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新疆经济十分落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工业,各种工业和轻工业产品都要从外地运来,而本地的地产品,如皮毛、畜产品、干果等,也得靠远途运输出售外地。
布尔津建县之初,新疆东路贸易还未式微,许多商品是靠驼队从内地运来的。最远的商品集散地是内蒙古的绥远。驼队从绥远起货,半年后到奇台;再由奇台运到阿尔泰,又是将近一个月时间;而从阿尔泰提货运到布尔津,又得数天时间。这样的长途转运,使商品成本层层增加,故售价奇贵。那时布尔津的地产品,也有部分是走东路贸易的。但是这条迢迢商路由于军阀割据,战乱不宁,以及运输成本太高而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仍有少数收购商在布尔津上游收购灰鼠、水獭等细皮,因为这类细皮在内地的销路非常好。
东路受阻,西路自然兴盛起来。布尔津由于距中俄边境不远,开发中俄进出口贸易比较便利。贸易主要是易货贸易,而且主要是陆路运输。
而额尔齐斯河航运的起始,前面已经提到,最早可追溯到民国初年。阿尔泰办事长官帕勒塔批准俄国轮船自斋桑进入额尔齐斯河中国段,其终点就是布尔津县。
沙俄时代,在布尔津就有两位俄罗斯商业人员从事贸易联络工作。他们并不直接经商,只管联络接洽贸易事务。当地商人如需贩货交易,就与这两个人接洽,由他们安排到吉木乃边境找何种商号换货。如需走水路,这两个人也可以联系到俄轮,从斋桑开到布尔津河运码头装卸货物。
但十月革命之前,额河航运并不常用,主要还是陆路贸易。
沙俄势败后,那两个俄国人在布尔津神秘消失,从此没有人再见到过他们。
但不久又来了两个俄国人,接管了他们的工作,仍然是不买不卖,只负责联络和接洽。但他们已经是布尔什维克政权的代表,准确地讲,是两个苏联人。
两个人的苏联贸易公司暗中存在了一段时间,到盛世才上台后,因其伪装亲苏,这个公司就完全公开了。业务人员增加,贸易量也大幅增加。布尔津的畜产品大宗运往苏联,而百货,甚至中国茶,也是从苏联进口。
苏联人当然对布尔津和整个阿尔泰地区的土畜产品感兴趣,但更感兴趣的还是阿山的黄金、丰富的稀有金属矿藏和非金属矿藏。他们在阿山地区一方面经商,一方面深入勘查这些稀有矿藏的分布,同时派人进行采矿。大量的矿产采掘出来后,额河航运就开始繁忙起来了。每年夏天额河水涨之时,苏联货物如石油、铁器、布帛、食品及大量日用品由拖轮运抵布尔津码头,再将交换来的矿产装上拖轮,一路机声、笛声开回斋桑。这样的大型拖轮船队一个夏季要往返多次。苏联人还建立了专设的办事处,成立了驻布尔津的金属公司。来来往往的苏联人和船轮使布尔津这个边远小城热闹非凡。
据县志所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布尔津作为新疆矿产出口的重要商埠,每年出口矿产占全疆出口额的80%以上。仅1955年夏季,额河航运就出口各种矿石近6000吨,次年出口增至8000吨。进入20世纪60年代,额河航运继续兴盛了一段时间。后来中苏交恶,关系破裂,贸易萎缩、停顿,兴盛一时的额河航运随之沉寂下去。
从那时起,人们再也没有在河上看到有苏联标志的大船和拖轮了。
那是一段不可复制的历史,现在俄罗斯还在,而苏联已经成为过去。
西逝的滔滔额河水带走了那段岁月,只有上了点年纪的人,脑海中还残留着那些片断的记忆。那座办事处的黄色房屋还在,被布尔津县人民政府特意保留着。
3月,一个风雪交加的冷天,我们踏着厚雪,来到额河边的这座黄房子前,想参观一下这座俄式风格建筑物。这是一座地道的俄罗斯风格的平房,有一道正门和许多窗子,可惜大门锁着,风雪迷眼,隔着冰窗,我们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
在我们访问俄罗斯老太太吉娜大婶时,老人家回忆起了她的青春时代。率真坦诚的老人笑着对我们说,那时候黄房子和金属公司有不少苏联小伙子对她感兴趣,特别爱夸她的大辫子。有些哈萨克小伙子还打算抢亲,把她娶到手,但这时她已经有了心上人。这个人是从苏联回来的中国小伙,他的俄文名字叫葛里高利,她叫他葛里沙。这个后来成了她丈夫的人是金属公司苏联专家的司机,由于精通俄汉双语,有时还充任翻译。吉娜爱他,正是这个中国小伙子让她在异乡布尔津找到了美好的精神家园。
吉娜大婶说,当年的黄房子和金属公司是热闹和快活的地方,从那里经常传出快乐的手风琴声、歌声、笑声和踢踏舞的剧烈响声。从那些门窗里,俄罗斯文化的因子随风飘**,进入布尔津的大地和天空。那些快乐的人后来都走了,但他们把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留了下来。布尔津的丰富和厚重,就是因为有许多这样的东西留存、融合,她的七彩缤纷里,有着俄罗斯文化的风韵。
2009年5月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