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苗又端来大半盆洗脸水，得兑热水，可是暖瓶里没倒出来多少没什么热气的。方真儿大方自己的一个瓶应该是满的，杨景行连忙说自己习惯冷水。

外面又进来了一个好像跟大家不怎么认识或者就是熟悉得不用互相打招呼的女生，现在就有了八个大学生围观男人捧水搓脸了。

杨景行尽量不弄湿地面，刘苗却是往盆里扔毛巾：“脖子，头发。”

夏雪仔细些：“衣服脱了……外套。”

身处一片默默观察中还是有压力的吧，杨景行表现得很听话。

喜欢戴清的女生看到感兴趣的：“手一弯，袖子就鼓满了……”

好些嘻嘻嘻，杨景行就让多擦一下额头发际线，多遮一会脸。

“感觉不止一八五，他肩好宽……”

杨景行就弯腰就去搓毛巾，还好还好，大学生对屁股还没兴趣，几双脚从他两边移动到前面去了。

又拧干毛巾囫囵擦了一遍脑袋，杨景行准备再搓洗，刘苗已经等得不耐烦：“行了，擦手。”

喜欢徐安的女生重新观察，提醒：“衣服，你穿得有点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杨景行点头：“你说。”

毕竟是新闻系的女生，问起问题来还是有那么点专业面孔的：“不知道你听过这个说法没，就是漂亮的女生在工作中受到的阻力更多，一方面因为存在不怀好意有非分之想的人，不是说所有人但肯定存在这种现象。另一方面，人们对漂亮的女生其实存在歧视或者偏见，就像西方文化中对金发女郎的成见。还有，漂亮的女生容易引起流言蜚语，容易被同性嫉妒针对，他们称之为红颜祸水……你觉得这个说法成立吗？”

就提问女生自身的外形而言，可能大概也有这方面的一点担忧，杨景行得慎重：“阻力其实无处不在，男性或者女性，相对来说都的漂亮和平凡，甚至天资的高低，家境好的或者一般，我觉得应该都各有各的烦恼，重要的是面临烦恼和阻力时的应对方法，或者说选择。所以作为美女也要留心自己的短板，扬长避短嘛……”

学生们装作认真还点头呢，可是提问的已经不想听废话了：“你遇到过这种烦恼吗？因为年轻而帅气。”她们配合得不错呀，问题一出其他人就嘻嘻耻笑，夏雪都毫不留情。

杨景行还更坚定更有信心了：“这个说法显然不成立，我怎么从来没遇到过非分之想？也没被同性针对。”

北大的都带头了，女学生们嘻嘻嘻哈哈哈成一团。

刘苗惊喜错过：“什么？”

毕竟也算客人，聊过的吴同学还是给个面子：“夏雪聚餐那次，听你讲的很多话都很有帮助，我想明白不少事情。”

杨景行不好意思：“道理大家都会说，自己想通是最重要的。”

“选择说的很对，人生就是不断的选择。”方真儿站起来说话：“我现在就是一片迷茫，不知道怎么选……其实就是没得选。”

有人同感点头：“都是别人选我们，还选不上。”

吴同学问：“你觉得自己到现在做过的最重要的选择是什么？”

这问题似乎有点难，喜欢戴清的女生帮忙回答：“肯定选择音乐。”

杨景行却有点摇头：“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在选择音乐之前，选择做一个坚定的人，要为喜欢的事一直努力下去。”

象牙塔里的孩子单纯可爱呀，这就鼓起掌来了。

刘苗可受不了：“别听他妖言惑众，搞我们这一行还坚定？良知？正义？”

“坚定不等于一根筋死磕，而是以目的为导向。”吴同学不等刘苗辩论赶紧问夏雪：“去哪拍照？”

杨景行还是赞叹：“说得好，多跟苗苗聊聊。”

夏雪得问刘苗：“怎么拍？”

刘苗不讲究：“随便……”

女生们非常支持，寝室可是离开校园之后最能想起最让人怀念的地方……这就要回忆起来了，刚进校那会吴同学还觉得刘苗还想有点高傲，慢慢才发现人特别好。这里留下过多少欢笑，就算谁和谁之间有过嫌隙都也在这临别之际放下了吧。

新闻系加广告系，拍照还能简单了吗？可杨景行实在是不敢随便坐女孩子的床：“朴素点吧，窗边拍。”

