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子宁夜袭小院,嬴无忌躲进衣柜(1 / 1)

狂!

这也太狂了吧?

谁都没想到,嬴无忌不仅没有怯战,反而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咋?

百晓生说你第一,你就真把自己当第一啊?

可是看看人家提的两个条件,好像还真没有什么毛病。

毕竟,嬴无忌可是实打实地杀了十几个胎蜕境的高手,哪怕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些高手事先都遭到了姬肃的暗算,但那也是延迟发作,寻常未入胎蜕境的修炼者,谁能在那么多高手手下撑半个时辰?

非攻剑法的确是原因之一,但非攻剑法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剑法啊!

至于那些听到另一个流言的,对嬴无忌的实力则是有着另一种认识。

他们已经有了一种共识,想要胜过嬴无忌,至少也要达到三重十一层,并且极为善战才行。也许只有精气神某一项突破至十二层,才有可能把他压制。

不过这次来的天才倒也不少,敢来书局门口挑战的,至少都有着三重十一层的修为。

可十几个胎蜕境陪练去哪找?

难不成都找到魏家,让他们提供十几个胎蜕境家臣侍卫给自己杀不成?

这个要求,有些让人恼火。

武斗不行,那就只能看文斗了,人家要求做出题目才能切磋,倒也没有什么毛病。

不过还是狂了!

总不能自己这么多人,连一道题目都做不出来吧?

于是众人一窝蜂地涌向大门旁贴的纸张前面,看完以后,不少人都掰着指头开始算,可算来算去都算不明白,一个个面目狰狞,好像全身都刺挠得不能行。

足足一刻钟后,居然没有一个人进书局。

伙计笑眯眯道:“诸位请回吧!我家公子不跟傻子玩!”

人群中顿时闹腾了起来,不少人都在骂嬴无忌。

可是被这道题目一搞,总归有些没底气。

一部分骂骂咧咧地走了,另外一部分却还留在题目前,满脸纠结地继续想。

田文镜嗤笑一声:“魏勐!看来你们这招,好像并不是很难接啊!”

“哼!”

魏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芈星璃倒是颇为好奇:“嬴无忌到底出了什么题目,居然把他们难成了这样?究竟是四书五经,还是诗词歌赋,亦或是数术算学?”

“我这就叫人抄录一份过来!”

魏勐冲手下摆了摆手,手下便快步下楼了。

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一份抄录的题目回来了。

铺在桌面上,几人都围了上来。

“有三个客人住客栈,住了三间客房,每间客房十两银子,一共付给了老板三十两。”

“哦?是算学题!”

芈星璃眯了眯眼睛,她虽然师从法家,但对算学也颇感兴趣。

只不过这算学题,既不是鸡兔同笼,又不是勾股弦,看起来就是简单的加法,怎么会难住那么多人?

她继续朝下看去。

“第二天老板觉得三间客房二十五两就够,便让伙计退五两回去。”

“结果伙计贪心,只给三个客人每人退了一两,自己贪墨了二两。”

“这么一来,就相当于每人付了九两,加起来就是二十七两。”

“加上伙计贪墨的二两,就是二十九两。”

“所以说,剩下的一两银子哪去了?”

“啊这……”

众人念叨最后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是啊?

最后一两银子哪去了?

君子六艺乃礼乐御射书数,周礼之下,贵族大多都接触过算学,看这道题目怎么看怎么简单。

但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算怎么不对劲。

渐渐的,他们的表情也变得跟下面的人一样了。

可恶,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道算学题都算不明白了。

难道我也是傻子?

“扑哧!”

芈星璃忽然笑出了声:“项鼎!你刚才评价嬴无忌的果然没错,此人是个聪明人,但也仅仅是小聪明。面对这种事,既没有选择王道,又没有选择霸道,而是选择了诡道。这种人,不入名家可惜了。”

项鼎愣了一下:“女公子,你算出来了?”

“算?”

芈星璃笑了笑:“为何要算?这不是算学题,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说起来这人倒也挺有趣,居然想到用这种小伎俩化解魏家见不得光的手段。此事已毕,我们走吧!”

说罢,便站起了身。

项鼎好奇道:“女公子!既然你一刻钟内便看穿了他的把戏,为何不去跟他切磋切磋?”

芈星璃反问:“道不同,又有何切磋的必要?走吧!”

“好!”

