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团彻底分裂了……(1 / 1)

又是雨季安居的终结,佛陀回到南方。沿途上,他在鹿野苑停下来。三十六年前,佛陀就是在这里宣讲第一说的教理——四圣谛。虽然这就像是昨天的事,但一切都已经有了很大的变迁。自佛陀初转法轮以来,正法已被弘传到整个恒河流域的国家。为了纪念法轮在这儿初转,居民们建立了一个纪念塔志记,而且又筑了一所精舍给比丘们在这里修行。佛陀在这里给民众说法和鼓励之后,便起程前往伽耶。

路上,他又在优楼频螺停下来,以能探视那古稀的菩提树。奇怪的是,那老树竟比从前更青葱可爱。森林里现在都遍布着小小的房舍。频婆娑罗王也准备建塔纪念佛陀在此证觉。佛陀到村里探访村童,他们与往昔的小孩一样天真活泼。当日的牧童缚悉底,现在已是僧团里一个备受敬重的四十七岁长者。村童收割了一些树上刚熟的木瓜供奉佛陀。村里每一个小孩,都懂得念诵《三皈依文》。

佛陀从伽耶再朝东北前行往王舍城。他刚抵达都城,便直往灵鹫山。在那儿,他遇见富楼那尊者,他给佛陀报告在输卢那海岛的弘法情形。他刚与数个比丘在那里安居完毕。海岛上皈依佛、法、僧的居民,已超过五百。

接下来的几天,佛陀往访当地的各个修道中心。一晚,正当他在其中一所中心里禅坐时,听到一个僧人诵经的声音。他发觉那声音里带有一点不安,就像那僧人很是颓丧似的。佛陀知道这个僧人必定是在修行上遇到了困难。第二天早上,佛陀向阿难陀尊者询问时才知道那诵经的僧人就是苏纳。佛陀还记得几年前在舍卫城与他相识的情形。

苏纳尊者是依止摩诃契咤纳尊者为比丘的,他跟摩诃契咤纳尊者在婆波特山上修习了几年。苏纳是个年轻的富家子,生性聪颖,举止优雅,但体质却有点虚弱。因此,他当比丘之后,需要特别费力才经得起居无定所、日食一餐的生活。虽然如此,他修行的意志却始终没有动摇。一年之后,他的导师把他引见给当时在舍卫城的佛陀。

那初次的会面,佛陀问苏纳说:“苏纳,你的身体好吗?你在修行、乞食和弘法上,有没有遇到问题?”

苏纳答道:“世尊,我很好,暂时还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佛陀着阿难陀替苏纳打点一切,让他在佛陀的房子度宿。阿难陀于是便把另一张床铺放在房子里。那夜,佛陀在房子外面禅坐,直至深夜三时。由于这个原因,苏纳便彻夜难眠。佛陀进来时,便这样问他:“你还没有睡吗?”

“世尊,我还没有睡。”

“你不累吗?那你为何不朗诵一些已背熟了的偈颂?”

于是,苏纳尊者便高声朗诵了《安般守意经》的十六首偈语。他的声线清澈洪亮,而且念得一字不漏,非常畅顺。佛陀赞叹道:“你念得美极了!你受戒了多久?”

“世尊,我受戒刚超过一年,我只曾试过一次安居罢了。”

那便是佛陀与苏纳的初次会面。现在,当佛陀听到苏纳的唱诵,他知道苏纳是过分用功了。他嘱咐阿难陀陪他前去苏纳的寮房。看见佛陀,苏纳立刻起身,上前顶礼。佛陀请苏纳和阿难陀都坐在他的身旁,然后便问苏纳:“你出家之前是个乐师,对吗?你是专攻西塔琴的弹奏的,是吗?”

“对,世尊。”

佛陀又问苏纳:“如果你在弦线很松时弹那西塔琴,效果会是怎样?”

苏纳答道:“世尊,琴弦太松,西塔琴会走音。”

“那么,琴弦太紧又会怎样?”

“世尊,琴弦太紧的话,会很容易断。”

“如果弦线刚好,不太松也不太紧,那又会如何?”

“世尊,假如琴弦的松紧恰到好处,西塔琴便会奏出美妙的音乐来。”

“正是如此,苏纳!如果一个人怠惰懒散,他在修行上必定无所成就;但如果一个人过分用功,他也会心疲力竭,难以振作。苏纳,你要量力而为,不用压迫身心至其极限。这样的修行,才会证得道果。”

苏纳尊者站起来向佛陀鞠躬,以表示感谢佛陀对他的了解和提示。

一天下午,戌博迦医师来访佛陀,正好佛陀从竹林回来,戌博迦于是便问佛陀可否与他一起步上灵鹫山。看佛陀爬着石级,戌博迦心里充满仰慕。七十二岁的佛陀,仍然是那么体强力壮,他轻松地缓步而行,一手持钵,一手提着一边的衲衣。阿难陀尊者以同样的姿态而行。当戌博迦说要替佛陀持钵时,佛陀微笑着把钵交给他,说道:“你可知道,‘如来’已经持着钵爬了这座山不下数百次,一向都没有问题的。”

