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顼帝血!
嬴无忌也不确定赵暨是不是在唬自己,但他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那滴颛顼帝血的生命力,内心深处甚至生出一丝渴望的情绪。
这种渴望,好像是成为更高等级的生命。
这尼玛!
嬴无忌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这个这个玩意的诱惑,跟沙漠中的水没有什么区别。
他把眼睛移开,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父王,这颛顼帝血,咱们大黎的库存,应该没有几滴吧?”
“这是最后一滴!”
赵暨并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
嬴无忌本来心里就犯滴咕,现在更不敢轻易拿了:“那您觉得……我配么?这种好东西,应该留给太子宁才对。”
“宁儿已经用过了,只要给她时间,她的修为必定会在我之上。”
赵暨没有回答配不配的问题,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就不想问问,这颛顼帝血哪里来的么?”
“哪里来的?”
嬴无忌当然好奇,这颛顼帝血无疑是顶尖的神物,但黎国历史上的雄主并不少,没道理留到现在。
赵暨还是没有回答,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你认为血脉是什么?”
“血脉就是血脉啊,祖上王侯将相,子孙后代就嘎嘎勐。”
在嬴无忌的概念中,血脉就是基因一样的东西。
赵暨却摇了摇头:“那我再问你,部落传承以姓为基,各宗分家,演化成氏,按理说传承于同一个祖先,血脉浓度应当相差无几。但现在你看嬴姓十四氏,芈姓二十多个氏,个个都是颛顼的后裔,却只有赢、赵、芈三家的王室血脉最为强悍,你说这是为何?”
“这……”
嬴无忌沉思片刻,试探地问道:“所以说,所谓的血脉,其实是地位赋予的?”
赵暨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传言上古部落,族群之内并无严格的尊卑之分,族内人只是分工不同,有的狩猎有的采集,即便是族长,也是族人推举出来的贤者。
但到后来,有人忽然发现,当同一家接连三代出现族长的时候,产出强大后代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多,哪怕再后一代没有族长,血脉优势也会在又三代之后慢慢衰落。
从族长到天下共主,便会产生所谓的帝王血脉,子孙后代皆有几率觉醒。
小宗被分封出去尹始,仍有血脉优势,但三代之后必会发生一定程度的衰落,衰落程度视地位而定。若他日重新崛起,血脉就会复苏。
楚国芈姓本来已经衰落,但自从得了周天子封的子爵爵位,楚国逐渐壮大,如今血脉已经不逊于嬴赵。
而嬴赵两家的祖先,乃是蜚蠊长子次子,血脉本已萎靡,后赵氏造父因驾车受天子赏识,封到了赵城,你们先祖便投奔过来,融入赵氏复苏了血脉。
后来你们借养马攘夷之名又分了出去,若乾不成,则血脉必定飞速衰落,好在你们乾国成了,还壮大了起来,如今血脉强度已经不下于我们赵氏。
只可惜,嬴赵就算再强,也不过是区区诸侯,想要重现颛顼血脉,实在太过困难。
倒是其他的远古血脉,先祖本来就不算强,所以偶尔走运,也能出现几个。”
“原来如此!”
嬴无忌恍然大悟,之前他就在好奇,明明大周建立时,分出去了不少姬姓诸侯,为什么一个个都表现得废拉不堪,最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周王室对天下掌控力衰弱,想必现在血脉也强不到哪去。
不过,这血脉只代表着先天优势,除非远古血脉觉醒,否则也并不一定会对普通人造成碾压之势。
但知道这些之后,他愈发好奇:“话说嬴赵中途都衰落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把颛顼帝血留到了现在?”
赵暨笑了笑:“谁说这颛顼帝血,是从远古时期留下来的?”
