔温的对话恐怕听了个通透，可能表现都看的的一清二楚，这可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痛的经历，可是卡特琳娜之后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自然，康斯坦丁自然也不能追问小妹妹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理解了多少……

烦恼的康斯坦丁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尴尬的麻烦事——视野中，此行的目的地，那座庄园与城堡的结合体已经逐渐清晰起来了。

庄园的主体建筑是一座占地广大的别墅，青色的砖墙此刻已经被金黄的藤蔓点缀起来，尽管不过是一栋别院，但这座庄园要比乔治公爵在米顿的宅邸高大宏伟得多，庄园门前那座战神雕像显示着当年的建造者是依靠军功挣下这份家当的——虽然现在众所周知，这个家族的对于菲尼克斯王国的贡献已经与军功无缘了，但是不可否认，如果没有他们，那么整个帝国至少要有一半以上的军人丧失立下军功的能力。

作为菲尼克斯开国元勋，他们的爵位更替上更是并不存在所谓降低的问题，也就是所谓世袭罔替，与依靠西疆战功迅速崛起的康纳利维斯公爵不同，那片并不十分富庶，但却拥有出产量占到了国内需求三分之二金属矿场的领地，让奥利尔家成为了足以左右帝国命脉的家族之一，每一代奥利尔家族的成员挂在最边上的一句话，便是：“帝国为公民提供自己的家园，奥利尔则让他们有能力够保卫自己的家园。”

这完全没有夸大的意思，其中的关键便在于，除了铁矿，奥利尔亲王对于铁匠的控制。

这个世界之中可没有流水线工艺和熟练工种的区分，所有的铁匠铺子之中的大小活计，都是由铁匠自己或者是带着几名学徒工来完成，而装备要想质地优良，打工精细，那绝不是用于铸造农具的一般铁匠能随意打造的。

虽然说，西疆得到了山地矮人的帮助，因而在武器铠甲的制造业方面完全做到了自给自足，并且远远领先大陆上冶铁业发展的程度，但是在铁匠的量这个层面上，这位亲王仍旧占有着整个菲尼克斯冶炼行业的绝对统治权。

当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山的那一角，马车嶙嶙停滞下来，庄园门前的小型广场上，此刻已经停着许多悬挂着族徽的马车，一群侍从正在有条不紊的将前一辆车架上的人物迎进庄园之中，

实际上，这种个人举办的狩猎并不能算是大的活动，但是视乎举办人的不同，规模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奥利尔亲王在海顿颇受各方面的敬重，这不仅仅是由于他尊崇的地位，也是因为他既不偏向于国王也不偏向于长老院。他可以说是中立派系的首领人物之一……

即使是国王权利最为强势的菲尼克斯，也并非每一个贵族必然会卷入到长老院和国王的智慧角逐之中。不少人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和两方面互有来往，又各不相干。而这部分人的势力甚至颇大，毕竟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每一次**，虽然同样也波及到他们，但是他们既不会是那最不幸的失败者，也不会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弱小……当失败者和胜利者的角色，犹如天平一般摇摆不定的时候，这些中立者们便显得极为重要。除此之外，想要在长老院和国王陛下的夹缝之中仍旧能够不偏不倚，本身也需要拥有相当的地位和影响力。

康斯坦丁跳下马车，长长的呼吸了一口带着十足青草气味的空气，对于周围的环境再一次发出一个赞叹，少年注意到周围那些墙壁，甚至脚下的马道都是用大块的青条石砌成，一般来说，这都是用来建筑堡垒的材料。拱形的门廊两侧各有一处造型典雅的喷泉。喷泉里的雕像取材自民间传奇故事，康斯坦丁看得出那绝对是名家的手笔。

那些石雕美丽的线条让二手的艺术家驻足停留了片刻，于是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身边已经只剩下了小小姐——康斯恩斯已经几乎走到了宅邸的大门附近，而丝毫没有再活这举动违反了一般的礼仪。

