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忙乱过后又是一片寂静,只是众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紧张。
有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有人站起来走二步看看。
秦夫人端起一只茶杯,几次想送到嘴边喝一口,都没能喝下去。
“回来了,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突然而来的嘈杂的叫喊声,打破了大厅里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只听见脚步声从外及内的传来。
不多的时间,就见到铁掌柜抱着面无血色的秦方冲了进来。
孔凌也被人半扶半抱的跟在秦方后头。
秦夫人一见这个场面。
忙叫人带路,让钱掌柜的将秦方送回房。
一干人群都跟了过去。
过去时,就看到原先请来的大夫们已经开始给秦方把脉了。
孔凌坐在一边,身旁也有一个大夫在给他治伤。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方身上。
这一回请了五位大夫,都是一等一的名医。
这五位大夫,一个接一个的给秦方号过脉。
查看了秦方身上的伤口,又扒了二下秦方的眼皮。
就接二连三的走出内室。
秦夫人一见他们出来了,急急的迎了上去,“大夫,小儿如何?”这些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才由一位看起来年岁最大的大夫做了代表。
“秦夫人,令公子的病,老夫等人实在是能力有限。
从公子的脉像上看,先天不足。
但可后天补足,只是需要药不离口。
如今公子不仅仅久病未医,更因伤口发炎导至高烧不退。
老夫等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还请夫人早作准备。”
听到大夫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秦夫人实在无法承受。
当即倒退三步,硬生生的急晕了过去。
还好身后的碧荷眼捷手快,在夫人倒下时扶了一把。
将夫人送回卧房,再让大夫把了脉,开了方。
这才放他们走了。
孔凌的伤到是没什么大碍,都是一些皮肉伤。
身子底比较好,只需要勤换药就可了。
现在整个秦府病的病、晕的晕。
只剩下他一个清醒的。
当他听到大夫们下的结论后,只是低头沉默了一会,便又重新抬头,那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秦伯,在么?”“孔少爷。
老奴在。”
这时的秦伯已经是眼睛涟涟。
“麻烦你运用一切可运用的力量,找到一切可以找的医生。
把他们都带来这里给秦方看病。
再准备尽可能多的人参。”
孔凌此时的心态从他那双紧握的双拳就能看出来了。
万般的悲痛都先压在心头,一切以救命为先!“哎,老奴这就去找。”
秦伯擦了擦眼睛,大声的答应了。
孔凌回到内室,秦府的小丫头正准备了热水给秦方擦身子呢。
孔凌挥了挥手让他们都江堰市下去。
小丫头们留下热水和毛巾便出去了。
孔凌伸手绞了一把热毛巾,坐在床沿,轻轻的帮秦方把脸擦干净。
如玉的面孔如此只剩下这苍白如纸的颜色,不复以往的笑靥。
原本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如此只是无力的紧闭着。
月季花般的双唇,因为缺水更是老皮翘起。
重新绞了把毛巾,又仔细的擦了一回,越擦孔凌的心里越不是滋味。
额角的那道疤是他留下的。
那时候,孔凌一直感觉自己是寄人篱下,对任何人都是冲满了戒心,像极了一只刺猬。
那一天,西席放学的早,秦夫人便将他们二人叫去她房里吃些点心。
孔凌也分到了一块点心。
秦方一接到点心,就笑嘻嘻的往嘴里送,咬得一嘴的碎屑屑,秦夫人笑笑地用手帕帮他把嘴角的碎屑扫去。
孔凌自小没了爹娘,对有爹娘宠爱的孩子心里存一种很古怪的念头。
又是羡慕又是痛恨。
他也想要爹娘宠爱,爹从集上归来,带一根糖葫芦。
娘亲手缝的一件新衣服。
不论什么也好,那怕爹娘不能给他什么,只要能活着让他喊着爹娘也好。
这样,他有委屈就能回家说与他们听。
可他回家时,只有一个年迈的阿婆。
看着阿婆年纪那么大了,还要为他们二人的生计而劳作,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所以只要在起的小伙伴说自家爹娘又给他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的时候,孔凌就会狠狠的扑过去,将他按在身下死命的打。
到了最后,也就没有伙伴跟他一起玩。
就算有,也知道他的禁忌,不会在他的面前提到爹娘的事。
现在虽然在秦府了,阿婆也不用为生计而为难。
但是,孔凌还是想要自己的爹娘。
如今看着秦夫人和秦方二人大唱母慈子爱,不由心头犯酸,眼睛犯红。
虽然很想吃点心,但是他更想要爹娘。
孔凌默默的低下头,将夫人给的点心小心的收入怀中,默默的离去。
回到与阿婆居住的小院,献宝一般的将点心递给阿婆吃。
“阿婆好吃么?”孔凌强忍着口中的唾液,大声的问着阿婆。
阿婆年纪大了,耳朵已经不行了。
“好吃,好吃。
宝宝也吃!”阿婆将手中的点心递给孔凌。
孔凌摇了摇头,转身就跑了。
蹲在角落里数草玩的孔凌被刚从秦夫人房间里出来的秦方发现了,秦方跑过去,将手中的点心给他吃。
心里正别扭的孔凌转了个身没理他,不死心的秦方也跟着转了个身,继续伸长了手想将点心递给孔凌吃。
看着牛皮糖一般的秦方,孔凌没了耐心,一把推了过去。