“这……”
嬴无忌愣了一下,不是留下来的,那是……
赵暨眯了眯眼:“王后刚刚怀上宁儿那年,绛城来了一个老道士,赠予了我们一个熔血秘法。这秘法能够从血脉中提取出源血,若源血够多,就能熔炼出帝血,被熔血者,往后余生,都不能享受王室身份带来的地位。”
嬴无忌悚然一惊:“所以王室中的公主,一个个都住在宫里,鲜有抛头露面。”
“对!”
赵暨神色有些痛苦,甚至有些狰狞:“我在大雪中枯坐十天,终于下定决心,我膝下除了宁儿和赵契那个小畜生,全部都是女儿!靠女子守不住王位,更不可能一统大黎!
所以在宁儿三岁的时间,我在老道士的协助下,炼了几个公主的血脉,一共熔炼出了两滴颛顼帝血,一滴已经融入宁儿身躯,突破胎蜕境时便会被彻底吸收。
另一滴她吸收不了,便被我留了下来,本想着观察一下赵契,结果发现他只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所以……就留到了现在。”
他看向嬴无忌。
右手微微向上托举。
意思很明显:你要不要?
嬴无忌:“……”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体会到被气氛压抑到窒息的感觉。
他嘴角颤了颤:“赵宁不知道这件事吧?”
赵暨摇头:“她不知道,以后你也别让她知道!”
嬴无忌:“……”
他好像明白这滴颛顼帝血是什么意思了。
实力!
威胁!
负罪感!
实力,若炼化这滴血,胎蜕境的修为定然突飞勐进。
威胁,一滴帝血提升就如此强悍,那嬴无缺这个正儿八经觉醒血脉的将会有多强?他是在点自己,要彻底断绝回乾的念头。
还有负罪感……
对于王室以及世家大族来说,血脉就是他们先天高人一等的依仗,对于他们来说,被夺血脉就跟终身残疾差不多。
试想一下,光是器官移植,就已经足够让人负罪了。
现在,嬴无忌面对的是十几个公主一起进行器官移植。
这特么以后真要想走,良心上过得去么?
就算确定以后不走了,就能心安理得地拿走了?
以后见到那些公主,会是什么反应?
他感觉赵暨有些夸大,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糖糖的天赋如此变态,可能也是因为接受了帝血。赵凌不知道有没有接受,不过至少是幸免于难了。
但这滴血,他还是有些顶不住。
嬴无忌感觉脑袋有些涨,揉搓了着头发:“您这……让我如何敢接?”
赵暨笑了笑:“你是这样的人!”
嬴无忌嘴角咧了咧:“您可真是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赵暨缓缓站起身:“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只要你彻底放弃心中的小心思,真正能与赵氏同舟共济,你要多少诚意,孤就能给多少。
不过我看你现在,心中压力颇大,不过也不用着急,距离你突破胎蜕境还差不少,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考虑,这滴帝血,孤暂且替你保管。”
“多谢父王!”
嬴无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虽然没有接受这滴帝血,但今日前来,他在自己与赵氏关系的问题上有了很大的改观。
唉……
赵暨拍了拍他的肩膀:“百家盛会放手去做便可,有孤替你撑腰,不要有任何顾虑!”
嬴无忌点了点头:“是!”
“回去休息吧!记得帝血之事,千万不要告诉宁儿。”
“是!父王您也早点休息。”
嬴无忌本来想拔腿离开,却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父王!我听说此次百家盛会改制了,取消了之前几家分开传道的方式,改成定题辩论了。据说这题目,是您跟诸位夫子一起定的,能不能……”
赵暨眉头一拧:“若想替你老师争席位,就拿出真才实学斗一斗。居然想着让孤透题,真替你的老师蒙羞!滚蛋!”
“滚就滚!”
嬴无忌呲了呲牙,转身离开了重黎殿。
见嬴无忌出来,赵信不由问道:“驸马爷!你跟殿下都说什么了,我怎么一句也听不到啊!”
“你能听到就怪了!”
嬴无忌无奈地摆了摆手:“走吧!回家!”
