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巷子里的积雪大部分也都扫的干干净净了,唯独最里面刘宾家门外没有打扫,昨天晚上猫蛇之战后的痕迹看不清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黑色脚印。
看着积雪未除,我心里就一阵发紧,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打扫?难道刘宾家出事儿了么?
推门而入,看见刘宾正拿着笤帚弯着腰打扫院子里的积雪,屋子里传来刘宾娘剧烈的咳嗽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刘宾似乎没有感觉到有人来了,依然在不急不缓的扫着雪,我轻声说道:“宾子,吃饭了么?”
听见我说话,刘宾才抬起头来,双眼有些微微发红,好像刚哭过似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还没,灶上给俺娘熬药呢。”
“婶子咋了?前些日子不是说好多了么?”我急忙关心的问道。
刘宾叹了口气,一边扫雪,一边说道:“昨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又重了。”
“嗯?你跟她说了咱的事儿吓着她了?”我有些恼火的问道,这不是我瞎猜,刘宾娘每次身体好些后,有点风吹草动,捕风捉影的话让她听到了,就吓得犯病,人心善,老实,本身就胆儿小,加上这两年一直卧病在床,更是惊不起吓唬。这次病情加重,估计又是吓得。
“哪儿能啊!我又不傻。”刘宾说着话声音就变得有些哽噎,“大早起的那些个老太太就找到家里来了,说玄母娘娘借人的口,说昨天晌午咱俩砸了奶奶庙,神明要降罪,连吵带骂的闹了一通,把俺娘吓的犯病了,唉。”
“什么?”我一听就怒了,她们实在太过分了,刘宾家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来闹啊?我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帮老不死的,我非把庙给她拆了不行!我刚把她们从俺家里骂了出去。”
刘宾苦笑着说道:“银乐,可别再闹下去了,你也知道,邪东西真有,咱们普通人惹不起,兴许你们家和陈金家胆子足,没啥事儿,可我们这些人家里不行啊,唉。”
我听出刘宾话里有一丝抱怨,是啊,这事儿都是我惹出来的,却连累了刘宾家里不平安,我可以不怕,陈金可以不怕,可是人家有怕的,谁没事儿愿意惹那邪东西呢?
“宾子,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本打算告诉刘宾他们家有只诡异的黑猫,可我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别告诉他了,以免他心里更加恐惧害怕。
“说啥呢,咱这关系说这些多见外。”刘宾停下手里的活儿,站直了腰板说道:“银乐,去其他几个哥们儿家看看去,可别他们谁家里再出什么事儿。”
我怔了一下,听着刘宾话里的口气,似乎有些赶我走的意思,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嗯,我去挨个看看去,宾子,这事儿你别放在心上,今天哥们儿把话给你放这儿了,婶子的病若真是邪东西给害的,我赵银乐一定尽最大能力除了邪物,让婶子以后健健康康的。”
“唉,这些再说吧。”刘宾叹了口气,又弯下腰扫雪了。
看到刘宾这样,我当时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怀着深深的愧疚感,我咬着牙从刘宾家走了出来。
如果说还有哪个朋友最让我担心,那就莫过于陈金了,毕竟昨天晚上,他和那帮老太太发生了直接的冲突,而且还骂了奶奶庙,谁知道那邪物会如何的去祸害他们家呢?
所以我先往陈金家走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窝火,还是胆量突然变大了,这次我往西街走的时候,专门就歪着脑袋瞪着眼路过奶奶庙门口。
宽敞的十字大街上积满了半尺厚的雪,各家各户门口都扫开了两米多宽的干净地儿,可是再往大街上,却没有人肯清扫。如同白缎子般的大街上踩出几溜乱七八糟的脚印,显得及不相称。北风呼呼的从河堤上顺着南北大街刮了过来,墙上树上积雪上的松雪被风吹动,再次将刚刚打扫干净的各家门口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泛着黑,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北头奶奶庙门口早已经有虔诚的信徒清扫出一大片来,只是却没有将打扫后的积雪堆起来,只是远远的扫到街中央,就那么歪歪扭扭的扫成一溜,堆起一尺多高,两尺多宽。
从庙门口看进去,供桌上还点着两支粗大的红蜡烛,香炉里刚换上的一撮香燃起袅袅的烟雾来,在屋子里打着圈儿的升腾弥漫,让庙里看起来云山雾罩的。两个老太太就在朦胧中不时的走动着,嘟哝着,模糊的声音从庙里面传出来,听的不太清楚。
我站在庙门口注视了一会儿,怎么看都觉得庙里面阴森森的,正待要向西走时,一股冷风打着旋卷入庙里面,又从庙里面卷出一股烟雾出来,很快便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就是这阵风卷出来的烟雾,让我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腥臭味儿,我的后脊梁骨一阵麻的感觉传来,皱着眉头快步向西走去。这股腥臭味儿我闻的出来,是蛇的味道,夏天的时候,没少抓蛇玩儿,有一次抓了两条大花蛇,二叔还给做了一锅肉。
也只有蛇精,才能散发出这么浓厚强烈的腥臭味儿吧?我心里想着这些,急忙拍打了一下身上,蛇的腥臭味沾到身上的话,可很难去掉的。或者是心态的问题,我脚底下步伐迈的更快了,暗暗的祈求着上苍,千万别让我的朋友们家里出事儿。
快走到陈金家门口的时候,却看见陈金从北面走来,他一看到我,立马快走了几步到跟前,开着玩笑说道:“嗨,银乐,今儿怎么起这么早啊?昨晚上害怕没睡着是不?”
我不屑的瞅了他一眼,说道:“瞎扯淡,我昨晚睡的香着呢,可那帮老不死的,大早起就上我们家闹腾去了,还睡个屁啊!”