项鼎虽然被这道题搞得头大,但也没心思在这上面争胜,便直接跟着离开了。

田文镜也站起身来,高冷一笑:“其实我早就看穿了,真的没意思,先走了!”

说罢,也离开了雅间。

魏勐忍不住暗骂:“早就看穿了?你看穿个六!”

不过他也没想到,平陵君又是用人情,又是用高价才买通了百晓生。

结果这么轻易地就被化解了。

所谓的黎乾盟约的假象,也被芈星璃轻易看穿。

自己这波,真是什么都没捞到。

可这算学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是障眼法么?

我怎么没感觉是障眼法?

二十七加二,就是二十九啊!

剩下那一两银子去哪了?

魏勐揉了揉脑袋,脸色有些狰狞。

啊!

头好痒。

好像要长脑子了。

……

“人都走了么?”

“走了!”

伙计有些激动:“嘿!公子,您真神了,话说那两银子到底去哪了?”

嬴无忌咧了咧嘴:“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你等会去搞一块竖匾,就摆在门口,上面写个九字:我娘不让我跟傻子玩!”

“好嘞!”

伙计搓了搓手,立马就出书局打匾去了。

嬴无忌嗤笑一声,今天要是来几个名家,以他们多年杠精修为,可能会很快发现逻辑不对。

但只要先入为主以为这是个算学题,那可能很长时间都绕不出来了。

这些小把戏,欺负欺负这些鱼唇的古代人还是没问题的。

“嬴兄此计甚妙!随便一个小手段,就把这些人全逼退了!”

赵宁忍不住一笑:“后面就算真的有人弄清楚,应当也不会上门自讨没趣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背后算了多长时间。不过话说回来,你昨晚去哪了,我来找你喝酒,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你回来。”

嬴无忌:“……”

总不能说我去给我家糖糖弹曲儿了吧?

现在婚约还没定,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尴尬。

这赵凌也是的!

你要是想追我,就大方来追啊,偏要女扮男装跟我当哥们处,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来电?

倒是糖糖挺有女生气的,昨天跟弹琵琶撩她,居然有种大学时谈恋爱的感觉。

他信口胡诌道:“其实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有个老师暗中教我,这段时间我学法术贼多贼快,都是因为她,昨晚你来的时候,我正向她求学呢!”

这句话其实算不得家,毕竟他最近学的法术贼多贼快,的确是因为糖糖。

而且,现在也应该铺垫铺垫了。

毕竟以后想要收割属性点,少不了要抄一些与阅历不符的东西,总应该找个解释的方法。

“哦?”

赵宁来了兴趣:“敢问尊师何门何派?”

嬴无忌揉搓着下巴:“我也不知道!我老师贼神秘,儒墨道法皆有涉猎,而且学问都不算低。若不是天下圣人就那几位,我甚至觉得他四门学派都已经成圣了!”

“这……”

赵宁嘴角抽了一下:“嬴兄可真会说笑!”

儒墨道法,四门学派的理念彼此之间都有冲突,你说他墨学道用,法学儒用都说得过去。

四派皆已成圣,这也太夸张了。

果然,嬴兄的嘴根本就不能信。

嬴无忌适时将话题扯开:“对了!你不在宫里住么,怎么忽然搬到书局旁边了?”

“嬴兄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宗室子弟,幸得太子殿下赏识而已,不是王室成员,怎么可能住进宫里面?”

赵宁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扯起谎来一点都不磕巴:“况且近些日子不是要百家盛会了么?嬴兄学识渊博,经常妙语连珠,若是能趁趁嬴兄的东风,说不定我也能侥幸争来一道百家气运呢!”

胡说!

你明明就是想追我。

为什么不承认呢?

一个女孩子家家,放着好好的晴绛殿不住,搬到男人隔壁。

你胆子倒是大,但你方法不对啊,你得女装啊!

整天嬴兄嬴兄地叫,我什么时候才能对你心动啊?

你哪怕叫个爸爸。

也比叫嬴兄管用啊!

嬴无忌有些头疼,但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暗示她。

算了!

还是谈正经事吧!

毕竟这公主,实在太正经了。

他开口问道:“话说昨天咱们走后,陛下跟罗相都说什么了?”

“自然是变法的细则了!”