在宫门口上马车的时候,他忽然指着旁边问道:“哎?这不是那位什么伯爵的府邸么?怎么……”
赵信嘿嘿一笑:“现在是驸马府了!驸马爷,等你成婚以后,可一定得给我留一间屋子啊!”
嬴无忌:“……”
妈的!
这人情越欠越多了。
……
李氏别院。
李采潭身穿薄纱长裙,斜倚在矮桌半坐,正老肩巨滑地拎着酒壶,仰着头朝自己两片朱唇间倒酒。
秋天的夜风刮过,长裙随风摇曳,缕缕长发在两鬓抚动,双眼朦胧,看起来美艳至极。
“沙……”
“沙……”
“沙……”
一阵脚步声响起。
李采潭循声望去,看到自己的车夫你正笑眯眯地走来。
车夫的身份很低,不能进院子,这是规矩。
不过李采潭却并没有呵斥他的意思。
“小姐,该就寝了!”
车夫脸上带着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衣着暴露的身体,但眼神中却并没有欲望的色彩。
李采潭有些不悦:“你下次见我,能不能换一具好看的身体,这样我还能跟你开心开心,这样真的让人很恶心。”
车夫一脸扫兴的模样,直接坐在矮桌的另一头,抢过李采潭的酒壶,直接噙住壶嘴儿灌了一口。
“嘶哈……”
他舒服得呲牙咧嘴:“以前倒是夺舍过一些俊男美女,但后来发现,男女之事也就那样,还没喝酒有意思!诺,不信你喝一口!”
李采潭瞅了一眼他刚刚噙过的壶嘴,一脸嫌恶地推了过去:“你自己喝吧!”
“嘁……”
车夫切了一声,便又灌了起来。
李采潭打量着他:“话说……你的真身究竟是男是女?”
车夫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打听上司的消息是大忌么?”
“上司?”
李采潭哼了一声:“我倒是把你当上司,只是有些人看到下属被软禁起来,却是不闻不问。”
车夫无所谓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李采潭努努嘴:“就你这具身体,就不说能不能带我逃走了,就南市那些卖猪肉的,你能打得过么?”
车夫摊了摊手:“都是斯文人,整日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做什么?”
“斯文人……”
李采潭白了他一眼,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上司的本尊,却见过他嗜杀的一面。
当年只是夺舍了一个三品灵胎的胎蜕境,就一举袭杀了两个兵人境强者。
敲骨吸髓,满脸鲜血。
但那澹定的神色,就跟在街边吃大盆骨一样。
“那你来绛城,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参加百家盛会啊!”
车夫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都是杨朱门人,怎么也算得上百家众人。如此盛会,吾辈读书人又岂能错过?”
李采潭:“……”
我信了你的鬼!
车夫忽然笑了笑:“你多久没出去了?”
李采潭想了想:“还不到一个月吧,倒是熬得住……”
车夫又问:“那外面的消息,你知道不知道?”
“消息的都封锁着,我如何知道?”
李采潭有些不耐,虽说眼前的人是她的上司,但为我教讲究“为我”,规矩没有那么森严。
别说区区一个上司,就算为我教教主在这,她该给白眼,照样给白眼。
车夫笑嘿嘿道:“是了!如果你知道外面的消息,又岂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李采潭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车夫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戏弄之意:“你应该是在文会前被关起来的吧?”
李采潭有些烦躁:“是又如何?”
“那你可知主持文会的人是谁?”
“我听说是周乐府令。”
“那你知道这周乐府令是谁?”
“我管他是谁?”
“哦!”
车夫点了点头:“原来你不想知道啊,那我就不说了!”
李采潭眼角闪过一丝杀意:“你要是不想说,就给我滚蛋!”
“哟!小采潭生气了!”
车夫也不逗她了,直接说道:“对!的确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姜太渊?”
“不然还能有谁?”