“哎,你丫也不晚啊,该不是你害怕没睡着,怕没面子,先来个贼喊捉贼吧?”我回过神儿来,冲他胸脯上捶了一拳。瞧他的样子我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八成家里没出事儿。
“得了吧你,还不是狗日的郭超,大早起的把我喊过去了啊!”陈金有些不忿,打了个哈欠说道:“走吧,家里去,鬼天气真他妈冷!哎对了,那些老太太怎么又找上门儿了?”
我一边和陈金往他家里走,一边说道:“别提了,昨晚上狗日的铜锁娘不是被那个什么玄母娘娘上身了么?后来把我砸奶奶庙的事儿也给抖出来了,这不,几个老太太一大早就上我们家闹腾了。”
“啊?玄母娘娘上身还真这么神呢,这事儿是他妈玄乎。”陈金砸吧了一下嘴唇儿,问道:“她们去你家闹腾,你还跑出来干啥?”
“我把这些个老太太给骂走了,他奶奶的!”
说着话,我们俩已经进了家,钻到了陈金的小屋子里,陈金急忙将炉子的风门打开,俩人围着炉子坐下。陈金嘿嘿笑着说:“没想到啊,赵银乐同志长本事了,竟然能把那几位无敌的骂架祖宗给骂跑咯,佩服佩服,哎,有啥绝招没?快教教我,以后咱也不至于看到那些个老太太就有些力不从心。”
“屁绝招!”我从兜里摸索出烟来,递给他一支,俩人对着炉子点着了,吸了口烟,我翘着嘴角冷笑道:“说实话,我才懒得跟她们对骂呢,再说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你猜我怎么取得胜利的?”
“废话,我能猜到还问你干啥?快说吧。”
“我就说了,再他娘的跟老子这里找茬骂架,小爷我就揍你们家的孙子,谁骂的紧,我就先揍折谁孙子的腿!她们不是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没人敢碰么?没错儿,是不敢碰她们那把老骨头,可她们孙子的骨头,咱还是敢动弹的。”说着这些话,我的脸孔也有些狰狞,龇牙咧嘴的。
陈金愕然,瞪着我瞅了半天,才乐呵呵的一笑,说道:“我操,行啊银乐,你丫也够无耻的,这要是真闹起来,你打人家孙子,那些个孙子还不知道因为啥呢就挨打……你这也忒不讲理了吧?”
“唷,你在我跟前儿装什么大尾巴鹰呢?有本事你去跟那几个老太太理论理论去,还讲理,我呸!”
“得得,跟那帮老太太讲个屁理,我吃饱撑的没事儿干还是吃错药了?”陈金笑着摆手说道。
我切了一声,抽了两口烟,才说道:“金子,说正经的,咱们这次真他妈惹上邪物了,昨晚上我送刘宾回到家后,在他家门口撞上了一条大黑长虫,还有一只大黑猫,俩东西稀里糊涂的干了一仗,然后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你琢磨琢磨,庙里那玄母娘娘八成是个长虫精吧,刘宾他娘早些时候也有人说是鬼怪缠身,把她祸害的一身病,估摸着就是那只黑猫,你说这邪东西要是记恨咱们,挨个家里头祸害,那可了不得。”
“啊?真的?”陈金有些吃惊的皱起了眉头。
“哎我骗你干啥,哦对了,昨晚上我送刘宾刚进到他们家巷子里时,刘宾还撞上了鬼打墙,操,要不是我拉扯着他让他往前走,兴许就吓死他了。”我信誓旦旦的说道。
陈金想了想,挠着头说道:“没这么玄乎吧,昨晚上我们家就没事儿啊,哦对了,他奶奶的,郭超今天一大早起的找我,说路路昨晚上叫了一宿,打它骂它都不管用,一大早我过去给呵斥了一顿,这才消停了,该不是也跟这老奶奶庙里的东西有关吧?”
“那可不一定。”我颤了一下,心里真没谱了。
路路是陈金爹送给郭超家的大黑狗,可能大家都听说过,畜生能够看见邪物和不干净的东西,狗更是忠心护家的畜生,那郭超家的狗有可能就是看到什么东西了,所以才怒吼乱叫。
说起来狗这种东西灵性就是足,又忠心,郭超家的大黑狗和陈金家这条狗是亲哥俩,陈金他爹去年在峰峰煤矿上班的时候,当地有只流浪狗,生下几只小狗,结果没满月大狗就让人给宰着吃了,陈金爹发现这几只小狗的时候,就剩下俩活着,其他的几只都死了,陈金爹爱养狗,恰好家里的狗也死了,所以陈金爹就把两只狗养了起来,不在那儿上班后,就带了回来。今年秋天郭超家闹黄鼠狼,死了几只鸡,郭超爹就找到陈金家,说买只狗养家里去,陈锁柱本来就是个大咧咧的人,二话没说,也不要钱,立马就送给郭超家一只。
陈金家剩下的叫大黑,两只狗一个赛一个长的个儿大,又凶悍,可有一点,懂事,认人,我们几个哪次来陈金家,去郭超家,两只狗就没叫唤过,而且只要逗它们就特亲热的样子,大老远就能听着脚步声知道是谁来了。
要不说狗这种东西有感情恋家,路路送到郭超家后,可有头两天不吃不喝,老是狂吠,挣着铁链子要跑,弄得陈金还掉了两眼泪,后来还是陈金经常牵着大黑过去串门儿,过了一个月,路路才算是彻底消停了……
扯远了,嗯,就说当时我就想着,难道说路路又恋家了?这不大可能,狗这种东西懂事,时间这么久了,最近也没闹腾过,怎么就忽然闹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