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初的半小时(1 / 1)

怎么回事?这个可怕的撞击产生了什么后果?炮弹车厢的制造者的聪明才智获得可喜的成果了吗?在弹簧、四个缓冲装置、排水装置和易碎的隔板的保护之下,冲击减轻了吗?他们经受住了这种只需一秒钟即可横穿巴黎或纽约的每秒一万一千米的初速度的可怕的反作用力了吗?这显然正是成千上万目睹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的人心里所想问的问题。他们忘记了此次旅行的目的,而只是在考虑那三位旅行者!如果他们中间有某个人——比如马斯通——能够朝炮弹车厢内部瞅上一眼的话,那么他会看到什么呢?

什么也看不到。炮弹车厢内黑漆漆的。不过,那圆柱形和圆锥形的炮弹壁的抗力的确非常好,没有一点裂痕,没有一点弯曲,没有一点变形。这个令人赞叹的车厢在火药的猛烈燃烧下毫发无损。也没有像大家所担心的那样,化作一阵“铝雨”。

总之,炮弹车厢里没有造成什么混乱,只有几个物件被猛烈地抛向拱顶。但是,最重要的东西似乎全都承受住了撞击,他们的系索也都安然无恙。

隔板破裂,水溢了出来,活动的圆形金属地板一直下沉到炮弹的底部,三个躯体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米歇尔·阿尔当、巴比·凯恩、尼科尔还活着吗?这颗炮弹车厢难道变成了一口金属棺材,将三具尸体带往宇宙空间去了吗?

总之,炮弹车厢里没有造成什么混乱,只有几个物件被猛烈地抛向拱顶。但是,最重要的东西似乎全都承受住了撞击,他们的系索也都安然无恙。

炮弹车厢发射之后几分钟,其中的一个躯体动了动,他的胳膊在活动,脑袋抬了抬,随即便跪了起来,是米歇尔·阿尔当。他摸了摸自己,发出一声“嗯”的声音,很响很响,然后便说道:“米歇尔·阿尔当毫发无损,咱们来看看那两位吧!”

勇敢的法国人想要站起来,但是,却站立不住。他的脑袋在晃来晃去,血液往脑袋里涌来,他的两眼发黑,像个醉鬼似的。

“呜呼!”他吐了口气,“我像是喝了两瓶科尔东酒似的。只不过,这酒是不适合喝的!”

随后,他用手抹了好几次脑门儿,揉了揉太阳穴,便大声喊道:“尼科尔!巴比·凯恩!”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没有任何回应。连一个表明他的同伴们心脏仍在跳动着的叹息声也没有。他又喊了一遍,仍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真见鬼!”他嚷道,“他们像是从六楼头冲下摔了下去似的!嗯!”他带着那种天塌下来都不皱眉头的坚定信心又说道,“如果一个法国人能够跪起来,那么两个美国人就将毫无困难地站立起来。不过,咱们得先弄清情况才是。”

阿尔当感到一下子又能活蹦乱跳的了。他的血液在静静地流动,恢复了正常的循环状态。他努力了一下,让自己恢复平静。他终于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柴,将火柴擦着了。然后,他把火柴凑近灯嘴,将灯点上。煤气灯没有一点受损,煤气也没有泄漏。再说,如果漏气的话,就会闻到煤气味的。而且,米歇尔·阿尔当也不会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在这个满是氢气的环境中走来走去的。假如氢气与空气混合在一起的话,就会形成爆炸性气体,就可能撞击未死却因爆炸而亡了。

煤气灯一点着,阿尔当便俯身探看自己的两位同伴的躯体。两个人的身体叠摆在了一起,如同两只无生命的物体。尼科尔在上面,巴比·凯恩在下面。

阿尔当扶起船长,让他靠在一个长沙发上,用力地揉搓他的身体。经他的巧手按摩搓弄,尼科尔有了知觉,他睁开了眼睛,立刻镇定下来,抓住了阿尔当的手,最后,往自己周围看了看。

“巴比·凯恩呢?”他问道。

“你放心吧,我马上替他按摩,”米歇尔·阿尔当镇静地说,“我是先从你开始的,因为你在他上面。现在,咱们来帮帮巴比·凯恩吧。”

阿尔当和尼科尔说着便将俱乐部主席扶起,把他弄到长沙发上。巴比·凯恩似乎比他的两个同伴更加痛苦。他身上有血,但是,尼科尔发现血只是从他肩头流出来的,所以他心里踏实了:只不过是擦破了一点皮,他仔细地替伤者包扎好了。