赵宁笑了笑:“陛下与相邦合力治国多年,立刻就明白了嬴兄与太子殿下的用意。只是变法会得罪很多人,所以才让殿下闭关暂避锋芒,嬴兄若是对变法有什么想法,也由我代为转告吧!”

“别!我可不敢。”

嬴无忌撇了撇嘴:“时至今日我都觉得变法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咱们大黎的国情太特殊了,变法只要触及到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就很有可能内部打起来。

可如果只在赵氏直辖的土地变法,也会引发宗室不满,内部外部都会形成拖累。

即便成了,变法不彻底,就等于彻底不变法。

难啊……”

“唉!”

赵宁轻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反驳,因为昨晚来找嬴无忌之前,就旁听了一会儿赵暨和罗偃商谈变法的事情。

刚才嬴无忌说的问题,正是几个人头疼的地方。

变法不彻底,等于彻底不变法。

这句话真好。

天下法家,人才辈出,早已有人意识到,只有变法才能变强。

曾经黎国就有李悝吴起两位变法的人才,只可惜是魏家的幕僚,魏家藏私想要在自家封地变法,便把他们限制到了魏土,但李悝变法的先决条件就是废除世卿世禄,若他辅左的人是君王,还尚且有可能成功,只在魏土纯属找死。

所以李悝死了,吴起的军事改革做得倒是很好,替魏家训练出了魏武卒,结果看好友被杀,直接跑路去了楚国。在楚国搞的变法也是有声有色,有楚王护着,底下贵族根本不敢闹事,结果变法到一半,楚王死了,吴起当场被射杀在楚王的灵柩前。

两波变法,皆无疾而终,虽然两者实力皆有增强,但实在有限。

贵族依旧掌权,兢兢业业地阻碍着变法的进行,反倒被乾国抢了先。

自那之后,各国就只能看着乾国吃着变法的红利,越来越强越来越强,馋得要流口水。

赵暨也曾说过,若当时的黎王是他,他就算跟魏家开战,也要把李悝和吴起抢过来。

赵宁轻叹了一口气:“嬴兄!你可有办法解决?”

“难搞!”

嬴无忌摇了摇头:“其实办法不是没有,但要求太过苛刻,有这精力,还不如顶着矛盾硬上,或者直接跟魏韩两家干一仗分出个生死来得痛快。我来你们黎国是享福的,不是送死的!”

“你!”

赵宁有些生气,但想想嬴无忌在黎国搞变法,危险程度比回乾国跟嬴无缺争王位都大。

人家已经带来这么大一桩生意,再要求别的好像确实有些过分。

嬴无忌笑道:“你别气!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是不想帮你们,不过我的想法确实不怎么成熟。而且陛下罗相商量的时候都没带我,就算我真的愿意说,陛下也不一定愿意听对吧!”

“说的倒也是!”

赵宁有些颓然,因为目前赵暨的确只是把嬴无忌当成赚钱的能臣,对他的政治眼光的确没有那么重视,毕竟嬴无忌从来没有从过政。

有时候想想,好像还不如自己主持变法呢。

她摇了摇头,便暂时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对了!嬴兄,给你介绍个人!”

“谁?”

“赵信!出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翻墙而入。

嚯!

好强的气。

赵信脸上棱角分明,目光炯炯有神,手持长枪的手满是厚茧,一看就是高手,就是脸色有些发白,有种重伤初愈的感觉。

嬴无忌好奇道:“这位是……”

赵宁微微一笑:“这位也算赵氏宗室年轻一辈的高手,胎蜕境四品灵胎,百家盛会期间危险颇多,就由他贴身护你!”

“嚯!高手!”

嬴无忌有些欣喜,四品灵胎的胎蜕境,当真算高手了。

毕竟胎蜕境的实力很大程度看灵胎,灵胎每上升一品,实力就会上升一个台阶。

四品灵胎,突破之前就是三重十一层,已经是正常天才靠努力能够达到的巅峰了,抛开那些变态不讲,这已经是常规高手中最顶尖的了。

反应嬴无忌觉得,自己就算所有底牌全用,也不可能击败赵信,最多找个机会隐形遁地逃跑。

赵宁笑了笑:“其实嬴兄跟他早就认识!”

“哦?”

嬴无忌目光打量着赵信。

赵信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驸马爷!当初青楼事件你大难不死,从那以后我便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嬴无忌噎了一下:“可我遭遇了这么多次危险,也没见你出手啊!”