“原来是康纳利维斯家族的孩子，不错不错……”

跟随着侍从慢慢向前踱着步，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康斯坦丁摸了摸鼻子，注意到大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位一位身材高瘦的人，头发浓密黄褐色中略略带着一些棕色，他的脸上一幅金丝边水晶石镜片，让他看上去的年龄比实际的大了些，不过极其量也不过是个刚刚步入中年门槛的人，衣襟上那个带着花朵和盾牌的襟章表明他是亲王殿下的直系血亲，少年随即想起了老管家提供的一些情报，看来这位就是那位亲王的儿子，奥利尔伯爵大人。亲王大人最小也是唯一一个在身边的儿子。

少年随即注意到，虽然打扮看起来像是一个学者，但是这位伯爵大人至少拥有近一米九的个头，瘦长的身材实际上颇为壮硕，刀削般的面容带着一种军人的气势，虽然穿着礼服看不出来，但是康斯坦丁可以肯定，他身上的肌肉甚至比大多数的正规骑士还要发达。很多贵族拥有骑士的头衔，那就像他们的爵位一样早已经成为了一种荣誉的象征，但是这位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骑士。

不过他的气质看上去却更符合他的装扮，显得颇为平和，丝毫没有傲气凌人的感觉。此刻他正在拍着康斯恩斯的肩膀，似乎很欣慰的笑着。

据说他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军职，虽然只是参谋之类并不掌握实际军权的过度职位，不过就是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让他自己的那位父亲大人关系不错，当然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康斯坦丁甚至没有出生。

不过显然这位伯父对于自己并不十分欣赏，当康斯坦丁出现在他眼前时，这位伯爵大人的眼神之中带上了一种惊讶，之后便是些许失望的神色——少年微微一笑，虽然这个表情只是一闪之间，但是对于现在康斯坦丁来说，已经足够捕捉到这位公爵大人的心理活动了，不过他倒是并不讨厌这样的人物，实际上在贵族之中，这样能够明显的表达出喜恶的人物反倒更加容易相处。

“康斯坦丁子爵阁下？好，很好，最近一段时间，你的名声很响亮。不愧是康纳利维斯家的长子。”这位伯爵对于康斯坦丁的评价很短促，虽然在字面意义上看起来比康斯恩斯高得多，但……康斯坦丁摸了摸鼻子，对方言辞中的不真诚，即使是聋子也能感觉的出来。

这位侯爵随即客套了两句，便借故离开了，而由一个知机的仆人引导着两个少年进入了宅邸。

跟在内侍身后，众人来到了一间等候用的小客厅。虽然名义上是小客厅，不过这里的布置却绝对不是一般的建筑所能比拟的，这个空间竟然是个半开放的布局结构，只是虽然是半开放的，但周围的空间简直温暖舒适的仿佛阳春三月，甚至周围点缀的那些那些花卉也显得格外美丽，显然它们刚刚从温室中被移植到这里。

衣着华贵的女士和先生们穿梭其间，他们或者边聊边走，或是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来聚拢在一起热烈交谈。

左侧此刻被开辟成牌桌，六张金漆镶嵌雕花大圆桌摆在那里，周围放着一圈完全配套的座椅。每一张桌子的顶上除了挂着灯之外，这里竟然还有一些古怪的用具，那看上去似乎是享用烟草的工具，几个有这种嗜好的人，正在一边专注于他们的牌局，一边享受这种乐趣。

而休息室中央显然是跳舞的地方，只是那个大小让那里足够开一场小型舞会。流转着盛装打扮的人们，衣着鲜亮，举止优雅的男士们彬彬有礼。高雅的舞步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仕女们纤细的腰身、裙裾在舞池中摇曳飞旋，组成灿烂的海洋，流丽明眸比天上真正的星辰更加醉人。