不过,巴比·凯恩待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在这之前,他的两个同伴吓坏了,狠命地替他猛按摩了一阵。

“不过,他还有呼吸。”尼科尔说着便把耳朵贴在巴比·凯恩的胸口上。

“是的,他正像一个习惯于每天这么进行按摩的人那样在呼吸,”阿尔当附和道,“尼科尔,咱们给他按摩,用力地按摩。”

这两个临时充数的医生便努力地有效地进行按摩,巴比·凯恩的意识果然恢复了。他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抓住他两个朋友的手,能开口说话了。

“尼科尔,”他问道,“咱们在往上飞吗?”

尼科尔和米歇尔·阿尔当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俩还没有考虑炮弹车厢是不是仍在前进。他们首先关心的是旅行者们自身的安全,没有去想这个“炮弹车厢”。

“我们真的是在往上飞吗?”米歇尔·阿尔当重复了一句。

“要不就是我们安安静静地停在了佛罗里达的地面上了?”尼科尔说道。

“或者就是待在墨西哥湾的海底了吧?”米歇尔·阿尔当又说道。

“那怎么会!”巴比·凯恩主席大声说道。

他的同伴们提的两种假设立即让他清醒过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仍然无法弄清楚炮弹车厢的情况。炮弹车厢看上去一动不动,同外界又没法联系,所以无法解答这一问题。说不定炮弹车厢已经偏离空间轨道?说不定它上升不久便坠落地球,甚至是坠于墨西哥湾了?因为佛罗里达州半岛较狭窄,这种可能是完全存在的。

情况极其严重,问题关系重大,必须尽快解决。巴比·凯恩非常着急,他的精神力量战胜了身体虚弱,霍地站了起来。他听了听,外边一片死寂。当然,壁垫很厚,隔绝了地球上的一切声响。然而,有一个情况让巴比·凯恩很警觉:炮弹车厢内部的温度非常高。他立即从防护罩里取出一支温度表看了看,表上显示的是四十五摄氏度。

“没错!”他大声嚷叫着,“没错!我们是在前进!令人透不过气来的热力是从炮弹车厢外壳渗透进来的!这热力是炮弹车厢与大气层摩擦产生的。它很快便会降下来的,因为我们已经在太空飘浮着了,在几乎让我们窒息的高温之后,我们将经受严寒的考验了。”

“什么?”米歇尔·阿尔当问道,“照你的说法,巴比·凯恩,自现在起,我们将飞出大气层的边缘了?”

“绝对如此。米歇尔,你听我说,现在是晚上十点五十五分,我们出发已经有近八分钟了。如果我们的初速度没有因为摩擦而降低的话,那么只需六秒钟,我们就能够穿过围绕着地球的十六法里的大气层了。”

“没错儿,”尼科尔应声道,“可是,您认为因为摩擦,速度会降多少?”

“要降三分之一的,尼科尔,”巴比·凯恩回答道,“这种降速是很大的,而据我的测算,确实会有这么大。如果我们的初速度是一万一千米的话,出了大气层,这一速度就将降低到七千三百三十二米,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穿过了这段距离,还有……”

“这么说来,”米歇尔·阿尔当说道,“我们的朋友尼科尔输掉了两个赌注了:四千美元,因为哥伦比亚炮没有爆炸;五千美元,因为炮弹已经飞升到六英里以上的高度了。行了,尼科尔,交钱吧。”

“我们首先得搞清楚,”船长回答道,“然后才能付款。巴比·凯恩的推论完全有可能是正确的,那我就愿赌服输,付上九千美元。但是,我脑海里有一个新的假设出现,那就可能不知是谁输谁赢了。”

“什么假设?”巴比·凯恩赶忙问道。

“我的假设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火药如果没有点着的话,我们就没有出发。”

“见鬼了,船长,”米歇尔·阿尔当嚷嚷道,“我不明白,这叫什么假设呀!太胡扯了!难道我们没有被震晕过去吗?难道不是我把你唤醒的吗?难道我们主席的肩膀不是因为反作用力而受伤出血的吗?”

“是的,米歇尔,”尼科尔说道,“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吧,船长。”

“你听见爆炸声了吗?它响得非常厉害?”

“没有听见,”阿尔当很惊奇地回答道,“确实,我并没有听到爆炸声。”

“那您呢?您听见了吗,巴比·凯恩?”

