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看着那空空的衣柜,一个念头从心里闪过,“衣柜里没有!难道……难道竟躲在**?”她目光游走,看了看那挂着帐子的床,余光忽撇见林烟碧如玉般的纤手,心里猛地一惊,想起林烟碧适才赤身**躺在**,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大男人藏在身旁?别说像她这般美若天仙的清高女子,就算是寻常的女子也不会这么不知羞耻,冒此天下之大不韪,若是被人发现,一生的清白就葬送了。
黄蓉眉头微皱,忽然想道:“莫非……莫非她早已与这姓萧的有染?”她看着林烟碧清丽的玉容,那种冰清玉洁的气度让人不敢逼视,她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龌鹾,但事关重大,虽然可能性极小,她也要设法弄清楚。
黄蓉眼睛一转,已计上心头,她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笑道:“这茶香有些似铁观音,又没有铁观音般浓烈,喝在嘴里清香绕舌,沁人肺腑。”
她边说边端起茶壶来给林烟碧倒茶。
林烟碧忙伸手过去执着壶柄道:“黄帮主是前辈,还是让晚辈自己来倒吧。”
黄蓉道:“林姑娘是贵客,千里赶来,黄蓉就借这茶碗敬姑娘。”
她手上用力将茶壶一倾,茶水倒在林烟碧执着壶柄的手上,立即沿着手臂流下去,湿透了手臂上的衣衫。
林烟碧“哎唷”一声,连忙缩回手来,黄蓉也惊呼一声,伸手过来拉着她被烫的手臂,道:“哎呀,真是对不起,我看看,可烫伤了没有。”
她边说边将林烟碧的袖子挽起,只见手臂上红红一片,一颗鲜红欲滴的守宫砂点在手臂中央。
黄蓉一看,心里不禁暗骂自己:“黄蓉呀黄蓉,你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前对过儿是这样,现在对林姑娘也是这样,你自负聪明过人,却不及靖哥哥的眼力万一!”她对林烟碧疑虑尽消,不由深为自己对这冰清玉洁的姑娘产生如此的怀疑感到惭愧。
此时青弦已将烫伤膏拿来,黄蓉接了过去道:“我来,你去拿件干衣服给林姑娘换上。”
边说边亲自为林烟碧涂上烫伤膏。
黄蓉布下陷井,原是为了将萧峰擒住。
在萧峰还没进入中原时,她已打听清楚萧峰是蒙古东辽将军,是忽必烈帐下最勇猛之将,将他除去,即是除去了忽必烈的左臂右膀,抓住新月公主可能无法阻止忽必烈南下的野心,但除了萧峰却极有可能打乱忽必烈南侵的计划,从而延缓他挥军南下的时间,为宋军赢得休整的机会,也能让大宋百姓多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此次她以新月公主作饵,广发英雄帖,就是为了引萧峰上钩,无论他是正面闯庄,还是暗中探访,只要他踏进陆家庄,他就已经进入了圈套,而黄蓉算准他一定会来,所以让郭靖从襄阳赶来,以保万无一失。
谁知功亏一篑,此时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他能跑到哪里去?莫非真跑出庄里去了?不可能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黄蓉忽心念一动,“难道他是故意从这里跳下来,又躲到别的院子去,好教我们疑心他藏在这里,盯着这里不放,他好找机会逃出去?”黄蓉想到这里,不禁暗恨自己上了萧峰的当,此时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这庄子太大,连日来的武林中人又多,要找他出来倒要花些时间,幸亏庄门已关,今夜他是逃不出去了,从明天开始,一个一个院子地严查每一个房间,总能找到。
黄蓉确定萧峰不在房里,也无心再坐下去,当下道:“夜深了,姑娘身体又欠安,我就不打扰了,请姑娘明日就去看看我芙儿,她的命能不能保住,我们就指望你了。”
说着起身告辞。
林烟碧披着青弦从衣柜里找出来的一件貂皮外套,站起身来道:“碧云宫与丐帮素来交好,黄帮主又如此待我,我定当竭尽全力,为郭姑娘疗伤,只是时日已久,听您在信上所述此毒甚是棘手,我也不知道能否治好,只能尽力而已。”
黄蓉执着她的手道:“谢谢你,如果连你都治她不好,我们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她想起郭芙被阿紫的毒粉撒中眼睛后,一直身受剧毒的折磨,她虽然想尽办法遍请江湖最出名的大夫为郭芙治疗,但也只能是延缓毒性在郭芙体内的浸透,根本无法清除,甚至无法减轻些毒性,眼看着郭芙毒发一天比一天厉害,黄蓉真是心如刀绞,此时终于盼来林烟碧,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探清楚林烟碧房里并没有萧峰后,她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她实不希望这个救星蓦然成敌人,那样郭芙的性命可就没指望了。