在黑夜和烛光的柔化下，所有一切都显得那样优雅美好，陈酿的美酒，玫瑰的香味儿，以及那种属于女子的特有芬芳汇合成一种让人心跳的浪漫气息。

只是康斯坦丁注意到，这里活动的人大多都拥有者极为少的年纪——十几岁的少年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几乎占领了房间中包括舞池的以内的大部分，看来这里是他们专门的场地，他们有自己的酒会。

少年的面孔**了一下，周围的喧哗开始逐渐在他耳朵中被解析开来，只是其中的内容，实在是让他找到了某种年轻的感觉。

“果然王道还是玛利亚小姐啊。是去年的第二名，又是才色兼备的正统派吧。”“虽然好像有各种各样的不同意见，不过还算是稳健路线的吧。”“而且具有相当的才气，据说这位小姐的诗词甚至得到过米莱先生的赞赏呢……这应该说是存在感呢，还是灵气呢……和那些还都不一样。”

“不过米切尔侯爵家的米尔蕾小姐也不错啊。虽说是朴素又不引人注目那一型的。”“啊啊！我明白！隐藏的追求者可是很多呢！”

“而且啊，那个啊，她还是意外地穿上衣服反而显得瘦的类型呢。裙子长长的给人‘好淑女啊——’的那种感觉，可穿猎装就……”“对对对，那可是飞行的道具啊。前些日子啊，猎狐大会上……”

“啊啊，看见了看见了。晃来晃去，晃来晃去。”“那真是太强啦……”

……之类的，大家随心所欲地交换着意见。

现在康斯坦丁已经明白公爵之前为何没有让自己的女儿出席的原因——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康斯坦丁恐怕会以为自己到了某个中学的校园里。面对的是一群思春的少年们。

康斯坦丁稍微转动视线，随着他们的眼神，他们议论的对象康斯坦丁也从那人群之中一一发现了，确实是相当不错的素质，不过还不至于如此优秀，作为来自另一个时代，高度发达的传媒使太多的美女在面前展示过自己的穿越者，康斯坦丁的抗干扰能力自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密斯特拉、苏伦，或者是其他什么女神也好，请怜悯怜悯这些‘土鳖’吧！”少年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默念着。

然后，一个纷杂的声音忽然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那些瓷器实在是太精美了，牛奶一般洁白，月亮一般光洁明亮，但是那些东西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很遗憾，我们没有办法买到……瓷器底上还描画着漂亮的图案，那鱼就像活的一样，还有我没有见过的奇异而又漂亮的水生植物，从东方来的艺术品中，经常出现这种植物，圆圆的宽大的叶子，长长的笔直的杆，鲜艳的硕大的花朵，漂亮极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正在献宝，尖利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

康斯坦丁愣了愣，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视线首先便被那熟悉的白色吸引。

这一组茶具通体雪白，完全符合心目中标准瓷器的外表，但康斯坦丁显然不会因为淡雅的外表而有所轻视，因为除了青花的高贵典雅和彩瓷的色彩艳丽外。素雅的白瓷也是人们喜爱的一个品种，虽然看上去没有斑斓的花纹和艳丽的色彩，但在朴实无华中，它展示给人们的是那自然天成的美。

尽管外表上并没有特殊的地方，只是普通的白瓷，但康斯坦丁仍旧可以看出其不凡之处——胎土淘洗洁净，杂质少，个胎很细，而且白度比较高，色泽光润明亮，乳白如凝脂，唯一不足的便是在光照之下，釉中隐隐还有一些发青，看来烧制的工艺上还远远没有达到康斯坦丁记忆的水平。

少年有些呆滞。

这个大陆上有陶瓷，这一点他知道，这些极为稀少的陶瓷器皿是通过一些中间的小国，从那个极为遥远的东方大陆运送过来的，他也知道，但是对于那个遥远的大陆，能够得到消息却并不多，这个位面还没有到达大航海的时代，尽管有着法术的辅助，但是人类的行踪仍旧被限定在中近距离的海域上，而且由于人数的稀少，很少有人不满于自己周边的出产与资源，想要万里迢迢的去别的地方进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