秦方在倒下的时候转了个身。
头先着地了,正好磕在一块小石头上。
结果当时血就流出来了。
听到哭声跑出来的大人连忙去请大夫,还好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额头上就永久的留下了一道疤。
当秦夫人他们问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秦方只说是跑得急了,没看脚底下溜了一跤,没说是孔凌推的。
自那以后,孔凌也没再对秦方动过手。
摸着那道疤,孔凌的心情更是悲痛。
怎么可以这样?好不容易二个人才走到了一起,甜蜜了才几天。
就要经历如此的生离死别?孔凌别忍的眼泪帮秦方擦身。
那日在堂上受的刑,被打得皮开肉绽,事后在那阴暗、肮脏的大牢里,没有治伤的东西。
一直脱到现在,有些地方已经发炎冒脓水了。
看在孔凌的眼里,不由的恨上心头。
那该死的狗官不分青红皂白就屈打成招。
秦方若有什么三长二断,定不会放过他的。
孔凌的动作也不是很利索,身上也有刑伤,比秦方好不到那儿去。
只是强在孔凌身体底子好一点。
大夫给他上过药后,在人的搀扶下还能勉强的走动一下。
给秦方擦完身,再喂完药,回绝了秦夫人让他回房休息的好意,就趴在床头稍稍的休息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秦府里人来人往的,只要是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请了来的,只是都说无能为力,急得秦夫人嘴角起泡,满嘴的口疮。
秦老爷更在无力动弹瘫倒在床。
秦方的情况也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清醒过来,认得出人,勉强再吃二口东西。
坏的时候,就整日的晕睡。
就这样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又过了三四天,秦方那天的精神出奇的好,脸色也异常的红润。
早上进餐的时候,足足吃了小半碗的白粥。
见到秦方如此的情况,孔凌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凌,帮我把爹娘叫来,好么?”半躺在**的秦方要求道。
“哎,我这就差人叫去。
这会子时间,我们再说说话吧。”
孔凌随手指了一个小丫头去请人。
“好的,好长时间不曾这般轻松了。”
秦方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感叹。
“等你好了,天天这般轻松的。”
孔凌仔细的给秦方披了件外套。
再小心的将被子掖了掖。
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红扑扑的苹果,细细的削了皮,切成小块,拿了一支银制牙签,一并递给了秦方。
秦方挑了一个放在口中:“很甜的,好长时间不曾吃到这些个果子了。”
“甜,那你就多吃点。
以后,就跟你在京都过日子。
哪里也不去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孔凌的笑容暗淡了些许。
看到孔凌的脸色,秦方拍了拍他的手:“不怪你的,真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不应该一走就是那么多年,也让我一追就是那么多年?”孔凌的笑容不见了,又选了一块苹果送进秦方的口中:“再吃几块吧。”
三下二下将苹果吃下肚,拒绝了孔凌再一次送来的苹果块。
“让我把话讲完。
这些年,我不苦,我很开心。
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出过远门。
虽然这几年是在找你,但是,我也游历了大半的山河,见识到不同的人情风俗。
我是快乐的。”
一长串的话说下来,秦方的脸色有些发白。
“莫要再说了,躺下休息吧。
有些话,以后再说也来得及的。”
伸手要扶秦方躺下。
“不,你让我说完。
好么?”秦方一脸的祈求。
孔凌叹了口气,默默的坐到他身侧,将秦方揽入怀中。
“我很快乐。
不论是在小镇陪你一同教书的日子,还是与你一同被关在大牢里的日子,都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虽然我知道,我和你的感情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
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若有来世,我只求上苍能给我个机会,再一次出现在你的身边。
若你为男,则我必为女,等你来揭开我的红盖头;若你为佳人,我必为良人,花前月下,永不相离。
凌,你知道么?我的心里有怨恨。
为什么这一世,你我皆男儿。
凌,我恨呀。
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们就不用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你逃我追了。
我恨呀!”两行清泪顺着秦方的脸庞缓缓的流下,沾湿了孔凌的前胸。
“不恨呀,不恨。
至少老天给了我们这一世的相聚,才能有来世的相约。
不恨呀,不恨。”
孔凌揽着秦方的肩的手越揽越紧。
直至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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