“……”
不知为何。
明明还是那张脸。
但李采潭以往不管是何神态,都若有若无的媚意,顷刻间消失不见。
眼神冰寒,就连呼吸也是颤抖的。
“说起来我倒是得谢谢他。”
车夫咂了咂嘴:“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加入为我教。不过你也是够狠的,若你没有毁掉自己的坤承之躯,他肯定也不会狠心抛弃你。到时候隐居深山,过一二十年出来,说不定能拿到嬴无缺的戏本,助姜姓重掌齐国江山。到时一家三口,也算是一方豪强了!”
“他配么?”
李采潭声音冰寒,眸子里全都是恨意。
她毁掉坤承之躯,就是认为李家女子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此。
若那人是真心爱自己,那坤承之躯便一文不值。
但若他看重的是坤承之躯,那自己便一钱不值。
李采潭忽然很想笑。
毁掉坤承之躯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自由了。
却没有想到,即便毁了,她的后半生依旧逃不脱坤承之躯的束缚。
她只是恨,采湄进宫的确把她保了下来,但她却不能离开绛城一步,无法把这个渣男手刃!
“他……居然还真敢来黎国!”
李采潭咬着牙,体内的混元真气已经隐隐有种按捺不住的趋势。
车夫笑嘿嘿地捏了捏她的脸:“小采潭,想出去么?”
“你能带我出去?”
李采潭死死地盯着她:“虽然我现在勉强安全,但黎王的人正死死地盯着我,只要我敢离开绛城,他们就必定会掘地三尺。只凭为我教在绛城的底蕴,恐怕护不住我吧?”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车夫笑了笑,反问道:“现在你混元真气如何了?”
李采潭眯了眯眼睛:“黎国大族的血脉,都已经采集得差不多了,吴国质子炎国质子也有,只可惜乾国的那个质子没有把握住!你们做事可真有问题,若是他当时去青楼的时候,就安排我过去……”
车夫无奈地摊了摊手:“为我教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个个都不讲规矩。当时我还找人问了来着,他们说涉及到刺杀,不宜把你牵扯进去,还说找机会让你跟嬴无缺睡一睡。”
“嬴无缺……”
李采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说起来远古血脉,的确比嬴无忌有意思。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嬴赵同宗同源,我采补的那个虽然不是公子,却也是上代黎王的亲孙。为何还要采乾国公子的血脉?”
“乾国既已立,血脉便已根植新国之中,又岂会跟赵氏血脉相同?”
车夫摇了摇头:“此次盛会,各国王族都有来人,齐国姜姓王族没来,不过也来了一个田威侯的私生子。倒是楚国那边,来了一个女公子,只能拿那个姓项的打打牙祭了,说起来也是芈姓大族。”
“项?”
李采潭有些不满,楚国除了王族芈熊,超下数也只有屈景昭三家算得上真正的大族。
项……血脉又能有多强?
车夫笑道:“此子修为颇为强悍,不可小觑。百家盛会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这次争取让你的真气上一个台阶。只要你能把其他王族的血脉补齐,我就帮你杀了姜太渊,然后带你去乾国,拿下嬴无缺!
届时让教主帮你修复坤承之躯,诞下的子嗣也必能觉醒颛顼血脉,到时乾国必能一统……”
他不说话了。
因为一把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再提一次坤承之躯,休怪我不客气!”
李采潭神情微冷,她的底线就是不能回到李家的阴影之下。
何况她现在掌握了混元真气,而且已经接近大成。
这次百家盛会之后,必能进入大成之境。
若是能成功掠夺嬴无缺的血脉,甚至能步入传说中的圆满之境,若是再掌握一门神通,即便在神通境也难逢敌手,为何还要靠生孩子活着?
靠肚子,就算能成为新天子的王后,她也不乐意。
“行吧!不过你得把刀放下来,身体是你车夫的。”
车夫笑眯眯地捏住了刀身,把刀从自己脖子上移开。
李采潭这才神色稍缓:“说吧!如何才能离开?”