赵信揉了揉脑袋:“李采潭那次,我根本没想到她是为我教的人,我以为她就想跟你困觉来着……”

嬴无忌脑壳有些疼:“那鹿房那次呢?”

“鹿房那次我想拦你来着,但是殿下给我的命令,是你出现生命危险的时候救你,没道理拦着你不让你救人。本来想着如果打起来,就救你出去,结果你刚进去,玄铁门就放下去了。

鹿房强度本来就高,还刻录了阵法,我为了快些进去,特意跟十三爷一起轰玄铁门,结果被阵法反过来震成了重伤,这才刚醒几个时辰。”

嬴无忌冲他竖起了大拇哥:“也就是你一次都没出手,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你特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赵信懊恼地揉了揉脑袋:“殿下说我不适合暗中保护,所以让我直接来明面了。驸马爷放心,我正面打斗还是很强的……”

他握长枪的手紧了紧,补充道:“背面也很强!”

嬴无忌:“……”

算了!

看在百家盛会马上到来的份上,原谅他。

数了数日子,再过几天儒墨法兵四家的悟神境强者就要到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们身上砰到瓷。

自己明明只等了一个月出头,结果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就跟等了一年似的。

这百家盛会,终于要来了。

赵宁确定嬴无忌没有嫌弃赵信,便告辞离开了,上了马车,便朝皇宫赶去。

一是草稿该还回来了。

二就是变法的事情,虽然赵暨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她现在都坚信,嬴无忌有着超脱这个时代的政治眼光,即便处理政务的经验不足,也一定能提供有价值的看法。

哪怕他的想法真的行不通,也很有可能对王相两人带来启发。

正如当日他用“科举”两个字惊艳到自己那般。

她。

就是这么相信嬴兄。

……

魏家。

自从魏腾被杀以后,魏家就一直笼罩在一种古怪的氛围之中。

好像谁都不想说话。

而昨天有关于烈火掌法的传言传出来之后,魏家的气氛就更压抑了。

原来嬴无忌根本就没被逼到绝境,杀魏腾不是因为身陷危机怒火上头,而是他明明能够将事情妥善解决,却还是强杀了魏腾。

不但杀了人,事后甚至当众说了出来。

昨天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魏家上下义愤填膺,纷纷上门求魏桓,让他去朝堂上讨一个说法。

魏桓态度却十分冷澹:“讨说法?讨什么说法?你们有证据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就算有证据,你能对嬴无忌怎么样?杀了这个乾国公子?黎王刚出关,就借着局势,强拿了全国官员的考校权。

若是再胡乱跳脚,是不是还想送出去更多权力?

都给我滚回去!还嫌丢人不够么?”

于是,他们只能在怒火中烧中偃旗息鼓。

而魏桓也给魏家在绛城的所有成员下了封口令,关于嬴无忌强杀魏腾的事情,严禁传回魏家封地,不然传到魏武卒军中,却拿不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实在影响士气。

毕竟那里才是魏家的根基所在!

“难道就这么放过嬴无忌了?我的腾儿就这么白死了?”

魏桓的夫人田葭神色憔悴,这两天双眼都是红彤彤的,片刻都没有消肿。

她的儿子很多,但全都各自忙于事业。

只有魏腾这么一个小儿子养在膝下,自然是宠爱至极。

魏腾被杀,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夫人放心!为夫定叫那嬴无忌血债血偿!”

魏桓沉声保证道,随后看向旁边的丫鬟:“快把夫人扶下去休息,让大夫熬一碗安神汤!”

“是!”

丫鬟赶紧应声,把哭成泪人的田葭扶了下去。

魏桓目光阴沉,若是黎王不出关,嬴无忌敢这么当众自爆,他早就出手了,就算得罪乾国也在所不惜,毕竟乾国刚经历一场大战,硬着头皮还是能打的。

在绛城这边,完全可以跟韩家暂时放下仇怨,联合起来发难,逼太子表态。

太子只要一表态,就能稳住大后方。

跟乾国打,肯定会耗费不少军力物力,但只要取得几场胜仗,国内获得的声望,就完全能够弥补损失。

可惜,黎王出关了!

而且修为又有所精进,一个悟神境的君王,影响力根本不是能够轻易撼动的。

魏韩两家之所以被压制这么久,就是因为历代黎王都是氪命修炼的狠人。

但想想,如果黎王不出关,嬴无忌也不会自爆。

“这个小杂种!”