“我也没有听见。”

“怎么回事呢?”尼科尔问。

“这倒也是呀,”巴比·凯恩主席嘟囔着说,“为什么我们没有听见爆炸声?”

三个朋友面面相觑。这可是一个解释不清的现象,炮弹既然发射出去了,那就必然会发出爆炸声的呀。

“咱们首先得搞清楚我们身在何处,”巴比·凯恩说,“咱们先把舷窗打开。”

打开舷窗非常简单,一下子就办成了。他们用一把活动扳手将舷窗外面的螺栓帽拧松开,然后,将螺栓推向外面,随即用橡胶皮囊将螺栓留下的孔隙给堵上。

护窗板像活动门一样垂了下来,于是,透镜玻璃便显露出来了。第二个同样的舷窗在左面,第三个在拱顶,第四个在炮弹车厢的底部。这样就能够从四个不同的方向,透过两侧的透镜观察天穹,透过下面和上面的舷窗直接观察地球和月球。

巴比·凯恩同他的两个伙伴立刻冲向打开的舷窗。外边没一点光,一片漆黑。炮弹车厢被黑夜笼罩起来。尽管如此,巴比·凯恩主席仍然大声嚷道:“朋友们,我们并没有落在地球上!也没有沉到墨西哥湾底里!真的!我们进到宇宙空间了!你们瞧瞧这些星星,它们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瞧瞧地球与我们之间那深邃的黑暗吧!”

“太棒了!太棒了!”米歇尔·阿尔当和尼科尔声音极低地喊道。

确实,这浓浓的黑暗表明炮弹车厢已经离开地球,因为当时正值皓月当空,如果是在地球上,就能看到它。这片黑暗还表明,炮弹车厢已经穿越了大气层,否则,在空气中弥漫的扩散的光线就会在炮弹车厢的金属外壳上出现反射光,而且它也会照亮舷窗玻璃,可是,舷窗玻璃黑漆漆的。这用不着怀疑了,旅行者们已经离开地球了。

“我输了。”尼科尔说。

“我祝贺你!”阿尔当调侃道。

“喏,九千美元在这儿。”船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美金来说。

“您用打收条吗?”巴比·凯恩接过美金问道。

“如果不太麻烦的话,还是打一张收条,这样正规点。”尼科尔回答道。

巴比·凯恩主席严肃而冷静地像是坐在账房里似的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拍纸簿,从中撕下了一点,用铅笔写了一张正式的收条,注明日期,签字,画押,然后交给船长,船长仔细地把它放进皮夹子里。

米歇尔·阿尔当脱了鸭舌帽,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向他的两位同伴鞠了一躬。在这种情况之下,还如此这般地讲究形式,让他简直无话可说,他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有“美国味”的人呢。

巴比·凯恩和尼科尔办完了手续,便站到舷窗前,看看夜空。在黑色的天幕下,一颗颗星星在闪烁着。但是,从这个方向,他们无法瞥见月亮。月亮从东往西运行,渐渐地升上天穹。为何看不到月亮,这也引发了阿尔当的深思。

“月亮呢?”他说道,“它会不会偶然间爽约了呀?”

“你就放心吧,”巴比·凯恩回答道,“我们即将踏上的那个星球就在它的位置上,只不过从我们这个方向无法瞅见它罢了,咱们把另一边的舷窗打开。”

正当巴比·凯恩要离开舷窗跑到另一边的舷窗前时,他的注意力被一个逐渐移近的发亮的物体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大圆盘,硕大无比,无法估计它的面积。它那朝向地球的一面闪闪发亮,仿佛反射大月亮光的小月亮。它以一种神奇的速度在向前运行,仿佛在围绕着地球轨道与我们的炮弹车厢交叉在一起。这个活动体边前进边自转,如同所有遗留在空间里的天体一样。

“咳!”米歇尔·阿尔当嚷叫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是另外一个炮弹车厢?”

巴比·凯恩没有回答。这个庞然大物的出现令他惊讶而不安。它有可能与炮弹车厢相撞,其后果则不堪设想,不是炮弹车厢偏离轨道,就是两者相撞,炮弹车厢坠落地球,或最终被这颗行星的引力吸走。

巴比·凯恩主席很快便对这三种假设的结果进行了总结,无论其中的哪一种应验,都将导致他的试验失败。他的同伴们默默地望着宇宙空间。那个大家伙逐渐在靠近,越变越大,大得惊人,而且由于某种视觉想象,炮弹车厢似乎在向它冲过去。

“上帝啊!”米歇尔·阿尔当惊呼道,“两列‘火车’要撞上了!”