“这个简单!”
车夫笑呵呵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卷轴,打开一看,居然是李采潭的画像。
一身红衣,栩栩如生。
李采潭童孔一凝:“这是何物?”
“明知故问!”
车夫一挥,画中女子便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桌子前,看起来与李采潭别无二致。
随后又取出一封信,塞到画中女子的怀中,便笑了笑道:“等她醒来,看完信之后,就会老老实实替你软禁,不用担心。”
丹青渡魂!
车夫笑道:“愣着做什么啊?这幅画,我可是求了那呆木头很久,他才愿意帮我画的。”
李采潭神色有些难看:“这心头血是从哪来的?”
“哦!”
车夫撇了撇嘴:“这个你放心!心头血是你一个堂姐的,她儿子死了,丈夫也有了新欢,她便投河自尽了,我们可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
李采潭已经想到了这个堂姐是谁,前年过年的时候,还回了一趟娘家,找到自己大诉苦水。
果然,还是受不了,自尽了。
她指着伏在一旁的红衣女子:“那用她心头血画出的这个,是个什么样的人?”
车夫笑得有些含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
“呆木头说……是个荡妇。”
“……”
李采潭失神了片刻,喃喃道:“我原本以为,会是个英雄。”
车夫笑着摆了摆手:“想这么多做什么?就这种奴性十足的女子,你听她的做什么?这个你拿着,明天早上,去城西悦来客栈找我。”
“嗯!”
李采潭接过符纸和画皮,微微点了点头。
再次看向车夫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经迷茫了,便直接拎着它丢出了院子。
“姜太渊……”
李采潭眯了眯眼,望向星月交相辉映的夜空,仿佛陷入到某段痛苦的回忆当中。
良久良久,她戴上了画皮,画皮化作一道氤氲的光,融入到她的身体之中,下一刻便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女子。
清纯可人,却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昏睡的红衣女子,自嘲一笑:“呵,荡妇……”
摇了摇头,她直接催动了符纸。
五行大遁!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些天,绛城没有发生任何大事。
各位夫子在各自的别院之中静养,只有各家的学子彼此来往,争得不亦乐乎。
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一定能听到百家学子吵架……不对!是争辩!
毕竟各个学派理念不同,只要凑到一起聊天,保准能够争气来。
据说以前稷下学宫尚未衰落的时候,每天都是这种热闹景象。
只可惜……
到后来,就只在百家盛会能遇到了。
除了学术上的问题,大黎学宫的事情也不胫而走,对于大多数学子来说,他们还是很希望能出现另一座稷下学宫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每次百家盛会,都不辞劳苦奔袭而来。
只可惜,稷下学宫留给百家学子的阴影实在太深了。
当一个学宫成为政治的玩物,它就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自从那次诸子宴,不少人都跑去问那次去到重黎殿偏殿的夫子,问他们黎王究竟开出了什么条件。
毕竟这次黎王可是号称不但拿出了实打实的官位,甚至还允许学子来去自由,这可是让所有学子都心向往之的条件。
毕竟若是去别的国家做官,完全就是看国君以及权臣的眼缘。
一些身怀绝世大才的,运气好能直接混个大官做。
才能没那么强,运气一般的,就只能从幕僚门客开始做,主家要是有格局,说不定能推举做官,若是喜欢揽功,很有可能要做一辈子的幕僚。
罗偃之所以有口皆碑,广纳三千门客,就是因为只要门客提出优秀的政见,就能被他推举做官,如今赵土魏土比较有名的官吏,不少都曾是罗偃的门客。
现在,黎王将任官的权力交给了学宫,已经足以让很多人疯狂了。
只不过,夫子们给的答桉却不是那么乐观。
“尚未谈拢!”