魏桓怒骂了一句,魏腾也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他心里也会痛。

他转过头,看向魏勐:“平陵君的计划,就这么轻易被破了?”

魏勐无奈地低下了头:“这嬴无忌实在张狂,但提出的条件,却实在无法让人反驳,那道算学题,好像只有芈星璃破解出来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走了!”

“一群废物!连区区一道算学题都算不出来么?”

魏桓怒骂一声:“将题目给为父,为父倒是要看看,这些所谓的青年俊杰,究竟有多么不堪!”

“是!”

魏勐赶紧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打开以后恭恭敬敬地放在魏桓面前。

魏桓看到第一句的时候,表情还有些轻蔑,不过很快就变得古怪起来了。

随后,又变得有些纠结和狰狞。

魏勐心头一跳,这个表情……好熟悉。

不到半刻钟。

魏桓放下纸张,冷冷一笑:“果然是障眼法,凋虫小技耳!”

魏勐好奇,赶紧问道:“爹!这道题究竟怎么回事啊,能不能给我讲讲啊?”

魏桓的脸僵了一下,旋即骂道:“就这种题目,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讲了也没有用,以你的脑子,我很难给你讲明白。若你真想知道,就自己再去精研一下算学,问为父就算问出来了,也成不了你的本事!”

魏勐挠了挠头:“我没想着长本事,只想弄明白,不然心里刺挠!”

“说不讲就不讲!”

魏桓急了,怒拍了一下桌子:“还刺挠不刺挠了?”

“不刺挠了!”

魏勐赶紧闭嘴,噤若寒蝉。

魏桓这才神色稍缓:“齐楚两国那边怎么说?”

魏勐有些不忿:“他们一致认为咱们大黎变法成不了,黎乾联盟更是一场骗局,所以什么都没有表示。尤其是那田文镜,鼻孔都要长到脑袋上去了,田威侯派这种糠包过来,真的不怕坏事儿么?”

“那田文镜虽然无甚教养,在法家上的学问却是实打实的,他师从公孙鞅之后,定是学到了真才实学,不然以田威侯的眼光,也不可能看得上他。”

魏桓摇了摇头:“齐国时时刻刻想着变法,可周王室拿周礼压着,他们根本不敢篡姜姓江山,废不了世卿世禄变法就绝对不能成。田威侯的野心很大,给田文镜这么高的地位,恐怕过不了几年就该有动作了!”

“这……父亲!”

魏勐不解道:“变法真有那么好么?废世卿世禄不是自废武功么?”

魏桓哼了一声:“变法好不好,你看看魏家,再看看乾国就知道了。咱们魏家,有多少占据官位的庸才?乾国又有多少外姓官员大放异彩?

还有乾国百姓发了疯一样地种地打仗,咱们的呢?

若不是乾国一直被卡着铁器和修炼资源,大黎恐怕早就镇不住他们了!”

“那怎么办?”

魏勐有些急了:“齐楚两国都不愿给压力,难道我们就坐看变法推进?”

魏桓嗤笑一声:“无所谓!这变法成不了!昔日我魏土变法,李悝想夺那些人的权力与土地,看最后死得有多惨。赵暨若只变赵土之法,倒也还能看得过去,若他想动世卿世禄,那大黎所有贵族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可如果只变赵土,那跟没变法又有什么区别呢?”

魏勐问道:“那现在我们……”

魏桓微微一笑:“静观其变!我倒是挺希望赵暨能站在所有贵族的对立面,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真不一定能等到机会。”

“那罗偃那边……”

“若是罗偃找死,我也不拦着他。我更关心的是罗铭,只要他识时务,罗偃死后,罗家依然会是我们的掌中之物。”

“父亲英明!”

……

韩家。

韩赭背着手,哼着小曲儿在院子里转悠,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时而摘摘花,时而踢踢瓜。

好像这不是自家院子,而是自己以后登基的朝堂。

不舍得走了就!

韩倦盘坐在蒲团上,无奈地睁开了眼睛:“这位父亲居士,你已经转悠一下午了,究竟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就一定要打扰我感悟天道?”

“我的好儿子诶,感悟天道有什么用,哪有这天伦之乐与江山如画好?”

韩赭有些急了:“你看你都回家多少天了,除了自个儿出门逛,就是在家里打坐,能不能陪陪我这个当爹的?”

