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七年,刘备不得不再次直面老对手曹操。
这两个死敌,在七年的时间里各自埋头苦干,各有不小收获。对比来看,刘备的发展更为迅猛。
赤壁战前,刘备虽然以一两万军队昭示着自己在乱世中的存在,却没有地盘只能寄人篱下。战后刘备占领荆州、夺取益州,发展势头一片大好,实力迅速向孙权、曹操接近,逐渐成长为三极格局中的一极。
而曹操在赤壁战败后,统一天下的雄心折戟沉沙,望江兴叹,有点心灰意懒。也许他看透天下的乱局不可能在短期内收拾,从此奉行稳步发展的战略,能扩张实力就扩张,不能扩张就保卫既得成果积蓄力量,不再做孤注一掷式的拼搏。
牢牢占据北方领土的曹操,终究没有跳出既得利益者的窠臼,患得患失起来,失去了早年豁出去的锐气。
在这七年里,曹操三次进攻孙权,都带有试探性质,没有多少收获。眼看南征无望,曹操只能向西北发展,于建安十六年(211年)亲征关中马超,击破马超后由夏侯渊军团经营西北,逐步攻灭韩遂、讨平凉州宋建。其间,曹操还晋爵“魏公”,为此逼死了跟随他大半辈子而忠于汉室的老员工荀彧。
西北平定时,已是建安十九年(214年)十月。几个月前,成都和平解放,益州落入刘备之手。
所以说,并不是曹操不想进攻益州让刘备捡了便宜,而是实在忙不过来。忙得顾不上并不是不关心,实际上曹操一直在关注着老对手刘备的所有动向。
现实生活中有一个现象,许多成功的老板慢慢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竞争最激烈的对手,这些对手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刮风下雨从不偷懒,甚至很多时候会事先替自己算计得失。对这些老板来说,研究对手已经成为一项必不可少的工作。
此时的刘备就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刘备入蜀之后,曹操组织手下的总理秘书(丞相掾)赵戬与傅幹等智囊团成员专门进行了一番讨论,替刘备讨论夺取益州的成败。赵戬认为益州地势险要,刘备短于用兵,必败无疑。傅幹却针锋相对地指出:“刘备宽仁有度,能得人死力。诸葛亮达治知变,正而有谋,而为之相;张飞、关羽勇而有义,皆万人之敌,而为之将:此三人者,皆人杰也。以(刘)备之略,三杰佐之,何为不济也?”(《三国志》注引《傅子》)
不论曹操认同赵戬还是傅干的意见,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备发展壮大,长长叹出一口气。因为他曹操也不是强大到随心所欲的地步,收拾别人需要一个一个来。凉州平定后,下一个目标才是益州。
首当其冲的是张鲁盘踞的汉中。
建安二十年(215年)三月,曹操亲征张鲁。四月,自陈仓出散关。七月,进至阳平关。张鲁集结军队在阳平关凭险据守,曹操攻之不克,再次发挥特长——用计,放出风去说要撤军。张鲁的部队一看曹操大军开始撤退,就放松了戒备。此时,曹操分兵乘险夜袭,终于攻破阳平关。阳平关一旦失陷,汉中就无险可守,张鲁只好败退巴中(自刘璋时期巴西郡部分领土就落入张鲁手中)。
刘备在从荆州返回的路上,派遣黄权率领军队迎接张鲁,希望收服这位深得人心的宗教领袖,便于日后夺取汉中。但张鲁早就打定主意要投降曹操,他退到巴中不过是待价而沽,在等着曹操提价呢。当年十一月,张鲁眼看时机成熟,条件谈好了,就正式投降了曹操。
曹操平定汉中后,虽然司马懿、刘晔建议趁胜进攻益州,但他信心不足,犹豫了一阵,派夏侯渊、张郃、徐晃三员大将留守,自己回到邺城当“魏王”去了。
以裴松之为代表的许多人,对曹操此时放弃进攻益州大惑不解,认为“蜀中一日数十惊”,刘备又远在荆州,如果进攻益州必能大获全胜(席卷之会)。
有些人甚至认为,这是谋士刘晔把曹操给忽悠了。
刘晔刚开始也赞成进攻益州,认为现在我军攻破汉中,益州早已人心惶惶,何况刘备占领益州时间不长,当地百姓不一定支持他,只要老板你亲率大军乘胜出击,很容易一举拿下益州。如果现在不动手,只怕后悔莫及啊!
但仅仅过了七天,刘晔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改变看法认为益州已经安定下来,不可进攻了(今已小定,未可击也)。而曹操偏偏就听了刘晔第二次的发言,放弃了大好机会。
刘晔君子豹变,想法变得太快太猛,许多人转不过弯来,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其实促使刘晔转变思想的关键,是一条小小的新闻——蜀中一日数十惊,(刘)备虽斩之而不能安也(《三国志》注引《傅子》)。
这条新闻的最大价值,是告诉人们,刘备已经回到益州了。有人认为“备虽斩之而不能安也”,这句话的主语不是刘备,而是刘备的部将。这是不成立的——如果刘备没有回师,一向精明有主见的曹操怎么可能被刘晔前后两次忽悠,而且每次都忽悠得团团转,说打就打,说撤就撤?
忽悠人是要讲对象的。谁敢忽悠曹操,还想忽悠两次,怕是不想活了吧?
所以,事情的真相必然是曹操得到了刘备回师的消息,才放弃进攻益州。曹操攻破阳平关在七月,张鲁投降已经是十一月,经过四个月时间,此时刘备已经回军益州到达江州(今重庆)。曹操的谋士刘晔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改变主意劝阻曹操的。
刘备五万军队回师益州,如果曹操决心进攻,结果会如何?
历史没有假设,进攻的结果谁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不会轻易得手,许多人说是席卷机会,完全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