尚未谈拢,那就是还在谈咯。
不少怀才不遇的学子,这些天心中都是无比忐忑,无时无刻不在打听学宫事件的后续。
直到昨天早上,赵氏长平侯派人在宫门前贴出了一个告示,上面写满了三百个大大小小的官位,还说学宫成立以后,还会拿出七百个官位。
虽说有大有小,却都是能够发挥才能的官职。
从告示贴出来开始,绛城就又热闹了一分。
百家学子大概分为两派。
乐观派觉得,黎王这是诚心要办学宫,等到学宫办起来,一千官位是迟早的事情。
悲观派觉得赵暨这就是在钓鱼,用三百官位把百家学子骗进来杀。
双方各执一词。
但不管悲观还是乐观,他们都有一个共识。
就是这个办学宫的钱,可能真的有些困难。
迹象很明显,因为赵氏宗室前脚贴出告示,后脚就宣布在赵土斥巨资修缮河道,明摆着就是不想掏钱。
只靠王室自己的钱,能把大黎学宫建起来么?
要知道,以前的稷下学宫可是管吃管住管修炼资源的。
夫子们的茶水费、聚神养气借天地之势的修炼场所。
这些都要用钱。
“要我说,难!几家夫子都说没谈拢,肯定是财政不到位!”
田文镜端坐在大厅最中央,声音颇为洪亮:“要我说,黎国王室财政都是靠的宗室土地,虽然有几家王商,却也是靠着宗室的资源才能活下去。魏韩两家就不用说了,黎王室卖百家人情,他们不可能掏钱。
倒是李家,太子妃是李家人,他们以后也能成为王室外戚,不过肯定也拿不到太多。
你们想想,我们田家乃是齐国肱股之臣,在齐国说一不二,可即便如此,也是倾全族之力,才建起的稷下学宫。
只靠黎王室和不知道能出多少力的李家?凭什么?”
他说话字正腔圆,尤其是提到田氏建稷下的时候,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毕竟田威侯就是齐国有实无名的君王,田文镜虽然是私生子,却颇得田威侯器重,地位与别国公子无异,甚至比起太子都差不了太远。
田文镜面带笑容,他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若是以前,他喝酒喝茶只进雅间。
但现在百家盛会在即,大厅的正中央才是最最重要的位置。
田氏建大黎学宫,的确相当肉疼。
但说倾全族之力,完全就是夸张一下,让这些期盼大黎学宫建成的人不要想屁吃了。
这时就有人问了:“田兄觉得,建这么一座大黎学宫,需要花多少钱?”
田文镜粗略算了算:“至少也要三百万两!”
“嘶……”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万两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天文数字。
要知道,绛城这种繁华大成,也只有相当能干的工人,月工钱才能达到一两。
虽然大多数读书人都有些家底,但三百万两还是太遥远了些。
“诸位!”
一个穿着颇为贵气的儒生站起身:“黎王室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不如我们众筹一些钱吧?若是这学宫建起来,也算是为所有读书人谋一个前程,我,我出一百两!”
田文镜:“???”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在劝你们别做白日梦!
你们倒好,白日梦不做了,花钱买梦做?
场上安静了一会儿,诸位读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开始说话了。
“我没有张兄这么有钱,我出十两好了,都是心意。”
“我一两。”
“我墨者,没有钱,等回去问问乌夫子,看公会能不能出钱。”
……
田文镜忍不住了:“快别发疯了!这天下总共才有多少读书人,你们那点钱,在三百万两面前,根本连毛都不是!这白日梦做的,还不愿意醒了是吧?”
第一个出钱的儒生有些不悦:“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田文镜气急:“好!我记住你了!以后别想去齐国做官!”
“本来就没想!齐国的官?哼,狗都不做!”
儒生嗤笑一声,旋即看向众人:“诸位若是信得过我,大可以将钱交到我这里,到时我便去求见黎王陛下,为学宫建成,略尽绵薄之力!若是不成,盛会结束之后,定会原封不动退还大家。”
说着,就将锦衣脱下,铺在了桌子上,将腰间的金饰取了下来,放在锦衣之上。
这金饰看起来至少十两,比他承诺的一百两银子都要值钱。
“我信张兄,这是十两!”