也行，朴素有朴素的力量。

杨景行左手握右手腕站中间，像在大师班或者毕业典礼上跟异性

合影那样，不过笑得更灿烂，倒是左右的青梅竹马不够甜美。

喜欢徐安的女生掌镜有功被大家评价真的表现出了力量，她在说明了逆光拍摄的要点和取景框怎么移动一丁点都是讲究后又不太满意：“因为刘苗和夏雪差不多高，体型也一样，发型也没有差异感，衣服……让我站她旁边会更有层次，哈哈哈！”激动蹦跳着转过身去。

“去啊！”“去呀！”“怕什么！”一片唯恐不及。

女学生对寝室是真有感情，为了留下回忆还把模特搬到隔壁，然后是隔壁的隔壁的对面，真是让杨景行开眼界了，虽然他装得很像根本没看到晾挂的内衣。

女生们还讲起什么时候著名的文化名人来学校演讲，结果最后就签了不到二十个名合了不足十张影就跑了，结果是群情激奋人人喊打。小小音乐人，吓得赶忙再打起精神。

更吓人的是电话响，还好女生们知道安静下来，何沛媛也只是通知她和表妹逛了一大圈后回美容馆发现母亲和姨妈的工程好像才刚开始，晚饭都要在美容馆里吃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家，她也盛情难却就做做头发保养吧。

最后这间寝室一个没过去看热闹的女生最后给起面子来倒也认真，还涂个口红描个眉。最后再去刘苗寝室来个集体合影，照片中已经是十三个人。

没得拍了还可以聊天呀，杨景行只能提出时间不早了还有事，但说的还是谢谢大家，似乎想找一找名人的感觉。

学生们还送一送呢，问什么时候回浦海下次又什么时候来呢？那可就等着了，系花的毕业聚餐不能含糊。

作为在民大新闻专业中有传说的男人，当然要昂首挺胸挥手再见。

走出寝室楼后好一段距离后，应该是安全了，杨景行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握拳连连弯举：“大学太好了，我爱大学，苗苗考研吧，求你了。”

刘苗大白眼，夏雪就嘻嘻：“知道我的好了吧。”

好呀，背叛爱人！两个姑娘扭打成一团。

没时间也预期了不吃晚饭，三个人直接打车去中央民族乐团。刘苗和夏雪的票是她们自己掏钱买的还请了杨景行的客，一张一百二呢，可是捧了大场。

但是又还远没到检票进场时间，两个姑娘就去参观一下音乐厅，让杨景行自己一个人去旁边行政楼。

距离开演还有近一个小时，不过行政楼里并没什么准备的气氛，而是高朋满座热热闹闹谈笑风生的景象。

反正也没什么约定协定，别说出场费，乐团连授权费都没提过，作曲家能到场就算给面子了，也受到热烈欢迎，

杨景行又认识了不少人物，首先当然是作为成名已久的民乐作曲家而且身为音乐家协会理事却愿意跟杨景行搭台的五十来岁市文化局处级干部。干部十分提携后辈呀，把自己历时五年创作的大型民乐作品作为今晚音乐会的序曲，也是平京的首演！

可以想见有多少人是来帮处长捧场的，年轻人真是太沾光了。

虽然早就沟通说明过，但是演奏家指挥家们还是要再次遗憾因为早就安排好的演出而没能去参加丁桑鹏的追悼会，而且排练也挺紧张，因为越排越发现东西多。说到对作品的领悟接受，大家着重夸赞小演员焦语桐，因为天资纯粹纯真而能带给长辈们启发，让人大大惊叹刮目相看。

陪笑了半个小时后，杨景行准备告退。一听说作曲家还有朋友在外面，不管主办方还是来捧场的都要批评和自我批评了。杨景行解释学生还比较怕生不适应这种太多名师领导的场面，反正他自己是很理解的，曾经就是这样，现在都还有点。

出来再给女朋友打个电话，找到两个姑娘接上头就可以检票进场了，杨景行还是给大学生打个预防针，等会如果嫌麻烦可以不说话，不用顾他的面子。

中央民族乐团音乐厅是跟贺绿汀差不多的六七百座小厅，设施也有点陈旧了，但总比没有厅的浦海同行强得多。

刘苗上个周末买的三连票还在中段比较好的位置，估计今晚的上座率不会太好看。算是进场最早的了，也没干等，没几分钟就有中音的学生来跟作曲家打招呼，年轻人互相认识倒还聊得挺好。