韩倦揉了揉发黑的眼圈,还想说什么。

韩赭赶紧补充道:“你师尊让你红尘炼心,你都不入红尘,还谈何炼心?”

“好吧!”

韩倦想想也是:“那您说说,今日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韩赭哈哈大笑:“此事说来话长,得从前段时间嬴无忌的事情说起……”

说着,就把最近的事情说了一遍。

韩倦一开始还尝试融入,可越听到后面,就越是味同嚼蜡,忍着听完以后才问道:“所以,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韩赭笑道:“这还不值得高兴啊?嬴无忌跳出来之前,魏家对我们恨之入骨,但现在能够证明,我们只是想借魏腾的手杀嬴无忌,而不是想让魏腾死。虽说也有仇怨吧,但最起码不是首凶了,不然同时被魏家和宗室记恨……你不喜欢听么?”

“没啥意思。”

韩倦打了个哈欠:“那韩歇呢?就这么死了么?”

韩赭脸色有些不自然,对别人他可以说“死了啊,怎么了”,但对韩倦这个宝贝儿子,他说不出口。

从小在山里长大,这个儿子跟世家子弟完全不是一路人。

韩倦见他不说话,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这就是红尘。师尊说的好像还真没错,不直面世间残酷,不直面自身丑恶,根本炼不出七巧玲珑心。父亲居士,受教了!”

他对韩赭恭敬地行了一礼,便纵身越上了墙头。

晚风中,略显臃肿的道袍随风而动。

他懒洋洋地束好衣带,就跳到了墙的另一边。

“你去哪里?”

“听说那道算学题颇为有趣,瞅瞅去!”

听着墙那头的声音,韩赭神情复杂,在小院中驻足良久,才轻轻离去。

……

重黎宫。

赵暨坐在王位之上,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朝堂。

但他神情冷峻,仿佛下面站着的,是群情激奋想要把他赶下王位的逆徒。

昨日他与老友秉烛夜谈,君臣二人时隔多年再次联合,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变法还没开始。

两人只是商量了一下变法的细则,就已经被如山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昔年商鞅变法,来自大族的压力,远远不如黎国内部来的多。

但即便如此,商鞅功成之后,也被新君以谋逆罪名五马分尸,这才平复人心。

可黎国……

天下诸国,恐怕没有一个国家比黎国更割裂。

自己君臣二人变法,恐怕死一个都不太够。

不过只要变法能成,就算君臣双双赴死哪又如何?

可问题是,太难了!

“父王!”

宫殿中,响起了赵宁的声音。

赵暨这才如梦方醒,刚才想得出神,居然没有发现赵宁进来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现在仍是一副男子装扮,却比任何青年才俊都要来的英姿飒爽,便不由得一阵欣慰,冲赵宁招了招手:“过来!”

“是!”

赵宁依言走去。

赵暨笑道:“再近些!”

“嗯!”

赵宁应了一声,却有些不知道赵暨想要做什么。

又向前走了一步,就感觉被扯了一下,随后两个肩膀一沉,便被赵暨按在了王座之上。

“父王,这……”

她就算监国这几年,上朝时也是坐的王位旁的辅位。

这忽然被按在了王座上,而且还是被赵暨按在王座上,说一点不心慌那是假的。

“让你坐,你坐便是!”

赵暨背着手,让王位后走来走去:“此次变法,若交由你来主持,你当如何?”

这是考验我来了。

赵宁进来的时候,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知道昨日君臣秉烛夜谈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桉:“变法之前提,便是废除世卿世禄,使得不管贵族还是平民,都需砥砺奋进,一如乾国土地私有,军功进爵。

然大黎之国情,此困境难以化解。

若公然废除世卿世禄,必会引起举国贵族之反对,宗室这边父王尚且能够压制,但对其他贵族绝不可轻举妄动。我认为当徐徐图之,使赵土为大黎先。

废除井田,革撤铁器禁令,使铁器进入农田,以私有之田,吸引别地流民。

同时腾出官职,许诺百家,建大黎学宫,使赵土人才盈握。

多年以后,赵土自强,届时倒逼一些中小世家官位土地,逐渐蚕食。”

“不错!”

赵暨点了点头,因为赵宁说的,与昨夜君臣商议的别无二致。

但他又问道:“那你觉得这策略行得通么?”

“行得通,但是很难!”