有人拿出十两,放在了金饰旁边。
这下,其他想要众筹的人,也纷纷跟上。
田文镜气得嘴歪眼斜:“有病!纯属有病!气死爹了。”
二楼雅间。
“扑哧!这白痴!”
赵宁忍不住一笑,没想到这田文镜一番说辞,反而激得这些人捐钱了。
芈星璃笑道:“学宫乃是人心所向,稷下衰落之后,百家学子就跟失了魂儿一样,思想不能碰撞,各家的进展都慢了很多。莫说他们,我都想捐钱。赵兄,你给在下透个底,黎王室还缺多少钱?”
赵宁神情微肃,澹澹道:“多谢女公子好意,我们黎王室不缺钱!”
“好吧!”
芈星璃摊了摊手,其实她说的都是实话,如果学宫真的缺钱,她愿意倾家荡产捐钱。
当然,前提是学宫在楚国。
黎国就算了吧。
倒是这个“赵凌”,她来黎国的时候,特意了解了一下赵氏宗室有名的人物,并没有这个人。
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仅和嬴无忌走得那么近,而且还能跟众夫子一起进偏殿。
这就有些离奇了。
芈星璃甚至怀疑他是太子假扮的,但太子没道理假扮这么一个人,而且以她丰富的鉴伪经验,看不出任何易容变幻的痕迹。
黎国宗室,真是卧虎藏龙啊!
嬴无忌撇了撇嘴:“女公子真是不地道,这些天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居然还天天想着套我们的话!”
“嬴兄这就说笑了!”
芈星璃抿嘴一笑:“如今这天下法家学子,谁人不想亲手缔造一场变法?只是各国深陷泥潭,实难找到突破之机会。今日黎王陛下雷厉风行,让吾等心驰神往,自然是想见识一下黎王陛下的手段,实在心痒难耐啊!
变法之时若真遇到了困难,大可以知会一声,星璃定当尽力相助!”
“那就多谢了!”
嬴无忌笑了笑,一开始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芈星璃要凑上来,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倒也明白了一点。
这个小妞,是真的想要变法。
想疯了的那种。
只可惜,她是真的帮不上忙。
楚国与魏韩两地接壤,若到时候兵演威慑,效果肯定很好。
只可惜,楚国国力很强,不像乾国那种刚打过一场伤筋动骨的大仗。
若真让他们过来演,说不定演着演着就成真的了,虽说受影响的主要是魏韩,但谁能保证魏韩不会立刻扯着赵氏下水?
芈星璃还是心痒难搔:“嬴兄,赵兄,偏殿里说的话,真就不能透露了么?我可以立誓,绝对不朝外面说,你们赵家的血誓,我们芈家也有一个类似的。”
嬴无忌:“……”
赵宁:“……”
这人是真好学啊!
芈星璃抿了抿嘴:“你们不说,那我就猜了!乾王所图……在北?”
听到这话,嬴无忌和赵宁皆是童孔一缩。
这个小妞,有点东西啊!
芈星璃抿嘴一笑:“看来我猜得没错,两位可以放心,此次乃是以后楚国变法的范例,我没有在其中使坏的理由。只是我在想,若真所图在北,王室的财政缺口就不止一座学宫了,而且魏韩那边……”
赵宁神情微冷:“女公子,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么?”
“这,这……”
芈星璃有些遗憾,歉然道:“抱歉!求学甚渴,无意冒犯,还请赵兄见谅!”
“还是换个话题聊吧,喝茶!”
嬴无忌倒了两杯清茶,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女公子,今天怎么没有看到项鼎?以前他可都是跟你身边的!”
“他啊!”
芈星璃有些无奈:“前几日我们去城郊狩猎时,遇到了一对燕国来求学的姐妹,这傻大个相中人家妹妹了!”