站着聊天像是故意吸引人注意，于是继续有学生或者没去行政楼的中音教职员来表示好客，平京人是真能聊。

等杨景行终于能终于坐下，刘苗也看明白了，不就是互相吹捧么？如果是公认的真的有多厉害，用得着这么肉麻吗？没听说过拍爱因斯坦的马屁要说他小提琴拉得好吗？

对呀，杨景行还是喜欢大学生，都知道说自己长得帅……哎不对！

这么一个两个三个的上座，刘苗都着急人呀。哎这下多来了几个……应该是怕惹上自娱自乐的嫌疑，行政楼里那一群人其实是分批次进场的，位置都靠前，领导教授就在第一第二排。

“又来了。”刘苗不用看地提醒。

来的是一对年轻人，杨景行还准备接招呢，人家却没多看，原来是座位在刘苗旁边。

渐渐地就看得过去了，有四五成上座率了。

秦世贵还是来了，是把处长几人送到前面后折回来的。校党委书记虽然笑吟吟的样子还是把刘苗隔壁的隔壁那位吓得起立打招呼，书记很亲民地点头示意坐下：“……我来看看景行的朋友。”

杨景行起身两个姑娘就起身，跟着介绍叫一声秦书记。

“你就是刘苗苗同学。”秦世贵对杨景行都没这么亲切过：“我听景行说过你很多，了不起，志向远大有抱负。”

刘苗也没不讲话：“吹牛的。”

秦世贵哈哈，鼓励晚辈好好干，问跟闫副主编见过了吗：“我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今天没空来。”

最讨厌这种不公平现象的刘苗真是尴尬：“我还没想好，没决定。”

才夸完年轻人的秦世贵又很理解，第一份工作是得慎重：“想好什么地方什么工作最适合自己，我是要和景行一样全力支持的，我们都来帮忙，理想万岁。”

“不用。”刘苗直接，也客气：“谢谢您。”

对北大生秦世贵倒没叫夏雪雪，但是一打听已经是准法学硕士了，又是一番赞叹，他太喜欢有理想有斗志的年轻人了。

秦世贵走后，刘苗旁边的旁边有点不好意思：“你好……刚刚没注意没认出来……”

中音作曲系研究生的女朋友是民大舞蹈系的大二学生，这真是，在学校没遇见过倒在这里碰上了，先留个联系方式再聊……其实也找不出没多少共同语言，舞蹈生是本地人，没住校也不太吃食堂，而且音乐会就要开始了。

上座率有七八成吧，但是有经验的容易看出亲友团实在多，还有团体票，很可能还是团体赠票。花钱进场的除了大概百来个中音学生，市民听众，估计数不够两百人。

虽然是仓促准备的一场，但是主持人十分熟练，上场后是那么慷慨激昂……还是能带起氛围的，作曲家起身致意时，都能得到比较普遍的掌声。

序曲上演……哎，倒还行，拼凑得算通顺呢。能有这样水平的票友真是乐坛之幸，何况人家还是日理万机的领导，鼓掌，鼓掌。

序曲之后是几首民乐独奏合奏，有新有旧。观众还算给面子，玩手机只是个别现象，交头接耳的不算多，要鼓掌的时候基本没人不肯动手。

到中场休息，刘苗和夏雪还听出点滋味呢，不过远没有圈内人那么热烈讨论，虽然没太感觉也还是去一趟洗手间吧。杨景行就趁机去了前面一趟，干些刘苗所鄙视的事。

下半场开始，主持人更来劲地介绍《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用词比形容领导的序曲时还夸张，还“已经在世界各地多次演出并且收获广泛好拼”。但是，对这样一首具有深广民族音乐之独特精气神的作品，由最资深的指挥艺术家吴承伟来调和中央民团乐团和中国交响乐团的联袂呈现，“我想一定会给大家更不一样的惊喜”吧。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欣赏第二交响曲，就要再详细介绍一下作品，怎么介绍呢，交给作品中四个民乐声部的演员们吧。

平京的确有鼓励年轻人的氛围，除了扬琴声部是由乐团首席来介绍作品心得并演奏一曲自己所认为的能铺垫带领大家更好地欣赏交响曲的传统作品外，另外三个声部的介绍任务都交给了中音的学生，二胡甚至还是初中生焦语桐来介绍。

初中生并不怯场，甜甜美美可可爱爱侃侃而谈，然后演奏的曲子又还是“杨景行老师的一首非常精彩绝伦也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独奏作品《花腔》”。

越年纪小的的就越要鼓励，何况还是女孩子。可这也是没给钱的呀，杨景行就只随便拍两下巴掌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