这盘旋着山边而上的精雕石级,是戌博迦的父亲频婆娑罗王所供建的。爬完最后的几级,佛陀便邀请戌博迦在他房子外面的大石上坐下。戌博迦询问佛陀的健康状况和旅途的情形,跟着,他便细心打量阿难陀尊者和佛陀,然后用沉重的语气说道:“世尊,我觉得我应该让你知道这里的情形。僧团里发生的事,对政局是有直接影响的。因此,我认为你应该知道所有在发生的事。”

医师告诉佛陀,提婆达多尊者想取替佛陀在僧团里的地位,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实。提婆达多在僧团里和在上层的当权派都已有不少的支持者,瞿迦梨便是他的谋士。他又得到迦留罗提舍、骞荼达婆和三闻达多等几位比丘的支持,他们全都有不少的学僧在他们的带导之下。提婆达多尊者本身才智兼备,口才一流,很多比丘都非常尊敬他。虽然他没有正面做出对佛陀和大弟子的敌视宣言,但他却时常对人提及佛陀的高龄,质疑佛陀继续领导僧团的能力。他更曾经暗示佛陀的教导方法落伍,不再适合时下的年轻人。提婆达多深得几位富者门徒的支持,而戌博迦就更不明白为何阿阇世太子对提婆达多特别拥护。频婆娑罗王是如何尊敬佛陀,阿阇世太子就是如何尊敬提婆达多。太子给提婆达多在伽耶山上建了一座修道中心,就在佛陀昔日给迦叶兄弟和他们的一千门徒宣讲《火经》的地点。太子每几天便会亲自送食物到那里作供。因此,那些希望讨好太子的商人和政客,便都前往那里参加法会和作供。提婆达多的势力已逐渐增长,目前已有三百至四百名比丘表明愿意支持他。

戌博迦望着佛陀,低声说道:“世尊,我并不觉得刚才所告诉你的需要担心,但有一件事,却是真正使我忧虑的——我听闻阿阇世太子已开始对自己不能策政感到很不耐烦了。他觉得父亲已独权太久,一如提婆达多想你传衣钵给他一样没耐心。以我所知,提婆达多更给太子灌输了很多坏主意。世尊,这些都是我上次回宫替他们检查身体时得到的印象。万一频婆娑罗王遇到厄运,你和你的僧团都难免会受牵连。世尊,请你小心为要啊。”

佛陀答道:“戌博迦,我非常感谢你给‘如来’的详细报告。知道刻下的情形,实在是很重要的。别担心,万一不幸有此情况出现,我是不会令僧团受到拖累的。”

戌博迦向佛陀鞠躬后,便回到山下去。佛陀叮嘱阿难陀不要对别人透露这天戌博迦所说的话。

十日后,佛陀在竹林给三千弟子说法,频婆娑罗王也在座上听讲。佛陀说教证果必需的“五力”,它们就是信力、精进力、念力、定力和慧力。

佛陀刚说法完毕,还未及有时间给人提问,提婆达多已站了起来,向佛陀顶礼。他说:“世尊,你已年纪老迈,健康大不如前。你应该过一些平淡的生活,以能安享晚年。世尊,对你而言,领导僧团的责任太重了。请你退休吧。我愿意替众比丘服务,做他们的领袖。”

佛陀望着提婆达多,答道:“提婆达多,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不过,‘如来’的身体仍然健康,还有足够的体力去带导僧伽。”

提婆达多转身过来,面对群众。三百个比丘立时站起来,合上双掌。提婆达多再对佛陀说:“还有很多比丘是同意我所说的。世尊,请你不用担心。我是有能力领导僧伽的,就让我来替你释下重担吧。”

佛陀说:“够了,提婆达多,不要再多说。僧团里虽然有好几位比你能干的大弟子,但我仍没有请他们任何一人接班为僧团的领袖,那我又怎会把这位子让给你?你还未有资格去带导群僧。”

提婆达多尊者自觉被当众羞辱,他面红耳赤,满脸怒容地再坐下来。

翌日在灵鹫山上,阿难陀对佛陀倾诉:“世尊,我对兄长提婆达多的行为,感到非常痛心。我恐怕他会因为被当众羞辱而对你报复,也恐怕僧团从此分裂。如果你批准的话,我想私下与提婆达多谈谈,希望给他一点劝告。”

佛陀说:“阿难陀,我昨天这样严厉对待提婆达多,是想大家清楚知道他不是我心目中要传衣钵的人。他现在要如何对付我,全是他一人要担当的事。阿难陀,如果你认为与他谈谈会使他平静下来,你便去试试吧。”

数日后,戌博迦再次来访佛陀。他告诉佛陀,提婆达多正计划把僧团分党结派,但对他将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他暂时仍无法知道。