林烟碧将黄蓉送到门口,道:“黄帮主,我年轻见识少,若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您多提点些,有空请常来坐坐,咱们品品茶,下下棋,也让我长长见识。”
黄蓉见她俏立门前,淡绿色的裙裾被夜风吹拂着,仿若仙子一般,不禁暗自惭愧:“她天仙般的人物,我竟如此怀疑她,真是亵渎了她!她若真将姓萧的藏在屋里,怎敢再请我来坐!”当下点头温言道:“好!只是近来事务繁忙,可得等过了这英雄大会,才得有空了,姑娘要什么,只管跟陆庄主说,可别见外才是。”
两人寒喧了几句,黄蓉告辞走出院子,径直找郭靖去了。
林烟碧将门关好,暗暗松了口气,只觉身上凉嗖嗖的,原来不知不觉中,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深知黄蓉精明多疑,当下将灯也熄了,摸索着挂起帐子,小声吩咐青弦道:“将我的药箱拿来。”
她双膝跪在**,掀开被子,露出萧峰的身子来,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已甚是微弱。
她心里大急,暗想以萧峰盖世的内功,若不是受了致命的伤或中了极厉害的毒,断不会呼吸如此微弱。
黑暗中看不清他哪里受伤,当下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解开他的衣服,她微一沉吟,推测他的伤应该在腿部,当下伸手去触摸他的双腿,立时摸到了一块高高肿起的硬块。
她低呼一声,心里怦怦乱跳,一时竟不知萧峰中的是何毒,却知此毒极是厉害,若非萧峰内力深厚无比,早就毒发身亡。
但他中毒后,强提内力与人抗衡,也已让毒性侵入五脏六腑,要清除实是难于登天。
林烟碧摸了摸萧峰的脉息,推断他不仅是中了毒,还受了极重的内伤,纵使是铁做的人,受了如此的重创后,也撑不了多久了,萧峰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饶是她医术高明,一时竟也手足无措。
青弦将药箱放在床前的桌子上,小声道:“姑娘,他还有救么?”林烟碧定了定神,强按内心的慌乱,道:“不知道,快拿我的刀子来。”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青弦一听,忙从药箱里拿出刀子递给她。
林烟碧摸索着那硬块,手起刀落,划了一道较深的口子,她用手在硬块上轻轻挤压,青弦端着一只盘子接住从伤口里流出来的毒血,足足接了一盘子,那硬块才渐渐消了。
林烟碧稍一沉思,根据萧峰的症状,推测他应该是中了蛇毒,只是这种蛇毒前所未见,不知是什么蛇的毒,当下也不及细想,在伤口上涂了碧云宫专门用于解毒蛇之毒的药末,喂萧峰吃了治疗蛇毒与内伤的两颗药丸,又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延缓毒性的发作。
因毒性已进入肺腑,她不敢运功替萧峰治疗内伤,当下为他重新穿上衣服,盖好被子,坐在黑暗里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能否醒来。
她一生接触的毒药无数,也治过无数碧云宫的门人,却从未见过这种毒,也从未治过这么重伤的病人,因为按常人的身体,受了如此重的伤,早就没命了,根本等不及治疗。
林烟碧想起江湖中人封给她的“起死回生绿衣仙子”的绰号,不禁暗自想道:“我若真能起死回生多好!他要是在天亮前再不醒来,神仙都难救了。”
她定定地盯着萧峰的脸,眼圈竟渐渐红了。
青弦坐在一旁,见林烟碧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上看着萧峰,一语不发。
当下也不敢作声,默默地陪在一旁,想起林烟碧适才以自身的清白作赌注,将萧峰藏于**,瞒过黄蓉,她知道她家姑娘是喜欢上这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了,只是想不明白的是,她家姑娘一向孤高自赏,从不把天下男子放在眼里,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喜欢上这个与她只有几面之缘的男子呢?青弦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一个人来,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喜欢又有什么用?终究是不成的,若姑娘真是动了真情,以后可注定要伤心一辈子了。”
窗外开始渐渐泛白,雄鸡也打鸣过好几遍了,萧峰还没醒来。
青弦看着林烟碧的侧脸,只见她灿若星光的眼睛里,泪水晶莹,她忽眼睛一阖,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从她白玉般的脸上滑落,滴在萧峰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