嬴无忌不由赞叹:“年轻人情窦初开,项兄前几日还能陪在女公子身旁,倒也是尽职了!”
“尽职?算了吧!”
芈星璃揉了揉太阳穴:“若不是那对姐妹在绛城故人颇多,忙于拜访,腾不出时间,恐怕我都见不到他人影了。这不昨晚人姑娘刚说有空,他就飞似的迎上去了,一整晚都没回来。”
正在这时。
“冬!”
“冬!”
“冬!”
敲门声响起。
嬴无忌问道:“谁?”
“嬴兄,是我!”
门外响起项鼎的声音。
嬴无忌起身打开门,感觉项鼎稍显黝黑的皮肤都白了一些。
可看了看,还是那么黑,好像是因为表情变好看了。
以前总是黑着脸,一副莫得感情的高手模样。
现在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面部肌肉松弛了许多,看起来颇为和善。
这是……
嬴无忌微微侧目,见到两个长相姣好的女子,正是燕地女子的长相。
“这两位是……”
“嬴兄,女公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项鼎脸上再也止不住笑意:“这两位姑娘,乃是燕地庆氏之女,大姐是庆舒姑娘,小妹是庆婷姑娘……”
庆舒大大方方拱手:“见过女公子,公子无忌,赵凌兄!”
倒是庆婷有些害羞,半低着头说不出话。
项鼎小声提醒:“小蜻蜓,该说话了……”
赵宁:“……”
嬴无忌:“……”
芈星璃:“……”
小蜻蜓?
他们看了看庆婷娇羞的模样,又看了
项鼎的威武暖男的表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庆舒轻叹一口气,拱手道:“舍妹常年在家养病,很少见到生人,性格有些孤僻,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
嬴无忌连连摆手,却总觉得此事有些夸张。
这小蜻蜓这么害羞,项鼎是怎么被拿下这么快的?
莫非这货一脸高冷样,实际上也是一个打桩机?
想不明白。
“哈哈哈!”
项鼎爽朗地尬笑几声,赶紧把话题引开:“话说方才大厅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还挺热闹!”
芈星璃摇了摇头,这岔开话题的方式实在太过生硬,不过还是说道:“百家学子想着自行筹钱,想要帮黎王室建大黎学宫!”
项鼎:“原来如……”
正在这时。
“艹!”
“姓张的那小子跑哪了?”
“还有紧跟着他捐钱的小子,也不见了!”
“别担心,那个张兄说过,若盛会结束学宫不成,会把钱退给我们的。”
“就是,莫慌,哪有读书人骗钱的?”
“退个屁!他刚才收钱的时候,来清单都没写,怎么退?”
“哈……”
“姓张的,我当真想与令堂媾和!”
众人:“……”
这特么。
读书人的钱真好骗。
庆氏姐妹一副觉得新鲜的模样,倚在栏杆上朝下看。
正巧。
庆舒脖颈上的花纹,落在了嬴无忌的眼中。
嬴无忌心头一揪,我特么,红,红尘皆我?
庆舒看了一会热闹,笑着转过身:“百家盛会鱼龙混杂,诸位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钱袋啊!尤其是公子无忌,你可是号称绛城新晋财神哦!”
她笑意盈盈,目光在嬴无忌身上留了许久。
嬴无忌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佩,微微笑道:“放心……”
项鼎哈哈大笑:“嬴兄!庆舒姑娘虽是女子,却也经常打点族内生意,这次主动要求来黎国,可是特意想从你这里讨教经验呢!”
讨教经验?
我讨你个头。
你这傻大个,平时的时候看到我,连眼中的鄙夷都不藏一下。
今天跟我搁着这么热情。
还送了一个悟神境大老过来。
“小女子的确对公子无忌仰慕已久,不知可否坐得近一些!”
庆舒抿嘴一笑,嘴里虽然是在问,却直接坐到了嬴无忌的身旁。
嬴无忌:“……”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