旅行者们不自觉地便往后猛退着。他们给吓傻了,但这种恐惧并未延续很久,顶多只有几秒钟。这个小行星在离炮弹好几百米的地方飞过去了,消失不见了,这倒并非它的运行速度太快的缘故,而是因为它的一面与月球相背,很快便融入黑漆漆的宇宙空间里了。

“一路顺风!”米歇尔·阿尔当满意地叹了口气,大声说道,“太好了!宇宙无限大,一个小小的炮弹车厢可以无忧无虑地遨游啊!不过,这个差点儿撞着我们的自命不凡的球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呀?”

“这我知道。”巴比·凯恩应答道。

“天呀!你无所不知呀!”

“这是一颗普通的流星,”巴比·凯恩说,“不过,它因为体积庞大,被地球引力吸引,成为地球卫星了。”

“这可能吗!”米歇尔·阿尔当惊奇地说,“地球像海王星一样有两个月亮呀?”

“是的,我的朋友,是两个月亮,尽管一般而言,地球像是只有一个月亮似的。但是,这第二个月亮极小,但速度却极快,所以地球居民们无法看见它。正因为考虑到某些干扰,一位名为珀蒂先生的法国天文学家才得以确定第二个卫星的存在,并计算出它的各种数据来。根据他的观察,这颗流星绕地球一圈只需三小时二十分钟,可见其速度之惊人。”

“所有的天文学家都承认这颗卫星的存在吗?”尼科尔问道。

“不是的,”巴比·凯恩回答道,“不过,他们如果像我们这样见到过它的话,他们也就不会再怀疑了。其实,我在想,这颗差点儿撞着我们的炮弹车厢,并且可能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的流星,却让我们确定了我们在空间的位置。”

“怎么确定?”阿尔当问。

“因为已经知道了它与地球的距离,而且,我们还与它相遇了,那么我们现在的位置与地球正好是八千一百四十公里。”

“两千多法里!”米歇尔·阿尔当惊叫道,“比我们称之为地球的这个可怜的天体上的快车要快得多呀!”

“我完全相信这一点,”尼科尔看了看他的计时器,回答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而我们离开美洲大陆只有十三分钟。”

“只有十三分钟?”巴比·凯恩问道。

“是的,”尼科尔答道,“如果我们的初速度一直保持在每秒十一公里的话,那我们每小时则可飞行一万法里呀!”

“这一切太好了,朋友们!”巴比·凯恩主席说,“但是,问题仍旧是,始终是那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为什么没有听到哥伦比亚炮的炮声呢?”

大家都没有吭声,交谈戛然而止。巴比·凯恩一边思索,一边动手打开第二个侧边舷窗的护窗板。护窗板打开了,皎洁的月光洒满炮弹车厢内部。尼科尔是个节俭的人,他将用不着了的煤气灯灭掉,再说,有灯光反而不利于观察宇宙空间。

月亮皎洁,清澈柔美。地球上大气层的雾气遮挡不住月光了,它透过舷窗,径直射向炮弹车厢内部,银光闪闪。天穹的黑幕更加衬托出月光的明亮,在光线无法扩散的以太[1]空间里,月亮无法遮挡住周边的星星。从炮弹车厢舷窗看出去的天空呈现出一个全新的形象,地球上的人是无法看到的。人们能够想象得到,这几个勇敢无畏的人在怀着多么大的兴趣观赏着他们此行的最后的目的地——月球。地球的这颗卫星沿着自身的轨道在不知不觉地靠近天顶,亦即它将在大致九十六小时之后要到达的那个地方。它的山峦、平原亦即所有的地形地貌,尽管并不比从地球的某个点上看上去更加清晰,但是,它的光线透过真空,变得异常明亮。圆圆的月亮宛如一面白金镜子一样光芒四射。旅行者们已经把在他们脚下遁去的地球上的一切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是尼科尔船长第一个让大家想起已经被遗忘了的地球。

“是呀!”米歇尔·阿尔当回答说,“我们对地球不可忘恩负义。既然我们离开了故土,我们得最后看它一眼。我要在它完全从我眼里消失之前,再看一看地球!”