赵宁脸色有些发苦:“赵土变法固然能强盛,但公耕变私田,前几年的宗室收成必定变低。而且吸引流民之后,却没有足够的田地提供,哪怕开荒也会有些捉襟见肘,而开荒前几年几乎只有支出没有进项。

若玉皂生意能成,进项倒是不用发愁。

但这么长时间的空白期,魏韩两家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假设能撑得过去,魏韩两家也不会给出蚕食的机会,只要露出苗头,就会立刻联合各个贵族。

而许诺给大黎学宫的官位,又很难把控。

各家夫子心气都不低,想要让他们入学宫任教,不许诺一个光辉前景根本不可能。

官位给的少了,大黎学宫成不了。

官位给的多了,王室对赵土掌控力也会下降,给出别家侵蚀的机会。

而且……宗室那边容许的极限,又能有多高?”

她愁眉不展。

这难道就是嬴兄说的“一说就会,一干就废”么?

实在太贴切了。

“能想到这些,你已经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了!”

赵暨叹了口气。

“可距离雄主还差太多。”

赵宁忍不住问道:“父王您打算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赵暨脸上闪过一丝厉色:“碾压过去!官位,给!宗室那边孤镇得住!改革之后立刻施以峻法,让别家无从渗透。孤还能活几年,足以撑到第一批开荒地产粮。到时江山交予你手,不必急着蚕食,壮大数年,直接以雷霆之势碾压!”

赵宁:“……”

不愧是父王。

说的跟她猜的一模一样。

足够霸道。

赵暨问道:“你什么表情,觉得行不通么?”

赵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总好过原地等死。只是最大的问题,便是王位更迭之后,有些人未必会给我壮大的时间。即便壮大,也很难以雷霆之势碾压。

这一切,靠狠手或许还能解决。可宗室内部呢,他们看到别家族人依旧纵享繁华,自己想要做官还要和平民出身的官员争权,他们会不会想着复辟旧制?

镇得了一时,能镇得了一世么?变法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变法啊!”

“总得试一试!”

“嗯……”

父女俩都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策略的成功率,不足两成。

良久。

赵宁开口道:“父王,嬴无忌说他有办法。”

赵暨眉头微皱:“他从未从过政!”

“父王,你相信这世上有天才么?”

“他是乾国人!”

“但他发过血誓!”

“……”

赵暨面色比较凝重,说实话他对嬴无忌颇为看重,光是一门玉皂的生意,他就会把嬴无忌当成自家孩子关照。

可涉及到从政,就不得不再三思量了。

尽管赵宁对嬴无忌极力褒扬,他也觉得不可全信。

更何况,一个乾国人,谁知道他会站在哪国的立场?

赵宁深吸一口气:“父王!决策权一直在您手中,他的话听与不听,还不是要看您的判断?他说十句,就算只有一句有用,也能为我们增加一分胜算啊!

再有五天就百家盛会了,百家夫子还有三天就到,时间不等人啊!”

赵暨面色一肃,终于下了决心:“也罢!你这就去把那小子给我叫过来!”

“是!”

赵宁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过去之前,还得再回家一趟,把嬴兄的手稿还回去。

……

晴绛殿。

小院。

窗边。

嬴无忌有些蛋疼:“能不能换一首曲子?我已经弹一晚上的市集和欢沁了,你就听不烦么?”

“我就要听嘛!”

“……”

“就弹这两首好么?”

“好吧……”

嬴无忌摇头笑了笑,这特么跟小女生没什么区别,哪有半点绝世天才的样子。

也好,先爆一些属性也不亏,找到机会再想着爆技能。

转轴拨弦三两声。

李采湄托着腮,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但他真的有些暖。

挺好……

可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气息忽然逼近。

李采湄脸色大变:“你快走,有人来了!”

“谁!”

“赵宁!”

“……”

嬴无忌虽然觉得就算被发现也没事儿,但终究偷偷摸摸的有些心虚。

可脚步声越来越近,回院子遁走已经来不及了。

李采湄也发现了这一点,急中生智:“快躲柜子里!”

“对!柜子!”

嬴无忌手脚麻利,柜门关闭的时候,地煞七十二术隐形已经激活。

“吱呀!”

门开了。

赵宁好奇道:“你在衣柜前做什么?准备出门么?”

李采湄:“……”

~~~~~~

明天三更,三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