巴比·凯恩为了满足他的这位同伴的愿望,便动手把炮弹车厢底部的窗户的障碍物拆除掉,以便直接观察地球。被发射时的冲力推移到炮弹车厢底部的金属圆盘,毫不费力地便被拆了下来。拆下的零件被小心翼翼地靠着弹壁摆放着,以便必要时继续使用。这时,炮弹车厢底部便露出一个五十厘米直径的圆形窗洞,洞口由一块十五厘米的铜框架箍着的玻璃板封闭着。下面还装有一块铝制板,由螺栓固定着。旋下螺帽,松开螺栓,护窗板落下,从里面就可以观察外面了。

米歇尔·阿尔当跪在窗玻璃上,外面漆黑一片,窗玻璃就好像是不透明玻璃似的。

“嘿!地球在哪儿呢?”他嚷嚷道。

“地球就在那儿呀。”巴比·凯恩说。

“什么!”阿尔当说,“就那个银白色的细成一条弯弯的线的东西呀?”

“当然是呀,米歇尔。再过四天,月圆之时,我们就抵达月球了,那就是我们的新的‘地球’了。下面的地球就成了一个‘月牙儿’了,很快就会从我们的眼里消失掉,将淹没在深深的黑暗中好几天。”

“啊!那就是地球呀!”米歇尔·阿尔当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故乡星球的细长的“月牙儿”念叨着。

巴比·凯恩主席解释得完全正确。从炮弹车厢里看过去,地球进入了“下弦”,看到的只是它的八分之一,是一个细月牙形,挂在黑漆漆的天空中。由于有厚厚的大气层,它的光线透着浅浅的蓝色,比上弦月还要暗淡一些。这个“地球月牙”却显得硕大无比,宛如一个巨大的弓张开在苍穹中。特别是在它的凹面上的几个小点,非常明亮。那是几座高山峻岭,不过,它们有时会消失在一些厚厚的暗影之下,而在月球上是看不到这些亮点的。

不过,在一种自然现象出现之后,如同月球的八分之一弧面受光时一样,可以分辨得出地球的完整轮廓来。整个地球在一种灰光的作用之下,可以辨别出来,但比月球还要灰暗一些。这种情况的出现,原因不难理解。月球上的灰暗光线是地球接收了日光反射出来的。可是,在这里却正好相反,地球上的灰暗光线则是月球反射出来的太阳光。由于地球与月球两个星体的体积有所不同,地球的光线要比月球的亮十三倍。因此,地球轮廓比月球暗,而且,必须指出,由于光渗作用,下弦时的地球的弧线要比球面的弧线还要长。

当三位旅行者正努力地想要穿透宇宙空间那一片漆黑进行观察之时,一阵流星雨在他们面前划过。数百颗流星与大气层接触,化作火花划破夜空,仿佛在地球的灰暗的部分洒遍火花。此时此刻,地球正位于近日点,而且12月正是出现大量流星的时候——据一些天文学家的计算,流星多达每小时两万四千颗。但是,米歇尔·阿尔当对科学理论不屑一顾,他更愿意相信是地球在用它最明亮的烟火欢送它的孩子们出征。

总之,他们所看到的这个隐没于黑暗中的天体——太阳系中的一个小星体——的所有一切,对于那些大行星来说,只不过是一颗普通的星星或晚星的落下或升起而已!

这个星体虽然是宇宙间的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小星星,一颗转瞬即逝的新月形的星星,它却是旅行者们寄托了无限深情的星体。

三个同伴长久地静默着,但却是灵犀相通的。他们都在观察着,而此时此刻,炮弹车厢正以均匀递减的速度在前进着。过了一会儿,三人感到困倦,都想睡觉了。是身体疲乏还是精神困顿?毫无疑问,在经受了地球上的最后几小时的过度激奋之后,必然会产生这种困乏疲惫的感觉。

“好吧,”米歇尔说,“既然必须睡觉,那咱们就睡上一觉吧。”

三人身子一躺倒在各自的睡垫上,便立刻酣睡了。

但是,他们刚睡了没一刻钟,巴比·凯恩便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叫醒了他的两个同伴。

“我找到了!”他大声嚷叫道。

“你找到什么了?”米歇尔·阿尔当连忙蹦起来,急忙问道。

“找到我们为什么没有听见哥伦比亚炮的声响的原因了!”

“原因是什么?”尼科尔问。

“因为我们的炮弹车厢速度比声速快!”

[1]以太:古希腊哲学家阿那克萨哥拉斯所设想的一种物质,为五元素之一。19世纪的物理学家,认为它是一种曾被假想的电磁波的传播媒介。但后来的实验和理论表明,如果不假定“以太”的存在,很多物理现象可以有更为简单的解释。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观测证据表明“以太”存在,因此在今天,“以太”理论已被科学界所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